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不是这样。)
从嘴里吐出在高挂的太阳下也依然苍白的气息,下意识地摆好全身的姿势——
(应该,是这样吧。)
不断模仿着从春天开始持续至今的锻炼中刻印在脑海里的夏娜的动作。
树枝以一种“不自然”的笔直状态,向空中斩去。
虽然就连本人也没有察觉到,但是他的瞬间爆发力和速度,已经慢慢地脱离人类的领域了。向手握的树枝注入“存在之力”以提高强度……关于这一点,他完全没有自觉。
非但如此,悠二他——
(不。)
甚至还对自己跟记忆中的夏娜之间的差距感到不满。
(仅仅是用手臂来挥动是不行的。)
夏娜所说的“斩击”,并不仅仅是指踏前和挥动手臂,而是在挥出时必须加上腰力和肩部的冲刺,把全身的动作联系起来——悠二直到最近,才亲身感受到这一点。不过,要把这
种感受转向实行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这样,吗!?)
没有注入力量的动作,追踪着流水般的斩击的记忆,追踪着火雾战士的幻象。
被强化了的树枝,以毫不动摇的姿态,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从这种难以形容的声音中,悠二产生了一种跟夏娜斩击很相近的感觉,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好!)
然后,在下一瞬间——
(对了,自满是不行的。)
在这半年多的挨揍经验,令他反射性的斥责了自己的放松。
(平时的话,现在一定就是被夏娜飞来的一击打中,躺倒在地的时候了。)
考虑到这里,他停下了手。
夕阳西下,独自站在芦苇轻摆的河道上的自己,突然回过了神来。由于某种类似逃避的孤独渴求,同时也因为忍受不住默默等待的痛苦,他回想起到这里来的理由——
“……呼……”
悠二深深地吐了一口白气,放下了树枝。空着的另一只手,正按在夹克的腰袋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的那种稍硬的触感。正是他烦恼的理由……呀就是由两位少女给他写的信了。
(夏娜……)
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在做事认真,性格倔强,威风凛凛的反面,那种疏于世事和以外的脆弱感却让人难以置之不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还有吉田同学……)
自己的同班同学,虽然给人一种柔和软弱的印象,实际上却有着出乎意料的坚强意志和进取心——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她们两人……给我写的信。)
其中一封,是一个有着花朵型贴封的浅桃色信封。
(——“明天十二月二十四日十九点零零分,到御崎市车站北侧的灯饰节来”——)
另外一封,是一个有着丝带型贴封的蓝色信封。
(——“请你来见我们之中的一个吧。我们有话想要跟你说。”——)
信上还说,她们会分别在会场的北边和南边的出口等待着自己。
即使悠二再怎么迟钝也好,也不可能不明白这次约见所包含的意义。而且信上也明确表明了这一点。其中一个比较直接,另一个则比较含蓄。
说实话,对他自身来说,在这几个月来都一直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恐惧和不安,根本没有顾及恋爱的余力——但是,现在却有点不同。
(虽然还是因为母亲的“喜事”,让我的心情变得积极起来了吗?甚至到了从外表上也能看出来的程度……所以她们两人才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吧?)
悠二如此推测。身边的人都说他面临危难的时候脑子特别灵光,所以在这样的时候,他也能冷静地对状况进行分析。但是……这也可以说是毫无长进了……如果是涉及到恋爱的事
情,那么就算用脑子去想,也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意义和效果。
相反,在正确把握状况之后,“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这种迫切感和紧张感就会变得异常清晰。被无法立即决断的选择逐渐逼近的焦躁感,再加上凝聚在心头的蒙胧感,都让他
的心情难以保持平静。
(我,要对她们两人作出回应……吗……)
悠二再次往手上的树枝注入力量。
在此之前,悠二之所以无法对两人的心意作出回应,也是有着相应原因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是一个火炬,也是一个“密斯提斯”。基于这个残酷的现实,自己的将来可以说是已经被注定了。等待着自己的,就只有在命运互相缠绕的火雾战士和“红
世使徒”之间展开的无止境的战斗之路。
由于这个原因,选择夏娜是最为妥当的选择。但是,按照这个道理考虑的盘算,以及以依赖性的心情来对待她,真的是她所希望的恋爱感情吗?在跟她共同生活的过程中,希望自
己变得更强,希望自己不会成为累赘,能帮上她的忙——甚至是更进一步的。希望保护她……自己的心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但即使如此——
(我现在,依然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充分的确信。)
为自己在最重要的事情上的暖昧态度感到气愤,悠二忍不住用树枝从上方挥下。实在是轻而易举,几十根干燥的芦苇茎立刻被切断,留下了呈锐角的切口。
(总有一天要到来的……启程之日……吗。)
与此同时,他也渴望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一直留在御崎市。这里是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是有着自己身为人类时的一切的城市。而且,这个地方还很有可能是吸引火雾战士和
“使徒”的“斗争旋涡”,自己必须守护它。
作为这一切的象征,这里存在着一个名为吉田一美的少女。可是,这一切难道不只是作为人类的自己——过去曾经生存过的坂井悠二对人生的留恋而已吗?对那个向着人类的自己
说出“喜欢你”的少女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背叛吗?这一连串的复杂疑念不断地涌上心头。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最没出息的是,要是问他喜不喜欢的哈,实际上两个都喜欢,只是,他觉得对这种感情作出优劣的判断,在自己没有确信的情况下作出决断,是很困难,也很过分的行为。尽管他
也明白自己的的优柔寡断就是造成她们两人相争至今的元凶,现在也依然是这么认为。
悠二再次挥出一击,这一次是前跨横向扫出。仿佛划出一条直线似的,又有几十根芦苇被水平切断,飘散在傍晚的风中。
(可是,我必须这样子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她们面对自己的感受。)
在几百乃至几千次的思维之中,悠二已经理解了用脑袋去思考恋爱感情的成立与否和有无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所谓的感情,本来就不是能够思考出来的东西,而是必须通过感觉去
认知。这一点他非常明白。
但是即使如此,他那种越是认真就越冷静的天生特质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在不知不觉中思考了起来,然而作为“理所当然的结果”,他并没有得出结论,就止步于这里了
。
一直抑制着悠二采取一时性的决断行动——如在冲动的驱使下作出决断,或者受对方的好意影响而迅速拉近关系等等——的最大原因,其实就是这种天性特质(虽然他也正是因为
具备这种特质才得以在以“使徒”间的战斗中生存下来)。
这样子发展到现在,结果还是由夏娜和吉田两人,给他带来了让这种自身也内疚不已的卑鄙胆小的暖昧态度发生改变的契机。
(跟摇摆不定的我相比,果然她们两人要强得多呢,)
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突然从胶着状态转变到要求做出终极选择的困惑,也不能说没有。可是究其根源,也是起因于至今为止这种单方面接受少女们感情的不自然状况。
不想任何一方倾斜,把当时当地获得的感动和喜悦表露出来,以逐渐增进感情的形式与两人相处至今——为这种行为负责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仅此而已。逃避作出决断,还有掩饰
自己的感情,也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以圣诞平安夜为契机……吗。我也是今天……从今天开始,就不同了。)
至今为止的三角关系,也将因为她们的要求和自己的选择而告终。
(必须由我自己采取主动,把她们作为恋爱的对象来看待……这是对她们至今为止为我所做一切的最理所当然的回报啊。)
悠二静静地把手中的树枝丢开。
树枝没入了傍晚时分已经变得昏暗的芦苇堆中。
在考虑了这么多事情,无意识的挥舞了这么久的树枝之后,那种朦胧感和焦躁干也依然遍布自己的全身——悠二不仅对自己的懦弱感到不耐烦,仿佛要把多余的东西挥去似的,大
喊了一声:
“——好,走吧!1
下定了决心后,悠二迈出了脚步。
向着其中的一个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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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踏出的脚步,却很快就受到了妨碍。
而且还是以一种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形式——
“……?”
当悠二登上那有一半被埋进泥土里的水泥阶梯之后,在寒风呼啸的河堤之上,发现一个男人正在等待着他。
“还真是有精神呢。”
身上披着仿佛在外国电影里的神父穿的长摆法衣,红色的领巾随风飘动,那是一个瘦削的男人。他那宽大的手掌,就好像要介绍什么人似的,向着阶梯的下方伸了过去。
(啊!?)
并非顺着他的动作,而是以循着自己的感觉,悠二马上向后望去。
(“红世使徒”!!)
不仅仅是眼前的男人——
(到底,为什么?)
站在自己刚走过的阶梯下的人,是一个有着同样的面相和打扮,只是领巾换成了蓝色的男人。那个男人承受着自己的视线,又伸出了手掌。手掌所指之处——
(我,还有“零时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