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香吃惊的看着他,道:“你……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蓝胡子的嘴紧闭,冷汗已雨点般落下。
方玉香的眼睛忽然又充满了温柔和怜惜,柔声道:“我是你的妻子,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又何必生气?”
蓝胡子也在瞪着她,眼角突然崩裂,鲜血同时从他的眼角、嘴角、鼻孔,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是鲜血,却不是鲜红的血。
他的血竟赫然也已变成惨碧色的。
他的人竟已坐都坐不住,已开始往后倒。
方玉香轻轻一挣,就挣脱了他的手,方玉飞也赶过去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你……”
他们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们知道死人是无法回答任何话的。
一瞬前还能出手如闪电般的蓝胡子,忽然间已变成了死人。
可是他那双凸出来的眼睛,却仿佛还在瞪着方玉香,眼睛里充满了悲愤和怨毒。
方玉香看着他,一步步往后退,晶莹的泪珠,泉水般涌下。
“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
她的声音惨切悲伤:“事情还没有到不可解决的地步,你何苦一定要自寻死路?”
屋子里没有别的声音,只能听见她一个人悲伤低诉。
每个人都怔住了。
蓝胡子居然死了,这变化实在比刚才所有的变化都惊人。
奇怪的是,陆小凤并没有吃惊,甚至连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表情最痛苦的人是孤松,他也在喃喃自语:“真的罗刹牌还在他手里,他一定收藏得很严密,这秘密一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现在他却死了……”
陆小凤忽然道:“他死不死都无妨。”
孤松道:“无妨?”
陆小凤淡淡道:“他的秘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孤松道:“还有谁知道?”
陆小凤道:“我。”
孤松霍然站起,又慢慢的坐下,神情已恢复镇定,缓缓道:“你知道他把罗刹牌藏在哪里?”
陆小凤道:“他是个阴沉而狡猾的人,狡猾的人通常都很多疑,所以他惟一真正信任的人,也许只有他自己。”
孤松道:“所以罗刹牌一定就在他自己身上?”
陆小凤道:“一定。”
孤松又霍然站起,准备冲过去。
陆小凤却又接着道:“你现在若要在他身上去找,一定找不到的。”
孤松道:“可是刚才你还说罗刹牌一定在他身上。”
陆小凤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一瞬之间,往往就会发生很多变化。”
孤松道:“所以罗刹牌刚才虽然是在他身上,现在却已不在了?”
陆小凤道:“一定不在了。”
孤松道:“现在在哪里?”
陆小凤忽然转过头,面对着方玉香,慢慢的伸出手,道:“拿出来。”
方玉香咬着嘴唇,恨恨道:“连我丈夫的命都被你拿走了,你还要什么?”
陆小凤道:“罗刹牌。”
方玉香道:“罗刹牌怎么会在我手上?况且他刚才问我要的也不是罗刹牌。”
陆小凤道:“他刚才问你要的,的确不是罗刹牌,因为那时罗刹牌还在他自己身上。”
方玉香道:“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陆小凤道:“他要的是解药。”
方玉香道:“解药?”
陆小凤笑了笑,拿起蓝胡子刚喝过的金杯,道:“他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任何人要毒死他都很不容易,可是这一次……”
方玉香道:“这一次他难道是被人毒死的?”
陆小凤点点头道:“这一次他会中毒,只因为他确定酒中无毒,杯上也没有毒。”
方玉香道:“那么他怎么会被毒死?”
陆小凤道:“因为他忘了一件事。”
方玉香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他忘了这金杯是你拿出来的,而且用你的丝巾擦过一遍。”
他看着掖在方玉香襟上的丝巾,慢慢的接着道:“他也忘了,酒里虽然没有毒,杯子里也没有毒,你的丝巾上却有毒。”
方玉香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陆小凤道:“我在听。”
方玉香道:“我问你,像飞天玉虎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陆小凤道:“该。”
方玉香道:“那么就算是我杀了他,你也不该怪我。”
陆小凤道:“我并没有怪你,只不过要你拿出来。”
方玉香道:“拿什么?”
陆小凤道:“罗刹牌。”
方玉香道:“罗刹牌?我哪里有什么罗刹牌!”
陆小凤道:“你本来的确没有,现在却有了。”
方玉香道:“你要的就是……”
陆小凤道:“就是你刚才从蓝胡子身上摸走的那一块。”
方玉香又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无论什么事都好像瞒不过你。”
陆小凤微笑,道:“有时我的眼睛虽然也会瞎,幸好大多数时候都是睁开着的。”
方玉香咬着嘴唇,看看陆小凤,又看看岁寒三友,终于跺了跺脚,道:“好,拿出来就拿出来,反正这鬼东西能带给人的只是噩运。”
她真的拿了出来,拿出来居然真是一块晶莹无瑕的玉牌,玉质之美,的确远在另两块玉牌之上。
这块玉牌刚落在桌上,孤松的长袖已流云般飞出。
桌上的玉牌,立刻落入了他袖中。
陆小凤微笑着,看着他,道:“完璧已归,幸不辱命。”
孤松道:“前嫌旧怨,就此一‘璧’勾销。”
陆小凤道:“多谢。”
孤松道:“多谢。”
方玉香板着脸道:“现在飞天玉虎已死了,罗刹牌也已还给了你们,你们还不走?”
陆小凤道:“你在赶我们走?”
方玉香咬着嘴唇道:“难道你还想要什么?要我的人?”
陆小凤笑道:“要当然是想要的,只不过还有个小小的问题。”
方玉香道:“什么问题?”
陆小凤道:“你真的是个人?”
方玉香笑了,陆小凤也笑了。
他大笑着走出去,忽又回过头,拍了拍方玉飞的肩,道:“陈静静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好好的对待她。”
方玉飞道:“陈静静?哪个陈静静?”
陆小凤道:“当然就是我们都认得的那一个。”
方玉飞道:“那么你当然也应该知道,她已死在火窟里。”
陆小凤道:“她没有。”
方玉飞道:“没有?”
陆小凤道:“火窟里的确有副女人的骸骨,却不是陈静静。”
方玉飞道:“哦?”
陆小凤道:“陈静静中了楚楚三枚透骨针,那女人骸骨上却连一枚都没有,你烧死她之前,难道还会先把她身上的暗器拔出来?”
方玉飞笑了笑,道:“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工夫。”
陆小凤道:“所以死在火窟里的,绝不是陈静静。”
方玉飞笑得已有些勉强,道:“死的若不是陈静静,陈静静到哪里去了?”
陆小凤道:“包子既然还在碟子里,你吃下去的当然是馒头。”
方玉飞道:“死在火窟里的既然不是陈静静,陈静静当然已被人带走。”
陆小凤道:“我说过,这道理本来就简单极了。”
方玉飞道:“你知道她是被谁带走的?”
陆小凤道:“你。”
方玉飞闭上了嘴。
陆小凤道:“我本来并没有怀疑到这一点的,但你却不该杀了那孩子。”
方玉飞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陆小凤道:“你当然也看得出那孩子是个白痴,绝不会认出你的真面目,但你却还是要冒险杀他灭口,只因为你怕他告诉我,那个要给他糖吃的阿姨并没有死,他虽然痴呆,这一点总是看得出的。”
方玉飞道:“从那时你才开始怀疑我?”
陆小凤道:“所以我才到火窟去找,才发现那女人的骸骨不是陈静静。”
方玉飞道:“但你却还是不能证明,陈静静是被我带走的?”
陆小凤道:“所以我就请赵君武去帮我查一件事。”
方玉飞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那时陈静静的伤很重,你想要她活着,就得带她去求医,能救活她那种伤势的大夫并不太多。”
方玉飞道:“在附近几百里之内,也许只有一个。”
陆小凤道:“绝对只有一个。”
方玉飞道:“老河口,同德堂,冯家老铺的冯二瞎子。”
陆小凤道:“最妙的一点,就因为他是个瞎子,瞎子看不见人,当然也认不出你。”
方玉飞淡淡道:“也许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才活着。”
陆小凤道:“只可惜陈静静中的透骨针,是种很少有的独门暗器。”
方玉飞道:“所以赵君武到那里一问,就问了出来。”
陆小凤道:“由此可见,丁香姨是被你杀了的,她的情人就是你。”
方玉飞道:“哦?”
陆小凤道:“因为我拿给她看的玉牌,已落入你的手里,所以我刚才提起冯二瞎子,你就乖乖的交了出来。”
他微笑着,接着道:“我那句咒语对别人一点用也没有,对你却是种威胁。”
方玉飞道:“救人活命,并不是丢人的事,我为什么要因此受你的威胁?”
陆小凤道:“因为你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方玉飞道:“我……我怕谁知道!”
陆小凤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方玉香。
方玉香的脸色已铁青。
陆小凤又拍了拍方玉飞的肩,微笑道:“我刚才已说过,陈静静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不但聪明美丽,而且温柔体贴,你既然冒险救了她,就应该好好待她,你说对不对?”
方玉飞道:“对,对极了。”
他在微笑,陆小凤也在微笑,但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