曾晓慧满意地一笑,顺手将那具黑骨头朝着门边的垃圾桶丢了过去。黑骨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讽刺的弧线,竟然直直地从我狭开的门缝里面滚了进来。曾晓慧面色一沉,突然朝着我所在的房间就走了过来。
事情来得突然,我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就这样被曾晓慧抓了个现行。
曾晓慧看见我,愣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不详的预感刹那笼罩了我。我匆忙地向前急跨了一大步,想要在曾晓慧做出反应之前抢出门去。可是曾晓慧是何等聪明?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计谋,也向前跨了一步,面对着我挡住了门口,并迅速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短小的口琴。
危机时刻,我急中生智,随手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硬皮书砸到了曾晓慧脸上。曾晓慧吃痛,倒退了一步。我趁机推了她一把,并顺势抢出了门外,逃到了客厅里。
曾晓慧反应也极快。她很快追了上来,将我逼到了客厅的一角,并吹响了手中的口琴。这一次,她吹奏的乐曲声音很低很低,却也很诡异,时而像小河淌过田野,时而又像野兽在林间鸣叫。
伴随着那声音,我顿时觉得胸口憋闷,全身像是被某种力量封住,瘫软无力;与之相反的是我体内奔流翻涌的血液,它们如黄河决堤般四处奔窜,扰得我心烦意乱,胸中像有一把利刃,要把我的身体割断一样。
我颓然地靠在墙上,烦乱不堪地用手捂住了耳朵,想要逃离那阵魔音的控制。可是无论我跑到哪里,那靡靡之音都像影子一般跟着我,就好像住进了我的脑子一样。渐渐地,胸中的血流越来越烈,我感到了烈焰般的燥热在胸中聚成一个点后,迅速地在体内移过,最后窜上了我的大脑。下一秒无可言语的剧痛贯穿了我的全身,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蜷成一团,痛倒在了门口。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被那疼痛烧死的时候,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巨大推力将我顶进了墙角。我缩在一边,看见之前那个瘦高个的男人一脸焦急地奔进了房间,跑到了曾晓慧跟前,附在她耳畔低声地嘀咕了起来。
瘦高个男人的闯入让曾晓慧停止了吹奏。她紧紧地握着口琴,仔细地听着瘦高男人的讲话,脸上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从她极具戏剧性的表情变化,我大概可以猜测出,瘦高男人似乎给曾晓慧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不过,我已经来不及多管闲事了。那阵扰人的琴音停下以后,我身上的燥热立刻停了,疼痛也消失了,我盘腿在地上坐了几秒,身上的异状竟然全部消失了。我大喜,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趁他们窃窃私语时急速地奔出了房间。
看见我逃跑,曾晓慧惊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追我,那个瘦高个的男人也没有追我。他们显然有比我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摆脱了两人,我没命地奔出了工作室,以能跑出的最快速度奔到了户外。我租的工作室在一个傍山土坡上。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寂静的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墨色的天空月色昏黄。淡淡的路灯像一阵朦烟笼在地上,让前路有一种未知的迷茫。
我顺着小路狂奔而去,来到了一片砖瓦狼藉的建筑工地。天色很暗,工地上的路灯不知道被谁打坏了几盏,根本看不清前路。我步履蹒跚地在工地上走了一阵,脚下忽然踩空了。
身体急速下落,我大叫了一声不妙,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底部坠去。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阴沟里翻船。我本能地用手紧紧地抱住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四降。蛊惑之祸(上)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不过声音却不那么纯粹,其中还夹杂着某种剧烈的震颤,像是某种野兽的喘息。
我悄悄睁了睁眼,借着月色,看见了一个黑影伴着月影高高地腾起,并向着我跃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这一切并不是梦。一只硕大无比的狼狗迎着月光朝我跳了过来。它的身影在半空中与我交错以后,正好将我驮到了背上。然后它踩着一块凸起的木桩向空中一跃,驮着我便上了深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我伏在它的背上,紧紧环住了它的脖子,感到它硬朗的毛随着奔跑时的起伏像细针一样扎着我的皮肤,让我又疼又痒,但是我不敢放手。
那只狼狗带着我跳上深坑后,便开始急速的奔跑,速度之快不似普通的狼狗。我趴在它的背上,承受着它奔跑时带来的颠簸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似的。早先的奔跑已让我精疲力竭,再加上一路上奔波的巨大冲力,让我的头痛得厉害,就像要爆炸了一样。我无力承受地趴在它背上,渐渐陷入了半昏半睡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声忽然停了,身上几欲撕裂的震颤也停了下来。我筋疲力尽地睁开了眼睛,发现驮着我的那只大狼狗停在了滇池边一处荒凉的田埂上。
月黑风高,田埂里伸手不见五指,触目所及,只有恶鬼般张牙舞爪的高人树木,以及满眼的粉色杜鹃花,在夜色中散发着鬼魅的香气。
那只大狼狗将我放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忽然窜进到了滇池边的树林里,并不时地回头冲着我嗷嗷大叫。我不敢怠慢,跟在它身后,摸黑在夜色下的山林中穿行了一阵,前方的树林突然稀疏了起来,月色下隐约显出了一片烧毁的建筑群和一条掩映在废墟和杂草中的山径,直通着未知的黑暗。
我顺着山径走了一会儿,在山径的尽头,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我小心翼翼地走入了屋内,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听见,屋内响起了某种声音。那声音很低很低,却也很诡异,时而像小河淌过田野,时而又像野兽在林间鸣叫。
我胆怯的停下脚步,先在心里,从一默念到十,才鼓起勇气,掏出手机,在屋内照了一圈。可是屋子里除了我和那只大狼狗,就再也没有其它活物了,声音却不断的传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眼前所见让我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想要撤退。可是那只大狼狗似乎通人性一般,立刻闪到了我的身边,挡住了我的退路。我知道躲不过,只好连连地深呼吸,硬着头皮继续往屋内走了进去。
在木屋的最里面,有一个雕着古老的花纹的黑色瓦瓮。大狼狗逼着我走到瓦瓮面前,忽然就不动了,并对着瓦瓮连声嚎叫,似乎要对我暗示什么。
我走上前,好奇地抱起那个瓦瓮。那体积不大的瓦瓮,竟然十分沉重,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我狠狠地使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把那个瓦瓮抱了起来。
抱住瓦瓮的时候,先前那个古怪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声音靠得很近,近到就像是从从我怀里的瓦瓮中发出的。
我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松开了手。只听得“哐啷”一声,那瓦瓮竟然如炸开的爆竹一样,瞬间便四分五裂,溅出了里面的黑液体。
我猝不及防,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那黑色的液体,那液体便突然像活过来了一般,瞬间化作了无数的黑色的小蛇,争先恐后地顺着我的身体嗖嗖地滑行,并纷纷蹿入了我的衣襟。
我慌乱地撕开衣服,只见那些黑色小蛇聚集在我的肚脐,正一条接一条地从那里往我的体内钻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黑色的小蛇便全部不见了,也看不见任何伤口,甚至不觉得疼痛。
下一秒,无可言语的剧痛立刻遍布了我的全身,我喘息着,全身不断颤抖,视线也开始变得朦胧而模糊。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蜷成一团,痛倒在地上,胸中像有无数把利刃,要刺穿我的身体一样。到最后我感到就连呼吸都是艰难的。接着,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苏醒过来,刺眼的阳光已经染艳了天空。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安安稳稳地躺在木医生给我的公寓里。我的身边没有曾晓慧,没有高个男人,没有大狼,没有血腥的杀戮,也没有古怪的瓦瓮。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口袋,就连我揣在怀中的那本写着诅咒的书也不翼而飞了。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我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我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场梦?思绪很乱,胸口很闷,头很重,像灌了水银一般。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缓了缓神后,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到了卫生间。
我将面盆放满了冷水,憋住了呼吸,然后将我的头整个浸入了水中,直到窒息的感觉出现,我才猛地将头从水里抬起。抬头的一瞬间,我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我的上眼白布满了黑色的小点,就像惨白的天空,点缀着黑色的星星。
我像石化了一样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了。多年的苗学研究经验告诉我,眼白上的那些黑点,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黑点,也不是什么疾病的预兆,而是中蛊的表现。
是的,我中蛊了。我在小木屋发现的那坛黑色的液体不是普通的液体,它们是某种神秘而恶毒的蛊虫。作为一个苗学研究者,我深知这种东西的厉害。它们既然进入了我的身体,很快便会随着我的血液游动到我的全身,最后,它们会带着诅咒吞噬我的灵魂,将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巨大的悲哀像一片黑云笼罩了我。我不清楚我中的是哪种蛊,也不知道这可恶的蛊毒会将我的命运引向何方,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可能活不长了。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我木然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天气预报的短信:“昆明晴有短时雷阵雨。”
我盯着手机屏幕,一瞬间便僵了,就连头发上的水滴到手机上,我也浑然不知。如果我没有记错,我遇到曾晓慧,去到那间荒屋,发现那坛蛊的时候明明还是四月。夜色下绽放的杜鹃开得那么灿烂,魅惑的香味残留在鼻尖,就像在昨天一样。可是,一觉醒来,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