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经济收入问题。我现在主要是负责支出工作。人家现在阔气着呢,瞅不冷子就几百几百的稿费给我。我每次拿着钱心里都直扑腾,可幸福死我了。我现在真是快乐呀,终于不用小算计了。”她眉飞色舞,肢体语言夸张地丰富,好像要把心里的美好感受甩到体外来。
第一章风花雪月 (31)大恩当图报
“您别浑身扭得跟跳大神儿的似的行吗?我晕。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家里嫁出去的丫头,您也拿出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来,别净招岁数儿小的人说你长道你短的。我现在要钱没用了,我昨儿晚上去甄友舒家里还钱,人家不但不让我还那剩下的一千五了,还倒赏了我五百。所以呢,我现在就不用再拿姐的钱了。”金兆枫虽然没答应接钱,但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那你也得拿着,谁跟谁亲呀?!你可以暂时先不还,等你偏想还的时候再还他也行啊。”姐姐毫不让步。“我现在不缺钱。我要是缺钱,想给你也给不成啊。我结婚的时候,你个小屁孩子不是还送了我六百喜钱呢吗,忘啦?真是记吃不记打。”
姐姐和许传尧结婚的时候,金兆枫刚刚工作两年多。那时候,攒够六百块钱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儿——工资太低了。他记得,当姐姐接过钱的时候,流了很多眼泪。
“钱不忙是吧?那就先放我这儿用用吧。我先把短话通报一声儿,我可没日子还啊,本少爷最近银根吃紧,钱太忙了。这倒好,又欠下人情债一份。那我就先得着您这份人心啦。”金兆枫虽然嘴上带刺儿,其实是在给自己的虚荣打马虎眼(打马虎眼:北京俚语,意为掩饰。)。他对自己的家人充满了感激。什么叫至爱亲朋啊?这就是。昨晚在甄友舒家,他如果不接哥们儿的五百块钱,那哥儿俩的交情立马儿就掰了。刚才要是不接姐姐的钱,一家子人都会说他是假不指(假不指:北京俚语,意为虚伪。)。再说了,用姐姐的钱还甄哥,人家不但不会收,还有可能骂着把他打出家门呢。还是先拿着吧。不是不给亲戚朋友面子,实在是赖自个儿底太虚——受人恩惠容易,可偿还人情就太难了。容图后报吧,必不久矣。
“您要是得着,我们就真念知哏(念知哏:旧京俚语,意为知足。)了。以后别老跟家里干不招人待见的事儿,行吗?少爷弟弟?”姐姐笑了,她对结果相当满意。
“爷爷上哪儿了?昨天问安的时候就没跟怹见着面儿。”金兆枫忽然惦记起爷爷来。
“你大伯把爷爷接香山去了,说要住上一阵子再回来。他说那儿的空气环境都不错,让爷爷换换脑子。没事儿的,有大伯家的保姆跟着呢。”老妈满脸欢喜地告诉儿子。
中午的饺子吃得很开心,金兆枫还陪许传尧喝了些啤酒。
……
转过天来是星期一。起床后,金兆枫仔细地修饰着自己。脸刮得很干净,皮鞋也擦得很亮。给老妈问安,吃早点,出发——上班去喽。
处长来得比金兆枫早。听到金兆枫热情地招呼自己,并没有任何响应,一张老脸似乎毫无表情。
“上个礼拜让您偏劳了。谢谢您啊。”金兆枫努力以谦恭补偿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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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私自请假外出,耽误了局里的工作。你考虑过没有,会有什么后果?你别跟我解释,我知道你去山东了。你知道不知道,请假三天都必须提前打报告。你倒好哇,一走就一个礼拜,还是事后让别人替你请的假。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章风花雪月 (32)处长是好人
金兆枫明白了,老李全撂了。他忘了,处长有审贼的本事,肯定是老李经不住处长的高压态势,把实底儿抖搂干净了。他又羞又臊,脸涨得通红。
“看看吧。”处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盖有红色公章的公文,“这是局里对你的处理意见,过一会儿开会,由你自己宣读。记着啊,不许有异议,不许发牢骚。”
金兆枫知道,处长工作极认真,但也很古板,他很爱护自己,对自己有恩。当初选拔副处长的时候,是处长力排众议,才使自己成为副处长的不二人选。他接过文件,细细地看着,品味着,思考着。
“处理得非常公平。我没任何意见。”金兆枫抬眼看着处长,样子很平静。他的定力很好,完全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吃惊和失态。
“小金呀,您老把工作干好了就不行吗?我都什么岁数啦?我还半年就该退位回家啦,你犯什么傻呀?你就不能再努把子力气坚持坚持吗?你看看咱们局里,有多少人一辈子想当处长都没能当成,可你有了机会还不珍惜。你真他妈混蛋,不争气的东西!”处长越说越急,由哀变怒。
“对不起,是我错了。”金兆枫一脸诚恳地看着处长。人家一半的岁数都比我大,谁让我犯了错误呢,该骂!他想。
“一会儿宣读完处理意见,要做自我批评。态度要严肃,要诚恳。局里好几个领导都跟我说过,现有的这些人里,甭管老的少的,没有一个比你聪明能干的。为你自己的前途好好想想吧小子,别净干那些没用的。召集人,开会吧。”处长喝了口茶水,为即将到来的讲话做好了准备工作。
会上,金兆枫宣读了局里的处理意见:暂时撤销副处长职位,以观后效;原工资待遇不变,扣除三个月奖金。处长代表局党委做了措词严厉的讲话。谁能知道,处长是向局长讲了情的,否则,金兆枫的副处长资格不会保留下来。
从那天开始,上班时间内,金兆枫的后脊梁便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屡次被心态各异的同事们指戳——都已经不是副处长了,还腆着脸坐在处长办公室里,真不嫌害臊;因为财迷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活该活该。
不顺心的阴霾还未驱散,更不顺心的事儿就又毫无征兆地到来了。
……
半个月后,周六。金兆枫下班回到家,吃饭的时候,老妈对他说:“明天陪你姐到妇产医院检查去吧,正好赶上礼拜天你在家。她一个人去我怪不放心的。”许传尧正好在外地开文联会,不在北京。
“行。”他认真地吃着饭。最近,他的话特别少。
中国新工时制实行的第一个双休日是在1994年3月5日。当时还没有双休日。
……
第二天上午,金兆枫陪姐姐到妇产医院做完了繁琐的检查,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姐姐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隆起,走路的时候一跩一跩的,有些像鸭子。回家的路上,炎热的天气已经让她汗流浃背了。好在过了马路就离自己家的街口不远了。二人站在人行横道后面,静静地等着红灯。
第一章风花雪月 (33)保镖是恶狗
红灯了。自行车和机动车都停下来了。金兆枫挽着姐姐的胳膊往马路对面走。
当他们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速度很快的皇冠车在逆行车道上朝他们开来。司机看到他们的同时踩了刹车,惯性使车胎在路上留下了黑黑的拖痕。车停稳时,前端已经接触到了金兆枫的左腿。好悬啊!
“你没事儿吧?快过去吧咱们。”姐姐被大大地吓了一条,她紧紧地拉着弟弟。
二人还没离开原地,汽车副驾的位置窜下来一个人年轻人,西装革履也没能掩盖住他的粗鲁。他一面用手指着金兆枫一面大声地开了口。“汽车没长眼,你也没长眼吗?还不赶紧滚,别给我们添麻烦!”
有涵养的金兆枫火了。他让姐姐独自过了人行横道,然后,恶狠狠地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狂徒说:“闭上你的臭嘴,再说脏话我揍死你!”
狂徒动手了,带着风声的拳头直奔金兆枫的脑袋。明眼人一看便知,练过,而且还是高手。这一拳要是打在人的脸上,挨打的人可就惨了。
金兆枫最恨练过武的人随意出手伤人。他格开对方的胳膊,发足了力气一拳击中狂徒的面门,接着又是狠狠的两拳。狂徒捂着脸应声倒地,疼得嗷嗷直叫,身体缩得像是一头被蒸熟的大虾。
金兆枫走到路边,挽着姐姐要走。绿灯亮了,但停在逆行道上的车和倒在地上的人成了交通的障碍,上下车道的车挤作一团,谁也动弹不得。许多人围在被打的人四周,指指点点地猜测着评说着。
“小同志,等一等。”从汽车后座走下来了一位长者,衣着整洁,步履端庄稳健,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泛着微红的光。司机紧随其后。长者快步走到金兆枫面前。“怎么打了人就要走,没有什么解释吗?”
金兆枫是在机关里工作的人,他暗想这应该是一位领导。“你没看见是你的人先动手的吗?我知道他练过武,怎么练过武的人随便出手伤人?你刚才为什么不制止他?”他非常鄙夷这种干部,放狗咬人,还怪打狗的人不对,真可惜了这张老面皮!
“可现在被打的是他,不是你。你是干什么的?”长者来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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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该打。告诉你说,他练过,我也练过,他练得不如我。我向来尊重长者,我的良心告诉我说,我不能向你道歉。我看你应该是个领导。”看到对方首肯,他接着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每一位机关工作人员都应该是人民的公仆,而不应该是人民的祖宗。”他拿出工作证递给长者。
“记下来。把这个人的姓名单位都记下来。”长者看也没看,就把金兆枫的工作证给了司机。司机蹲在地上忙忙地写着,然后把工作证又交给长者,并在长者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长者打开工作证看了看,轻蔑地说:“谁提拔你当的副处长?你们局长真是瞎了眼啦!”说毕,把工作证轻飘飘地甩给金兆枫,独自钻进车里。司机搀扶着被打的年轻人进了车,在路面有些畅通后开着车呼啸而去。
围观的人们开始起哄,纷纷赞扬着金兆枫的正义。民心所向嘛。
姐姐站在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