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少叽歪几句吧。广元你也是个欠揍的主儿,没你什么事儿,你瞎鸡芭搀和什么?”董启祥拍了拍桌子,指着宫小雷和瘦猴子说,“你、你,还有老傻和胡四,我可把话撂在这里,你们几个再给我找事儿,我让你们面壁,别以为老子没有脾气。”
检察院来人了(2)
魏组长挺起脖梗子接口道:“对对,面壁!启祥,先让那个瘦猴儿来来?”
瘦猴子慌忙摆手:“别别,董纪检,不关我的事儿啊。”
话音刚落,林队长开门进来,扫视一下四周,面无表情地用手指了指寒露:“你,出来一下。”
寒露立马佝偻起身子,战抖着肩膀往门口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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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傻轻声骂道:“装吧装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死大家一块儿死得了。”
等寒露一出去,董启祥敲了敲桌子,板着脸说:“大家都给我听好了,队长调查问题期间,谁都不许给我乱叨叨,管好自己的事儿比什么都强,尤其是刚来的这几位。叨叨出事儿来,别怪我没有提前给伙计们打招呼。”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宫小雷拉着广元凑到我这边,指指广元说:“四哥,这伙计不错,我们神交已久了。”
我跟广元握了握手:“我叫胡四,以后多照应。”
广元笑得很是憨厚:“四哥,我听小雷说了,你是个不错的哥哥,以后咱们好好交往着。”
跟这伙计成为朋友也不错,我想,他跟小杰关系那么好,兴许我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呢。
我笑着抱了他一把:“哥哥我没有别的本事,以后少不得麻烦兄弟。”
广元连说“客气”,拍着衣服兜找烟。我把刚才董启祥给我的半包烟拿出来给他点了一根,广元猛吸一口,摸着胸口走了。
刚想坐会儿,董启祥探进头来,朝我勾了勾手,我急忙跟了出去。
董启祥搂着我的肩膀走到一个窗口,指着下面大院里正夹着皮包走在寒露前面的一个人说:“兄弟,看来你们这事儿麻烦大了,你看看寒露前边的是不是检察院的人?”我顺着他的手指往下一看,顿时傻了眼。可不是嘛,在寒露前面闷头走着的那个人正是检察院驻“二看”的办事员杨科长。我的头脑一阵眩晕,两条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了。难道这一关还真的过不去了?不能啊,看守所里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情啊,合着就该我倒霉?照这么说,寒露打别人更狠,难道别人打他几下就不行了吗?
门“吱呀”响了一声。
我回头一看,老傻正往这边探头探脑。
董启祥猛地咋呼了一声:“找抽?!”
老傻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惊鼠般缩回头去。
“回去以后别乱说,”董启祥拍拍我的肩膀,口气有些沉重,“凑到这儿的都不容易,等熬过这一关去,咱哥儿俩好好庆祝庆祝。小广走的那天还说有机会要大喝一场呢。我喜欢字儿写得漂亮的人,有机会咱们交流交流。来,哥哥给你点个步儿,”董启祥把嘴巴贴近我的耳朵,小声说:“抽空跟宫小雷联系联系,稍微正正‘口子’。听我一句,千万别跟老傻乱叨叨。我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个小蛋子货,貌似忠厚其实奸诈。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应该跟他叨叨别的,容易乱了口子……其余那几个人你先别去管,各顾各吧。”
晕头胀脑地回到屋里,刚坐下,我发现宫小雷在紧紧地盯着我看,意思好像是问我出了什么事儿。
我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没事儿,祥哥给我发了根烟。”
瘦猴子不明就里,咧着大嘴凑过来:“四哥,寒露是不是让队长叫出去挨‘忙活’了?”
“差不多,”我说:“我看见这小子被队长踹了一个跟头。”
瘦猴子立马做了个嘴啃泥的动作,滚到一边去了。
外面又响起一阵尖利的警笛声,大伙儿全都皱起了眉头。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
检察院来人了(3)
寒露回来的时候,天都有些擦黑了,大家都蹲在地下忙着吃饭。看得出来,这家伙心情不错,脸上愉快的表情就像一个饥渴了八年的老光棍刚刚嫖完了娼,极度满足。广元瞟一眼寒露,“扑哧”笑了,顺手一拉宫小雷:“好家伙,来了个扭秧歌的。”
老傻眼瞅着寒露,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嘴里的窝头渣子掉了一地,腿也在“簌簌”地抖着。
寒露进门,大马金刀地往桌子上一坐:“董纪检,我的饭呢?”
董启祥乜了他一眼:“饭?给你泡狗屎你吃不吃?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呢?在这儿赶不上趟儿就没啦。你还别跟我来劲,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董启祥就是大爷。想吃饭?想吃饭趴地下给我学两声狗叫。”见寒露坐在桌子上没有反应,董启祥陡然发火,一窝头摔了过去,“下来!你还真以为你练过马戏了?那儿是你坐的吗?”
寒露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慢慢腾腾地蹭下桌子,没趣地躺回了铺位,身体僵硬的如吃多了春药的棒棒。
寒露的这个姿势很顽强,在我的脑子里,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总是保持着这个伟男造型。
时间在寒露的这个造型里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腾腾地往前走……
小杰很有意思,来了我们组就亮个拉水动作,冲董启祥唱:“咱们犯人有力量,每天每夜拉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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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启祥见了他总是很阳光地笑,让人觉得这俩家伙是在故意装清纯。
过了几天,巴儿来了,跟几个一起从“二看”来的伙计分到了我们组。很奇怪,这小子竟然不装狗了,很精神,见了人就咧着一张大嘴莫名其妙地笑。我问他,老鹞子还在看守所吗?他磕磕巴巴地说:“叫紧赶紧,我敢挖菜?他早就走了,去挖菜……”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老鹞子走了?从他的那个号儿去了别的号儿,还是发到了劳改队?看着他活塞般抖动的嘴巴,我不忍心再问了。
接触了几天我才发现,原来巴儿是个很健谈的家伙,尽管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总能把意思让你听个八九不离十。他说他有个拣破烂的姐姐,十岁那年他爹就死了,是他姐姐一直在拉扯着他。去年秋天,他姐姐被一个外地人给骗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直没有再见过她……巴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飘忽着,说不清他看的是具体哪个人,也说不清那目光里的含义,像烟一样软。他说,他到处找她,几乎转遍了全国,他相信自己的姐姐还活着,还在等他,还在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饭等他回家……我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他在一旁说着,我的脑子就飞回了家。我妈在厨房忙碌,我爸爸在跟我大哥下象棋,我鬼魂似的游荡在屋角的黑暗处。
这天吃罢晚饭,简单休息一下,又开始了晚学习。
魏组长照着烂狗肉似的一本《入监守则》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通,大家便开始讨论,论题自然还是深挖犯罪根源。
深挖就深挖,谁怕谁?大家“挖”着“挖”着,话题就直向女人的裤裆“挖”去。
我的心情郁闷不堪,瞅个空挡,用手指戳戳宫小雷的屁股,装做上厕所的样子走了出去。
来到走廊尽头刚站下喘了口粗气,宫小雷就撵上来,黄着脸问:“这几天怕是真要出事儿吧?”
“真要出事儿啊,”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那天我亲眼看见看守所的杨科长提走了寒露。”
宫小雷的黄脸陡然变得苍白,抓住铁棂子用力晃了晃,仰起脸冲外面叹了一口气:“该当着出事儿啊……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儿没完,果不其然。四哥,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你说,我听你的。”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半盒烟来,递给我一支。
“哪儿来的烟?”我怕他是抢别人的,心一紧,在这里,这也算是犯罪啊。
“别紧张,老油子枕头下面的……”宫小雷迷瞪着眼傻笑了两声,正色道:“亲哥,赶紧拿个主意。”
“你不是进来过两把吗?你比我油,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我猛吸一口烟,透过青烟看着他。
“再油能油过寒露去?你也不用跟我装,老董就没帮你出个点子什么的?”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你可千万别瞎说啊你,人家老董管咱们这点破事儿?”撒开手,笑道:“不过,我琢磨着咱哥儿俩确实应该先正正口子。”“董启祥肯定教了你几招,”宫小雷看了我一会儿,一咧嘴,“大哥,我知道你怕连累人家。得,我也不说别的了。”
一声咳嗽从身后响起,我扭头一看,老傻笑眯眯地踱了过来:“二位,抽烟也不叫上哥哥?”
宫小雷笑着摸出烟来,抽出一根扔给他:“傻哥一起过来凉快凉快……别瞪眼啊,我跟四哥正在研究怎么越狱呢。”
老傻接过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吗?胡兄弟可没你那么傻哦,人家还差一年半就走了,哪能跟你干这么‘膘’的事儿,是不是老四?”
“别听他瞎说,”我过来给老傻点上烟,“傻哥,你说这外面整天呜哇的乱叫唤,又怎么了?”
老傻倚在墙上,慢吞吞地抽了两口烟,探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唉,管他呢,自己还顾不过来呢。老四我问你,寒露最近忙活什么呢,是不是忙咱们这事儿?”
“这个还用问我?”我斜眼看了他一下,“大不了哥儿几个再回看守所蹲小号,能死人不?”
老傻拍了我的胸口一掌:“行,有兄弟你这句话,哥哥我再陪寒露过上几招。”
我在心里笑了:大哥你偷着尿了几把裤子了?还过几招呢,没等人家寒露亮个架势,你先吓趴下了。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回来!”董启祥站在门口吆喝道。
奶子哼着小曲,一路笑过来:“祥哥,又跟谁这是?”
董启祥一摔门走了出来,边把我和宫小雷往里推边对奶子说:“你要当心了,再这么‘晃晃’,我……”
奶子扑到董启祥身边,腆着脸装亲热:“我哪能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