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信儿就马上通知我。店里的领导对我不错,我不能一拍屁股说走就走,让人家连个思想准备都没有哇。”袁师傅宅心仁厚地说。
“放心吧您,咱们都是仁义家的,干不出来遭人恨的事儿来。我接手公司以后,重组和筹备时间应该也不短呢,等您完全脱身了再过去,来得及。”金兆枫说。“还有,我去拍卖以后,照顾店里的时间肯定少了,我跟思南商量过了,想请他原来的师傅潘文成到店里来主事儿。另外,我想请思南的岳父和岳母来拍卖公司当书画鉴定顾问,这以后,您老几位就又能常见面儿啦。”
袁师傅高兴得一拍大腿。“嘿,小子,真有你的!您可真会算计,把这些艺高人胆大的人全都划拉到你身边儿来了,哈哈。这些人都是大拿,要是没有思南的情分,只怕是不会来帮你的呀。”
“我是他弟弟,他的情分就是我的情分!”金兆枫自豪之余顿生几丝伤感。要是爷爷还年轻,要是爸爸还活着,谁也不用求了!“没有互相帮助提携,那就不是兄弟朋友了!”金兆枫到底是规矩人,不会在为自己辩解时损伤他人的自尊和形象。其实,他和左思南之间的盘根错节外人是不会清楚的。“我愿意跟亲近的人一起做事,省脑子!您曾经帮过我的大忙,我们一大家子人到现在还老是念着您的好儿呢!我下海这么多年,倒也认识了不少鉴定大家,可彼此之间的关系没到那儿,所以,不到穷途末路,我是不愿意找外人的。对我来说,您和您的那几位老同事都是自己人,都是亲人!”
“那倒也是。”袁师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失。“我知道,你和思南比亲兄弟还亲呢,他帮你不也是帮自己嘛。我们都是退了休的人了,巴不得有个合适的地方儿发挥余热呢。岁数儿越大嘴越拙,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别多想啊。”
“看您说的。”金兆枫刻意地笑起来。“您要是把我当亲近的人,这句话就太没必要了。在我心里,您就是定海神针。”
第二章 满目春光 (105)笔会的内幕
“好嘛,那可不敢当啊。”袁师傅受用地谦虚着。“要不……我先把钱拿家去吧,这样儿回店里不太好。”
“好,我开车送您吧,拿这么多钱骑车不太安全,反正中午也不堵车。”
“那就麻烦你啦。”……
晚上,苏天一打通了金兆枫的手机,问他后天——元月2号是否能抽出身来到朋友的公司去参加笔会。
“能去,您去我就去。店里逢年过节很少有大买主儿来,有钱的人不是忙着拍马屁就是忙着被拍马屁呢,再说,店里有大事儿会给我打电话的呀。”金兆枫满口应承道。“不怕您不爱听,依我看,您不该参加笔会,那都是三四流儿的画师们干的事儿。”
“我也不愿意去呀,那公司的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非常热爱文化事业,是他求我去的。这次笔会的规格还是比较高的,除了我,还有三个名家也都去。”苏天一说。
“我记得您以前挺排斥笔会的,一提起笔会就撇着嘴褒贬个不停,怎么最近老去呀?都快乐此不疲了!”金兆枫取笑道。
“怎么老去啦?统共就三次!一次是电视台组织的,一次是协会组织的,另一次是我师哥牵的头儿,甭说有笔润,就是不给笔润我也不敢不去。书画界不像你想得那么光明正大,造诣高的不一定出名儿,造诣低的不一定不出名儿,身边儿没朋友,造诣再高也是白搭,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我排斥笔会是因为我认为笔会其实就是现场买卖,目的根本不是美其名曰的交流。有些号称大师的人口口声声骂笔会,夸自己的字和画儿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实际上呢,暗地里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举办个人笔会,简直是忘了寒碜,拿脸当屁股,真是丢祖宗八辈子人啦,白活!”苏天一越说气越粗。
“哎呀,您瞧瞧,还是著名画家呢,护短儿的本事和骂人的本事都是天下一人呀,不佩服那是假话!我知道您骂的是谁。人家的字和画儿都有自己的特点,您信不信,过不了几年,他的东西就能卖到三五万一尺。我也承认,遭您骂的人造诣不如您,可是,人家特会彰显自己,能引起社会的关注,这也是过人之处哇!我跟您探讨过文学,我了解您的深厚功底,可是,别人只知道您是著名画家,有谁知道您还是个大文学家呢?得啦,宽宽心吧,败败火吧,社会是多姿多彩五光十色的,即使是皇帝老子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世界观随意强加于人,如果什么都让您满意,被您剥夺生活乐趣的人可就太多了。求您了,别牢骚太盛,看在苍天的面上,饶过了吧!”金兆枫连说带笑地说。
“哈哈哈哈。傻小子,幸亏我认识你,要不然,就冲你推销宽心丸儿的这劲头儿,我还以为你得是同仁堂乐家的人呢。”苏天一有了笑意。“那就这么定了,后天上午九点笔会开始,你八点接我,我给你预备早点,吃完了我带你直接去。”
“嗳。幸亏刚换的电池,要不,手机早就没电了。”金兆枫说。“早点别预备别的,艾窝窝就成了。”
“嘿嘿,瞧你选的这东西!幸亏有卖的。行,看你平时表现还可以,就暂且遂你一次心吧。后天见!”
第二章 满目春光 (106)坦荡显风流
打完电话,金兆枫到正房给爷爷和老妈做按摩。他告诉两位老人,自己再坚持几天就可以完全脱离家庭按摩岗位了,请来的专业按摩师元月3号开始来家里。
“这才好哇。”爷爷嘟哝着。怹现在的话比以前寡多了,话音少了几分高度和清晰,唇齿之间也少了几分气势和力度,最近还平添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老妈说:“明天是元旦。你姐姐来电话了,说明天全家都来这儿过节。可惜呀,你一到年节就忙个没完,一家子人又团圆不了啦。唉!”
“自己的生意自己说了算。要是不犯财迷,我整天都在家里陪着你们,想说话儿就使劲儿说,不想说话儿了就互相看着犯傻。哈哈哈哈。”金兆枫与老妈没大没小地开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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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你给自个儿出的主意啊,没人儿逼你!明天你就跟家里这么做吧,使劲儿说,说完了就使劲儿犯傻,不许你拾闲儿(拾闲儿:北京俚语,意为闲下来,)!”老妈开心了,明天全家人就能团聚了。
……
1999年1月1日。农历十一月十四,星期五。
九点,金兆枫给双月堂打了电话,说自己今天不到店里去了,有事随时联系。
姐姐一家很快也来了,院子里热闹一片,呈现出几年来少有的喜庆……
整整一天,家里人都是欢声笑语,充分享受着浓浓的亲情和依恋。
……
第二天八点,金兆枫接上斗志昂扬的苏天一,二人说说笑笑地奔向了苏天一朋友的公司——笔会现场。
到了以后,金兆枫发现,正如苏天一前天所言,其他七位当中确实有三位书画大家。一阵寒暄之后,熟人和陌生人都变得谈笑风生,一团和气。现场里,几张大画案一字排开,彼此之间留有很大的距离,除了应邀而来的书画家以外,还有几名公司的女服务人员。
在苏天一的朋友——本次笔会的主办人言简意赅的开场白之后,书画家们施展开各自的绝学,操练起来了。
金兆枫是个旁观者,他近距离地欣赏着,静静地细品着每一位书家和画家的手上功夫。名家就是名家,深厚的功底和非凡的造诣令他暗自折服,如果这样的聚会没有铜臭气息,那必定会是一次难得的学习和享受。他曾经无数次与熟识的名家们交流丹青技艺,每一次都让他获益匪浅。一位著名的老画家对他说过,他的山水画和写意画笔法都很到位,只是缺乏系统和规范,如果多经名家点拨,必会前途无量。
静静地看着,悄悄地走着,他来到了一位中年画家面前。这是个正在画紫藤八哥的大写意画家,画面已经收尾,老辣的紫藤和两只俏皮的八哥活灵活现地跃于纸上,一支长锋笔下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漂亮的行书。题款完毕,该钤印了。当画家将印章移开画面时,站在对面的金兆枫吃惊地发现,画面上留下的印迹上下方向颠倒了。画家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看了看画面,又看了看印章,脸上现出几分懊悔。
第二章 满目春光 (107)无意褒贬人
“您的水平真不错,书画俱佳,只可惜这方印章了。要是用印的时候儿加一些小心,您的这幅作品就完美了。”金兆枫不无遗憾地苦笑着,小声对中年画家说。
“这……”中年画家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歪着脑袋看着画面。“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毛病,齐白石、王雪涛的印都有盖倒了的。”
“您说得没错儿。除了齐白石、王雪涛,别的大家也有过这样儿的事儿,可那是为了卖钱的,要不就是为了送那些赖着脸皮求画儿的小人物的,如果是送国家元首的,再大的大家也不敢这么不上心,打死他也不敢!一个画家连自己的名字都能盖倒了,起码儿说明他做事不认真,连小事都做不好,他还能干什么大事呀?!笔会的本意是以笔会友,发起者是大家共同的朋友,您这样儿的态度是会友的态度吗?没人给您规定数量,可是,您的良心要求您必须保证质量!艺术是陶冶人类的心灵和情操的,不是儿戏!”金兆枫尽量压低了嗓门,脸上竭力和善着说。话音未落,他的肩上便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是苏天一。
“我一直看着你呢。义正言辞的,是不是又抓住人家什么小辫子啦?哈哈。”苏天一盯着金兆枫,乐呵呵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只是开了个玩笑。”金兆枫假装轻松地说。
中年画家一脸尴尬地向苏天一倒起苦水来。“苏老师,您这朋友真够能上纲上线的!”随后,对金兆枫说:“你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我听你的了。”说着,便将画案上的画纸拾在手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