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的部位……包括右眼在内的大半个脸以及她的全身,都已经浮现出被支配时出现的图纹。虽然为了生成“两界嗣子”,亚西斯已经没有向鸟笼注入力量,但是少女岂止不能回头,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凭自己的意志来移动。完全变成了一个运行着“定着”自在式的名为“小夜啼鸟”的宝具。
亚西斯为了确认在他控制之下的“小夜啼鸟”是否出现动摇,说道:
“现在‘小夜啼鸟’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了。不管你呼唤它干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是吗?那也无所谓了。”玛蒂尔达象把他当成傻瓜似的回应道,然后降落在“九垓天秤”中的一个盘子上。
“作为对‘天道宫’送我们到这里来的回报,才被委托来传达留言的。传达之后的事,我就不管了。如果是为了阻止你们的暴行,我甚至会不惜消灭她。”
“小夜啼鸟”虽然知道自己处在危险中,但是,她只是转动着那只睁开的眼睛。即使她能感觉到什么,都不能移动被控制着的身体。
玛蒂尔达的视线丝毫没有看向那边,并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
“我乃‘天壤劫火’亚拉斯托尔的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玛蒂尔达·圣米露,也就是为你那种无道的恶行和疯狂行为送葬的使者。”
青色火焰就象是埋在灰里一般隐藏着自身的热量,以平静的口吻回答道:“我想回答的是,你来得正好……我们'葬式之钟'最棘手的敌人。但是,现在你能干些什么呢?听你的声音,很明显只是勉强在虚张声势而已吧?”
玛蒂尔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起来:“……被你看穿了吗。”
经过接二连三的激烈战斗,她的身体已经跟空壳没有两样了。为了想对方虚张声势而准备的空荡荡的大剑和盾牌,几乎都已经无力举起。要是在平时,她应该早就倒下了吧。而现在,支撑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的,是一半在亚拉斯托尔,而另一半则是自己的意志。
比任何人都熟知她这种好强而固执的性格的魔神,从指环上以挑衅的口吻问道:
“即使如此,你这样主动把我们请进来,也未免有点宽容过度了吧,‘冥奥之环’。”
“……我在这个地方,把你们这样危险的敌人,敞开大门迎了进来。这里面的用意,你们应该明白吧?”
闻言的玛蒂尔达环视了一下四周,想确认这里会不会有陷阱。亚西斯看到她的这一举动,不由得漾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这简直就象当年的自己和迪丝的写照。把使命感作为自己唯一的支撑点,竭尽全力全身心地投入无止境的战斗,最后落得无为徒劳,四处漂泊的下场。那样一个火雾战士的身姿。
于是,他把在那里找到的唯一答案告诉两人。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们俩相爱了。”
亚拉斯托尔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
玛蒂尔达则露出与他期待相反的笑意,并且回答道:
“哈哈,你是想让我们成为‘第二个’,而借此把我们拉拢进来吧?”
象是被一下子射中靶心那样,亚西斯知道被揭穿了。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没错。在你们火雾战士生存的终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费劲心血,讨伐别人,又被人讨伐,到了现在只剩下死路一条的你们,也应该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了吧。”
他在自己选择的终点上怀抱着的更深于青色火焰的青色结晶,以及其心脏的跳动,映照字灼眼之中。玛蒂尔达以自己的话回答道:
“那并不是什么真相……仅仅是你个人得到的结果罢了。”
亚西斯对于在濒死状态也能保持如此顽强气势的她,感到极为不解。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到这个地步?难道是保护人类世界的使命感吗?”
“根本不是那么伟大的理由。仅仅是复仇……是对自己的复仇。明白吗?”
这个耳熟能详的火雾战士战斗的理由,却被附加了一些奇妙的字句。
“什么?”
“只要这样子脱胎换骨,就可以获得战斗的能力。这是对被剥削了这一切的以前的自己的报复。所以,我绝对不会停步。我对自认为能做到的事从不犹豫,只会一直往前进。”
正如她所说那样,玛蒂尔达在天秤的大秤盘上慢慢向前迈步。然后,她仰望着一旁浮在半空的鸟笼里坐着的那位少女。
“那个,身穿盔甲的铁匠老爷爷……他好象认识你,还一个劲地发牢骚——‘装作是很痛苦的样子,跟那家伙对着干,然后自我满足的乖僻的姑娘’——他这样说哦。”
“……”
听了这句话的“小夜啼鸟”,用那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左眼回望着玛蒂尔达。那表情里包含着一种微妙的险恶神情。
“我很讨厌那样的家伙。如果真的不想被杀的话,你就自己来想办法解决吧。”
出乎意料的是,玛蒂尔达似乎很开心的接受了少女的视线和其中包含的感情色彩,然后向着大殿中央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烛台走去。
“那么,差不多该结束这些拖延时间的对话了。”
她站在天秤的大盘子一端,道谢说:
“谢谢你,‘棺柩裁缝师’亚西斯——你真是个亲切体贴的人呢。‘九垓天秤’里的怪物们,一定是觉得自己‘那个样子’,所以你这种更强的人表露出来的亲切感,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他们吧。”
亚西斯听了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话语,不由得警惕起来。
但是,这是的警惕已经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我和亚拉斯托尔都不能回报你那种亲切个体贴。那是因为……我们——”
玛蒂尔达的炎发灼眼,突然间增大了光芒的强度。
“——是把自我满足放在第一位的,残酷无情的家伙啊。”
一下子,在这个空间里响起了诡异的吱嘎声,并变得越来越沉重,突然,原本青色的空间整个被替换成炽红色。
“——?”“——?”“——?”
漂浮在天秤一角的加利,吓得连惊讶的声音也叫不出来,全身僵硬在这炽红色的光芒之中,一动不动。
“——!”
鸟笼中的少女也惊愕地瞪大了她的左眼,看着眼前这充满了炽红色的视野,疑惑不已。
“……什么,不可能——!”
在这个光景中仍然保持着青色火焰的亚西斯,却为了抵抗空间的重量而不由得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他对这种仪式十分熟悉。这是自从“红世使徒”开始活动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例,然而按照道理来考虑,却有着十二分可能性的事。
“在现世……召唤‘天壤劫火’的神威……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宛如要溶入炽红色背景的双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亚西斯。
“没错。面对自己敌不过的敌人还是硬着头皮上,然后郁愤而死这种愚蠢的事,我们是不会做的。要干就必须彻底把一切都了结。”
亚西斯不由得战栗得全身发抖。自从丧失了迪丝以后就一直没出现过的恐怖感,如今令他的火焰整个颤动起来。
“就那样子,把我的生命燃烧到尽头。”
从大体上来说,几乎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使徒”,都相当于身在“红世”的人类一般,而“魔王”也只不过是拥有更强力量的同种存在而已。
但是,“天壤劫火”亚拉斯托尔却不一样。他是在“红世”的世界法规的体现者,是属于超常存在的神格者之一。他持有的权力,是审判和断罪的“天罚”。同时,他特别固执于身为火雾战士的使命,也是其自身的神格和权力的使然。
然而,这里却有一个分歧点。
在类别上并不属于神格的“红世魔王”们,均应用召唤的手法与火雾战士订立契约的。但这并不是通过他们的权力来召唤,而是先令契约者舍弃其本身的一切存在,从而使其成为器皿以容纳“魔王”自身的存在,这么一种单纯的作业。也就是说,“红世魔王”们只是让人类本身来召唤自己,从而进行跨越境界的移动而已。
而以相同的方法订立契约的真正魔神亚拉斯托尔,也只是单纯地移动了到这个世界而已,实际上他的神威并没有受到召唤。如果只是处在赋予契约者以潜在力量这么一种通常状态的话,他是一个跟其他“魔王”没有任何区别的存在。
然而,一旦进行了召唤神威的仪式,他就会显现。
这是其他“使徒”和“魔王”所不具有的,只有身为神的他才能拥有的权力。
召唤他——“天壤劫火”的仪式名称,就叫做“天破壤碎”。
炽红色的光景中,青色火焰为了逃离险境而拼命地,但却极其缓慢地采取了行动。
“主动选择丧失和别离……这实在是有够荒唐的举动!”
要是让沉睡的魔神本体觉醒的话,那过于巨大的真正的神的显现,将远远超越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作为器皿的契约者将会被破坏。
在亚西斯看来,他实在难以相信他们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你们不是……一直互相爱着对方吗!?”
毫无疑问,玛蒂尔达·圣米露将要死亡。
但是——
“那一点,根本不能成为不分离的理由。”
玛蒂尔达笑着说道。
脸上闪烁着此刻内心的充实。
“那么,活供品在哪里呢……”
(没有……时间了。)
(……)
炽红色的帷帐——这个迎接魔神“天壤劫火”的红色世界,同时也是作为召唤代价而献出活供品的场所。而作为目标被选中的——
“看来,象你这样巨大的存在,就连炽红色帷帐的干涉也会减弱……而且作为活供品的死亡影子显得很稀薄呢。既然我现在还能勉强走动,那么……”
(身体,好象在不停地沸腾着……好象要被蒸发了啊……亚拉斯托尔)
(……玛蒂尔达。)
——并不是正慢慢想退开一边的“棺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