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颜色——他的眸子忽然变深,微微一愣,也随着烈瞳笑了笑:“好呀。”
“大陆那么广袤,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间……”银朱率先走出房门,“走吧,喝酒。辛瓦的儿女,就好酒。”
夜色正暮,华灯已上。
在这个空间内,埃拉伊亚和辛瓦没有距离。没有恩怨,没有战争的阴霾,没有血光。巨大的沉默之下,民族之间各种不同,隔阂,像一条巨大的沟壑一样,虽然搭了一座桥在上方,有了友情作为铺垫——可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分崩离析。
风满楼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他那张年轻的脸上,虽然时常嬉笑无常,却杂夹着复杂的表情。看着银朱这个早久就已经认识的朋友,和他身边个让自己十分感兴趣的小姑娘烈瞳,他邀然举杯——
埃拉伊亚的十二金领之一,风将军向两人邀杯——
“好景不常在,什么也别说,喝!”
烈瞳古怪地看着刚才嬉皮笑脸的风满楼,纳闷着为何转变得这样快——果然啊,那种邪气与吊儿郎当,是不可能当上埃拉伊亚十二金领之一的。他必然懂得“好景不常在”的道理。
她嫣然一笑,也道:“来来来,喝完了这杯再说吧!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萍水相逢于这个大陆,本来便是缘分。聚是缘分,散也是缘分——只是浅了些。今宵离别后,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何日。不如尽兴喝酒,敬缘分地久天长。
温情意暖温情意暖
秋叶簌簌而落,阳光清晰的小道蜿蜒到视线尽头。清朗的风柔柔地吹,路边各种野花微微摇曳。下午的光阴像水一样清澈地流淌,
无数叶子像水一样倾斜而下。
“你看,那里有木屋。”安璃眼睛微微一亮,指着密林之中一抹青黄的木屋欣喜地道,“还有炊烟,恐怕有人家呢。”
“这荒郊野外,百里来也没有一户人家……”安璃道,“我们过去看一下好不好?”
树璃看着她的眸子没有别色,只是漆黑而专注。苍茫的双眸看了看天,便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我们走吧。”
没有人。
“恐怕是出外打柴罢。”树璃也不坐,轻轻靠在墙壁边思考着什么,不看她也不接话。他们这样走恐怕已经有半月,离费特纳都城很近了。整个经过的城都弥漫着埃拉伊亚帝国做客辛瓦的喜悦之中。
恐怕,这时候没有人知道,不久之后那张虚伪的面容下是怎样的狰狞吧?整个辛瓦大陆几乎被踏平,皇族尽数被杀。
帝王总是为了一些百姓不能理解的理由而去征战,比如权势,天下,女人,以及金钱和荣誉。他们心中诡秘的心思,有时候连最亲近的人,最爱他的女人都不能理解。也许他们都知道,无论天下英雄几何,最终的胜利者只有一个。
非赢,即死。
这样的形势下,只有更强。强势的人才有生存的机会。然而……树璃淡淡地看着白衣少女,她不是什么知觉都没有的吧。战斗时的恐惧与渴望生存这样萦绕在她周围,却依然能淡淡地谈论着琐事纸尘。
“安璃。”他忽然唤。
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一道修长的指便带着杀气直逼她而来!
安璃堪堪地躲过,惊讶地看着忽然爆发杀气的树璃,只是道:“你在干吗?”
“刚才你躲得太慢了,如果不是我偏过一方,你现在已经死了。”树璃漆黑带紫的眸子旋转着一种冷漠,“我不会带着一个连自护能力都没有的人同行。”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
天雷轰鸣,大雨哗啦啦地倾泻下来,整个森林都是雨声玲珑。屋外雨帘密集,而屋内的气氛却紧张得张不开。
安璃低了低眸子,安静的听。
“我不会保护你的,因为我不是树扬。”树璃伸出手去玩弄指尖的雨珠,而凌厉的气息把露珠打得四散开去,“现在他们应该向费特纳出发,只要在一个城里,就不会找不到。”他的眼睛里有隐忍的痕迹,“到时候,你去与他会合罢……”
屋内里的柴火冷静地燃烧,屋外雨一直下,没有停的趋势。
少年站在窗边,薄薄的雨打在少年纤长优美的睫毛上。他眨眨眼,望着苍茫的天际,忽然打开门,准备要离开。
“树璃!”
柔弱少女忽然站起来,拉住他向门外的动作:“我愿意学,你教我!”
他的瞳色变得更深更浓重。
安璃走近他,目光清晰而没有感情:“这一路上去,恐怕安全到达费特纳很难。而不会武功的我,肯定会拖累你。如果……你不愿意被耽误的话,就教我吧。”
“教你啊……”少年的眸子忽然变得苍茫——他看着门外磅礴大雨,“今天的风很大呢。”眸光一凌厉,带起少女的胳臂,忽然一跃而起,冲入磅礴密集的雨水之中!
雨气朦胧,风声四起,对面的少年,面目变得很模糊。
周围蒸腾起滚滚的寒气——雨很快打湿了薄薄雪白的衣衫,长及脚踝的头发也被润成湿亮的乌黑色——这般狼狈,怎么学?
朦胧之中,只听到少年的声音很清晰低沉:“前两次我教你的,都是《飞天舞》之中女子武学的初章部分。《飞天舞》是操纵空气的最高奥义武学,最显著的优点就是伤人杀人于无形之中,运用十指操控空气,使它幻化成无形的各种利器为自己使用。”
“而《飞天舞》这门武学没有武诀,没有招式。一切靠自己领会和理解,再由十指挥霍而出。像风一样自由。”
“像风一样自由?”安璃轻轻重复。
“是。”飒飒白衣在雨气中猎猎作响,少年俊美的脸朦胧地呈现在对面,“但定要学会心诀——提气,冰魄之处……”
大雨挥霍而下,两袭白衣飒飒飘动。
“把心诀默念五十遍。”他淡淡地看着安璃,“夕烟死前过渡给你她所有的真气,你已有了一些底子,学心诀应该不会很难。”
“那……你站到我身后去。”
树璃一皱眉,没有答应,却依然踮脚一跃,轻轻地落到她后方的枝桠上。雨帘里少女薄薄雪白的影子被雨打湿,雨珠像瀑布一样从头上滚到发尖。
大雨一直下,少年的嘴轻轻抿着。
仿佛全世界都缄默了。
树璃看了看她纤长的黑发,忽然走上前去,修长俊秀的手便碰到发梢。少女有感觉似的一颤,心中一动:“树璃?”
大雨凄迷冷落之中,少年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温柔——
“雨珠沾在发上,便不容易行动。”他的十指轻柔一弯,便把长发挽成一个轻盈的柔结,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树璃?”少女的声音依然有些模糊和疑窦。
“专心念。”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轻盈而动听——在着漫天大雨砸得人生疼的气氛下,安璃忽然觉得奇异。——原来,这个阴枭的少年,也有这样温柔轻淡的话。
雨幕密集地打下来,周围一片冰冷,湿气四伏。
闭上眼睛,便可以感觉少年近在咫尺,平稳冷静的气息呼在她敏感的耳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晶莹花白的雨帘,而后方却生生地感到那温柔的指尖,帮她把长发挽住。肌肤触碰的瞬间,竟然有那样的微妙和灵动。
她可以感觉到少年把自己半搂在怀里,温润的热气与湿气渐渐流到四肢百骸。安璃定神,决定不再注意他——如果让树璃知道她微微凌乱的心思,那心诀,恐怕不会再教与她。
一念至此,白衣少女凝起心神。
周围风声四起,呼啸着刮裂她的皮肤。微微感觉有些冷,静默的少女下意识地往后靠去,后背轻轻靠着树璃的身体。秋叶簌簌簌簌地落,和飞翔的雨滴高唱,飞舞。
好长的时间,都过去了。
光阴都化成哗啦的雨,整个森林里只有白衣轻盈的飞扬。
倏地,安璃指尖一直,忽然运用耽云之气,把真气向前冲去——无数落叶萧萧而下,哗哗哗哗,形成雨和叶的瀑布。安璃从中高跃而出,落在原来的枝桠上,心里有些迟疑地想:成功了?
成功了?她微微皱眉,回头看树璃——少年却不看她,目光沉默地盯着前方。安璃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一道极快极利的枯叶飞速向她飞来——
避得措手不及——顾及着后方还有树璃站着,她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堪堪地避过了秋叶。薄而尖锐的叶子从少女耳边呼啸而过,便觉得左脸一凉——
血滴子瞬间滴落,刺痛的感觉接踵而至。
叶子从她脸上擦飞过,在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不要轻敌。”少年的口吻冷漠而清淡,“那枚叶子起初,是向你的喉咙飞去的。安璃小姐。”
“恩。”她轻轻地应了一声,“那么继续吧。”
树璃微微一停,声音缓和一些:“不处理伤口么?”
“处理伤口?”少女轻盈的声音在沉重的雨声中尤其清晰幽雅,“不过就是微微擦伤罢了——现在我兴趣正浓厚,心里只有学习,哪有时间处理伤口。再说,这荒林里,也没有现成的药材可用。”她回头,笑得很灿烂,“来,我们继续。”
少年忽然欺身过来,微微低头——
她心里立刻抽气起来!
树璃吻住她的左脸颊,冰凉温润的舌尖从伤口出划过。薄薄的血雾被少年吮吸过去,顿觉得苍凉无比,连微微刺痛也消失了。
雨幕渐渐模糊了少年的脸。
今天的树璃……真是好温柔啊。安璃有些恍惚地想。就像……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虽然她知道那种微笑是假的。但回想起来,依旧那么轻柔——一个绝美少年坐着轮椅静静睡在古樱花下,微微睁眼,轻轻地跟她说“你好。”那样恍惚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仿佛生来就已认识。
他的脸离自己很近,绝美的逼人感近在咫尺——只是,这样的绝人之美应该凌驾于冷漠之上的,不应该——
一阵风刮来,无数落叶飞扬起舞,白衣翩翩成了最沉默而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