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最后,众人拜退而去,一个个依依不舍,神色中难免有着万般感伤,谁都知道如今这一别,也许一生一世再见不到并州王。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方陵才重获新生,除了内心的感激之外,四年相处,方陵展现出的才华和能力更是让每一个人都发自心底的佩服,如此要离开了,纵是铁血男儿也是黯然神伤。
只是众人又都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并州王的升仙之道,一个个终究是狠下心肠,断然离开,唯有陈谋依旧留在厅内。
待到众人走后,方陵朝着他笑道:“陈大人还留在这里,是有话对我讲吧?”
陈谋瞄了一眼楚瑶,迟疑了一下,方陵便看穿他的心思,笑道:“这位乃是我大楚皇族的皇女,是我新认的姐姐,有什么话当着她讲无妨。”
陈谋暗吃一惊,他很清楚皇族连续两代都没有皇女诞生,眼前这女子即是皇家之女,只怕年龄早超过外表,他没敢在这上面多想,只是因此放了心,拱手说道:“殿下,本来这事情臣是不该讲的,讲了怕影响殿下的道心。只是,臣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墨小姐深受煎熬,若殿下不救她,只怕她也活不了多久。”
方陵早在见到来人中没有墨香的时候便有些狐疑,只是一直没问,如今听到陈谋这么说,连忙问道:“你说什么,她活不了多久?”
陈谋长叹一声道:“自从殿下步入仙门的消息传来后,墨小姐便一病不起,臣给她诊断过,不过是疲劳过度之症,只是再如何用药,墨小姐却不见好转,反倒是越加病重,臣便知道,她染的是心病呀,心病还需心药医,而能医之人唯有殿下你呀。”
方陵哪里听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暗叹一声,朝着陈谋说道:“陈大人放心,事情即因我而起,我自然会去墨府走一趟。”
陈谋这才松了口气,他躬身朝着方陵一拜,说道:“老臣跪别殿下,望殿下早日飞升,福佑我大楚百姓。”
待到陈谋离去,楚瑶说道:“这位墨小姐该不会就是咱们一路上听到的那位女军事墨香吧?这八王之乱后期的战局几乎都是在她一手掌控之下进行,足见才智非凡呢。弟弟你为了修仙,连这样的才女也舍弃掉,姐姐都替你可惜得很呢。”
方陵淡淡说道:“姐姐别误会,并非我为了修仙而放弃她,只是在我看来,和她更多的只是知己之情,若要谈姻缘,始终欠缺了一些东西。”
楚瑶倒有几分稀奇道:“如此女子在你看来都是知己而已,那你中意的那两个望月宗女弟子定然更胜一筹了,我倒要很有兴趣要瞧一瞧呢,看看她们是否真的配得上你。”说到这里,她狡黠的一笑道,“咱们皇族向来人丁稀薄,哪个皇帝不是上百嫔妃,弟弟你才找两个实在太少。不过没关系,日后姐姐好好为你把关,多选上几房,好为咱们皇家开枝散叶,若将修真界也纳入我大楚皇族之手,那姐姐可是做梦也要笑醒呢。”
方陵听得哭笑不得,这一路上他可是见识到了楚瑶异想天开的一面,更麻烦的是,她说的话都不是一时起兴,说到便要去做,若真让她去给自己多找几房妻室,光是想想就焦头烂额了。
他连忙打断她,说道:“姐姐,这事情以后再说,我先去看看墨小姐。”
楚瑶想想也是,这墨小姐都病入膏肓,心病难却,自己还在这里谈为方陵找妻室,确实有些不妥,于是便收了声,跟着方陵一起离开了王府。
轻飘飘落到墨香的闺房之外,透过门缝传来丝丝药香,方陵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暗暗的房中燃着一支烛火,有些微弱,他朝前几步,掀开卷帘,便见到躺在床上的墨香。
自从方陵远赴秦国,到现在已有大半年时间未见墨香,记得当年将墨家人带回石城时,方陵专门让陈谋炼制丹药,为身体虚弱的墨香调养,使得她的精气神都了很多,以至于后来八王之乱,她能完全发挥才智,使得石城国大军百战百胜,传为天下美谈,墨香的军师之名亦传遍天下,大地各国都知道在大楚之地有着一个谋略惊天的女子。
只是如今,才女面容憔悴,气丝若无,宛如濒临死亡一般,就连那花容月貌也失去了神采。
方陵看得心头一痛,内疚顿生,他连忙放出五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墨香并非真的身体虚弱,事实上在陈谋的药方调养下,身体非常健康,而如此状态的确只能用心病来解释。
方陵坐在她的床边,轻轻唤了声:“墨小姐,墨小姐……”
几句之后,墨香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睁开惺忪眼眸,待到辨清眼前人影时,直以为是在做梦。
摘星楼上三局对战,初动芳心,墨香自小有才女之称,就连鸿儒大家都对她的才学甘拜下风,在摘星楼设局数年,无人能闯入第三关,唯有翩翩少年,猜花谜,对残局,战沙局,稳占上风,让墨香自愧不如。
尔后,方陵窥破千锁璇玑匣,带墨香勇闯地室,破解了墨家三百年谜团,并且算计内鬼,带墨家脱离并州,落根石城,重获新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墨香对少年生出情愫,所以才心甘情愿为了他,不惜劳心劳力,纵然病倒也要赶制出天弓神弩。
八王之乱,她悉心辅佐,在方陵离开的后期,几乎所有重大决策都是由她一人做出,肩负如此重担,对于一个柔弱女子而言绝不是一件轻松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一个情字,纵然方陵从未表示过二人之间一定会有结局,但是她一颗芳心早系在少年身上,纵然再苦也甘之若饴。
然而,当听到方陵步入仙门,支持着墨香的一切轰然塌陷,她亦承受不住如此的打击,最终垮了下来,日渐憔悴。
如今,见到方陵出现在眼前,她痴痴的看着少年,难以相信这事实,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殿……殿下,真的是你吗?”
方陵暗叹一声,苦声说道:“墨小姐,是我。”
墨香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想要挣扎着站起身,行拜见之礼。
方陵连忙将她扶住,说道:“墨小姐,你现在身体虚弱,这礼就免了吧。”
墨香紧紧抿了抿唇,垂着头道:“殿下,我现在一定很丑很丑吧?”
方陵摇摇头道:“不,墨小姐天香国色,就算现在有几分憔悴,也影响不到容貌。”
墨香听得眼圈一红,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轻声哭泣着,香肩不由自主的耸动。
第五百九十章静待天劫
方陵看得心痛,愧疚万分地说道:“墨小姐,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你若要怪我就骂出声来好了。”
墨香连忙摇摇头,擦干泪水,泪水却又止不住的流泻出来,好一会儿,她才蓄积好力气,自责的道:“不,殿下,小女子知道,小女子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殿下你贵为皇族,地位崇高,小女子不过是一个区区平民,又怎么可能高攀得上你?”
方陵不由长叹一声道:“墨小姐,你我之事并不在于地位和身份,我一直将墨小姐看成是我的红颜知己,不敢存有半点轻视和怠慢,只是我的感情无法在这上面再跨近一步。”
“红颜知己么?”墨香苦笑了一下,抬头望着方陵,心酸地说道:“我知道殿下的心,我也知道所想的是不可能,只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为你心动呀……”
墨香本是极为矜持的女子,若是以前,放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将心事袒露到这种地步,只是如今仙凡两隔,她反倒是勇气将心里所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方陵仰天长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想用随便的话来敷衍她。
若他走的凡间帝道,有如此痴情的才女相伴,倒也是一段美满的姻缘,只是步入仙道,一切便已不同,他和凡间的一切尘事最终将割断,只是辜负她人感情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方陵也觉得极为不好受,虽然他从未对墨香表白过什么,但是她这样痴痴的付出,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话,然而若因为感动而在一起,这和欺骗没什么两样。
墨香倾诉心肠,反倒觉得心情好受了很多,只是在少年面前袒露心事,小脸又不由得一红,然后她大胆的抬起头来,认真说道:“殿下你不必有任何的自责,我所的一切,我所付出的所有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殿下也不必担心我什么,我虽然只是个柔弱女子,但是也经历过纷争战乱,目睹过生死交锋,我心里很明白,人生总是有遗憾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是一帆风顺,只是……”她轻抚着胸口道,“只是我心里虽然清楚,要缓过来却仍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最近才疲惫不堪,但是殿下能够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方陵听得暗暗感动,只觉得墨香真是悟性极高而善解人意,若是墨香死死纠缠在对自己的感情上,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她才好。
正想着,却见墨香美目闪烁着道:“殿下此番来看我,是又要远行了吧?”
方陵知道她聪慧过人,也没瞒她,点点头道:“是,不久之后我便会迎接天劫,飞升得道,彻底的脱离凡尘。”
墨香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突而问道:“殿下,你说我们若有来生,会不会有可能在一起?”
方陵并非无情之人,又怎么可能打断她的奢望,他柔声说道:“人世沉浮,几番轮回,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一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无论你经过多少次轮回,我都能一眼把你认出。”
墨香微微一愣,旋而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轻叹道一声道:“殿下你还不走,只怕墨香又舍不得你了。”
方陵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不再留恋,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待到房门关上,墨香长长的吸了口气,仰靠在床头上,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忘记并州王,但是她更知道,唯有放下,才能走得更远。
情之一字,就是如此,有时需要执着,有时更需要放手。更何况,墨香知道,宋影儿一定会好好照顾方陵,如此一来,她也安心了。
出了房门,方陵和楚瑶飞离石城,刚越过城头,楚瑶便大为惋惜,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墨小姐不仅才学惊人,姿色亦属极品,难得可贵的是这颗善解人意的心,只可惜没有仙缘,否则倒是有资格做我皇家的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