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那么,该低头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地低下来吧。忍气吞声地狠狠吐了口气,僵尸竹竿灰溜溜站起身来,随手在自己受伤的肩头靠后处抹了两把,看着手掌上沾满的鲜血,忍不住又再喃喃地咒骂了几句,伸出舌头在沾满了鲜血的右手掌上舔了一舔,又再冲着正房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悄悄往那两间破败的西房走去。那正房是一明两暗式的格局,这时候三件屋子全都陷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明堂里的窗内隐约间像是站着几个人,面目是无法看清的,但是从个头、身形、体态来看,显然是标准的亚洲人,跟僵尸竹竿全然不同。几个人在窗前围成了一个半圆,但是都稍稍靠后,只让出最中间的那一个站在所有人的前边,独自面对着窗口。显然,这居中之人应该就是这帮人的首领吧。看着僵尸竹竿狼狈地躲向偏房,这时,那位首领右手边的第一个人影凑上前来悄声道:“头子,让我去教训那家伙一下吧!他……居然敢用那样的话来侮辱您!我决不原谅他!我决饶不了他!请让我去吧!”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稍有些含混,但是隐约间依稀分辨得出,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可能还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那位首领轻轻哼了一声,同样低声道:“你是他的对手么?别看他现在像是筋疲力尽了,但是你们跟他的差距太大了,就算现在去跟他一对一放对,你们也没有赢的可能性!”然后轻轻摆了摆手,“省省吧,时间也很晚了,大家都去睡觉,在这个地方,我们必须时刻警惕,时刻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我们的任务,可能要提前执行了。唉……”那个请缨出战的年轻女子似乎大是心有不甘,但却有不敢违抗首领的“命令”,和她的那些同伴们一起向着这位首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鞠躬礼,转身走向了右手边的那间屋子。窗前只剩下那位首领蹙着眉头喃喃念道:“奇怪,那家伙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疲惫呢?不应该呀,他只是出去转转的话……咦?难道……这个该死的家伙,难道他把身份暴露了?难道他遇到了这个国家的执法者或者本地的能力者?”这个破旧脏乱的地方,居然真的成了这帮人的栖身之地!没有人去注意,正房左手边那间屋子里的床铺上,躺着两个满面风霜、满面沧桑、满面困苦的中年男女,同样都穿着朴素得让人不忍卒睹的蔽旧衣裤,干枯的手上,同样地骨节粗大,手纹深宽,纹路和指甲缝里腻上了经年累月积攒下来、已经很难清理掉了的油泥。这两人静静地躺在那床上,生死不知。看起来,这两个男女,恐怕才是这个小小废品收购站的真正老板和主人。只是先前他们一定没想到过,自己这专门堆放垃圾的破旧院落居然也会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外国人鸠占鹊巢吧?可怜的人们,希望他们还有命在……***********************************************************************月舞轻纱,海风清淼。朗月清风下,这座滨海当风的城市悄然睡去。海湾里轻涛拍岸,海港内舰船轻摇。红花绿树、远山近水,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都是那么安然,都是那么恬澈、都是那么空灵。或者一个城市也会有梦?但是谁有知道,这个美丽的新兴城市,正在做着的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呢?微风缓浪,明月当空。广袤无垠的大海难得地一片匀净,浓浓的月光洒落在海面上,泛起粼粼的银光,枯燥单调却又变化万端的涛声,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自然节律,不紧不慢地一波一波扑到海滩上、礁石上,仿佛是想要用自己的怀抱,努力地涤净这世间的浮华和浮躁。白日里,烈日下,万丈红尘的光怪陆离、斑斓璀璨无论多么耀眼,无论多么夺目,但也总有尽归于眼前这黑夜的纯净、黑夜的单纯、黑夜的平静的时候。人心的浮躁又将归于何处呢?夜,总是代表着宁静和神秘。佛在这宁静而充满了神秘感的深夜里,汹涌激荡的大海也会被感染,被安抚?至少现在,那远远的大海上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温柔的平静。但是,只要是熟悉海性的人,谁又不知道这平静如恒的表象之下是如何的暗流汹涌呢?张所长是熟悉海性的人。不但是因为他常年生活在这片生他养他的海边热土上,还因为当年他和那个人在海上经历的那段历时一个多月的生死与共的日子!不过,那一段日子,早已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至深处,很久没有触及了吧?有多久了呢?实在……唉,实在懒得去想啊。整个城市都睡了,除了那些由于种种原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家伙们。不过好像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这样的家伙们为数还相当地不少?张所长显然也是这些家伙们中的一个。叼着一根早已熄灭了的香烟,捧着一杯早已冰凉了的绿茶,独自一个人坐在自家窗外小小花园里的石桌边,吹着掺杂着海腥味和槐花香的夜风,定定地瞧着天上的朗月繁星,默默地想着心事。张所长几个小时前灌了一肚子的酒已经醒了,头不晕、眼不花、耳不鸣,神志清醒得一尘不染。看似乐天知命、心宽体胖的张所长,这样一个拥有着神秘的传奇般的过去的人,谁又能够明白在这样的静夜里,他的心底里到底会想起什么样的秘莘呢?终于,张所长“呸”的一声轻轻吐掉了叼在嘴角的半截香烟,放下了手里的超大茶杯,站起身来,略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睡衣裤,深深吸了一口芬芳满鼻的空气,随意地做了几个伸展、扭腰的热身动作,然后走向了小小花园里比较宽敞的地方。张所长缓缓走到院心,脚下不丁不八地立正站稳,顶颈虚颌,沉肩坠肘,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无极式”,然后左脚缓缓蹚地向前,右腿转外微弓,抬左手齐肩,合右手收肋,拉开了一个表标准准的“三体式”的桩式!只这个“三体式”桩一站,张所长气势立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懒散、迟钝、虚浮的感觉,岳峙渊停之势喷薄而出!恍惚间,他那臃肿肥痴的身体似乎也完全再没有了累赘沉重的感觉。月光下,花影中,那个拉着驾驶静静伫立的身影仿佛一尊护法韦陀,沉稳而不失飘逸,厚重又隐透轻灵。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桩式,在张所长站来,早已尽得“心定神宁,神宁心安,心安清净,清净无物,无物气行,气行绝象,绝象觉明,觉明则神气相通”的“八要”!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势子,张所长这么一拉开,似乎就足以把“形意拳”的精髓表现得淋漓尽致了!洋洋洒洒、飘飘轻送的夜风倏地一紧,张所长气机交感,拳势遽动!这拳势使发,早已不是他那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了,只见他左脚前蹚,右脚急跟,双手握拳,崩拳交击,居然是中规中矩的“半步崩拳”的势子!接着就见他拳势转换,身随拳走,行云流水之间,拳意相通的“形意拳”应手而出!**********************************************************************“星豪”度假酒店十八层的一套高级商务套房之内,那位长相与秦公子有些相似、早前刚刚跟张所长在那个路边小店里和了一肚子烈性白酒的神秘客人也还没睡。这位神秘的客人,披着一件淡蓝色的睡袍,静静地在落地观景窗前站得标枪般笔直,目光所及处,却是好像那个冰雕似的莎琳娜一样正在远眺着黑沉沉的大海,清矍的面孔上微不可查地隐隐挂着些奇异的渴望、希冀、激动、兴奋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又到底想到了什么?
第十九章 碧海映长天(六·;全)
第十九章 碧海映长天(六)无论多么精彩、多么舒爽的黑夜,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天也总是需要有明的时候。而且,这盛夏的黑夜尤其短促,朝阳也来得尤其地早。当那一轮红日懒洋洋地爬出了东方的海平面,朝霞铺满了半边天际的时候,标志着那丰富多彩的一夜已然过去,心底一天终于来临了。有明就必定有暗,有光就必定有影,有阴就必定有阳,有黑夜就必定有白昼。没有任何一方面能够单独存在的。在哲学的层面,这叫做“矛盾”,只要有“矛”,就必然会有一面相应的“盾”。彼此相斥,却又永远也分拆不开。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之道相生相倚。这,是真理,而且是无可争议的真理。城市苏醒了,大大小小的街巷、马路上,无数的行人、车子从各自的栖身之所出来,汇入了一股股滚滚的人流、车流,开始了新一天的奔波和辛苦。没有多少无关的人会在意昨晚到底有多么的精彩,没有多少无关的人会在意昨晚都曾经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连那倒了大霉的位司机大叔都不在意,因为,在医院里一觉醒来,他压根儿就忘记了昨晚曾经拉过一个古怪的胖子。陆挺和他的同事们总有办法让这位可怜的大叔相信,他的车子在从城外郊区的练马营赶回城的路上,因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跟一个外地的大车相撞,顺便撞毁了路边的一块路碑,他的车子也彻底报废,而那辆没有牌照拉私货的黑车也早就逃逸无踪了,万幸的是这么重大的事故,他居然没受什么伤。当然,由于他的车子保了全险,所以所受的损失自然有人负责赔偿,而且也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取证理赔阶段。得到了这些消息,浑身上下一根汗毛都基本没有伤着的司机大叔坐在病床上心底里直犯嘀咕,到地是怎么出的车祸呢?隐约间似乎记得昨晚也确实曾经碰上点儿大不寻常的事情,而且自己的车子确实也是在练马营村外的乡间公路上出的事,但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具体细节,脑海里一片空荡荡的没有线索可抓。这倒也罢了,权当就是遇上车祸了吧,毕竟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都来跟自己“调查”了,而且口径完全一致,自己也没有怀疑的理由,更加没有怀疑的必要嘛。至于为什么想不起来,他只好接受了医生的说法:脑袋受到了震荡,部分记忆丢失了。这也无所谓,让司机大叔最关心、最开心,但是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