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后微愣了一下,随即道:“宣他们进来吧。”
“是。”那小太监俯首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程太后从几上端过茶盏,呷了几口,一抬头,却见黄太妃和禄王已经掀帘而入。
程太后气定神闲地凝视着他们,精致的娥眉因为讶异而微微地上扬——只是数日不见,张太妃看上去仿佛又老了几岁。恍惚记得,她的年纪还小自己三岁啊……
如今的她纵然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却只能用厚厚的脂粉掩盖脸上垂垂的老态。唯有眉下那双微挑的凤目,于不经意间水波流动,依稀还能想见她当年的风采。
当年的她,曾是那般的娇柔妩媚、风仪万千,深得先皇的宠爱。在诞下先皇的第六子禄王齐云渺之后,她也曾野心勃勃地窥视她的皇后宝座,并使尽心机地要为齐云渺谋得太子之位。
无奈,她的儿子齐云渺生来体弱多病,木讷少言。比之气宇轩昂、天生霸气的齐云灏,他更显得瘦小萎靡、懦弱懒散。待他长到八、九岁之后,她终于彻底地明白了今生母凭子贵的无望,满头的青丝就从那时起,渐渐地转成了白发……。
“给太后娘娘请安。”眼前的母子二人双双躬下身,毕恭毕敬地朝她行礼。
程太后雍容地一笑:“平身吧。”
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程太后捕捉到张太妃眼中一丝熟悉的凌厉,但是转瞬间,那抹尖锐如芒刺的目光便被低垂的眼帘压住了。而立于她身侧的齐云渺此时却半睁着仿佛困倦未醒的双眼,目光匆匆地扫过舫内的角角落落,在与宜妃简若尘的视线交集的片刻,他略显愣怔地张开了嘴巴,随后立即慌里慌张地低下了头。
程太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底浮起一丝不快——先皇在世时,常常叱责齐云渺目光散淡、举止猥琐,有失皇家的气度。看来,这个毛病他却至今还改不了……
“玉柔妹妹,”程太后移开目光,笑着轻唤张太妃的闺名,“大热的天,怎么不在自己的宫中静养?若是有事,只需让宫女太监们来传个话便可以了,咱们老姐妹之间何需如此客套,大老远地亲自跑过来请安?”
张太妃垂目笑道:“您是太后娘娘、后宫之主,照理我该日日过来请安才是。只是近来身子疲乏、老弱不堪,已是荒疏了礼数。”一番话说得虽谦恭有礼,语调间却带了三分的沉闷。
程太后目光流转,与宜妃对换了一个眼色。宜妃会意,立即上前几步,盈盈万福道:“臣妾参见太妃娘娘、禄王爷。”
张太妃满脸带笑,上前掺起她细细打量一番道:“许久不见,宜妃越发出色了。不知小皇子可好?”
宜妃笑道:“好。”
身无彩凤双飞翼(三)
张太妃把目光投向程太后:“姐姐好福气,有这样美貌贤淑的儿媳。不但仁孝温顺、德容兼备,最最要紧的还是为皇家承继了宗嗣。相较之下,妹妹的福气可就差远了……。”说着抬眼望了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沉郁之色。
程太后抬眼笑道:“妹妹若想要抱孙子,只需让渺儿早早成了亲便是。对了,渺儿已经十九了吧,也到了该纳妃的年龄啦。”
“可不正是这话?”张太妃点头道:“今日我来找姐姐,正是为了此事。”
“哦?”程太后一扬眉:“莫非渺儿有了中意的女子?”
齐云渺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目光在太后脸上匆匆一扫,旋即垂下双目,一声不吭。
张太妃望着他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渺儿自小畏羞孤僻,哪里会看上什么中意的女子?只是……”她沉吟着,目光渐渐发亮,“听说,多穆尔的凤凰公主要远嫁天启,皇上的意思是想在皇族中寻觅适龄子弟与之婚配。不知……”
程太后不语,一双精光深蕴的眸子微微眯起。身旁的宜妃浅笑着立起身来,低头裣衽道:“天色已晚,臣妾欲先行告退,望太后与太妃娘娘恕罪。”
程太后对她微微颔首,目光中带了些嘉许之意道:“你去吧。”
宜妃又一展拜,带着宫女们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舫尾的一道水晶帘之后,程太后回过头来,眉宇间多了几分难色:“与多穆尔联姻之事,我倒是听皇上提起过。只不过,好像选的是澄亲王。”
张太妃愣怔半晌,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愤愤之色:“渺儿是陛下的兄弟,况且也正值当婚之年。其他不说,单论亲疏远近,那多穆尔的公主也不该赐婚给澄亲王……”
程太后不快地打断她道:“皇帝自有皇帝的思量,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天启的江山社稷?岂能如平头百姓一般,心里只牵挂着自家的亲疏远近?”
张太妃面上一红,讪讪地道:“……我家渺儿哪里不及那澄亲王?”
程太后挥手对她淡淡地一笑:“赐婚公主的事就不用提了,哀家老了,早已不想干涉朝政上的事儿。何况此次与多穆尔的联姻关系国运,哀家更是不便插手。这样吧,”她说着含笑瞥了一眼闷坐无语的齐云渺:“渺儿的婚事哀家会记在心上。待过了这一阵,哀家便让人在待字的名门闺秀中细细物色,定为他寻觅一位才貌双全的王妃。”
“但是……”张太妃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齐云渺用眼色制止住了。
“多谢太后娘娘。”他在椅子上欠了欠身,眸光深处,殷殷的笑意里面却包含了冰雪般的凛冽。没有人注意到他搁在扶手上的右手已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小指上精心豢养的修长指甲深刻地嵌入了掌心之中——有一丝痛楚从掌间一直传达到他的心头。
好……他的嘴角不自主地牵动了一下。我会记住的,今天,连带已经过去的每一天,你们所带给我的种种轻蔑和伤害,都会伴着这种痛楚镌刻在我的心上,永不磨灭、永不磨灭!直到……。
和你们清算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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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事忙;一直忘了道声感谢!
谢谢各位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让影月的小文一周内蝉联排行榜之首。影月一定努力不负众望;好好将故事讲述下去。
希望继续得到各位的关注!
似此星辰非昨夜
似此星辰非昨夜(一)
素来静穆庄严的乾清宫里破天荒地回荡着清脆的笑声。
齐云灏斜倚在九龙御座上,支额的右手半挡着唇角扬起的微笑,而一双专注凝视的眼睛却早已在不经意间流露了柔情与宠溺。
这个霁儿,真是事事出人意表啊!
本应严肃的考试,偏偏在她的执意要求下,变成了一场游戏——十名红衣太监两人一组站成了五行,每人手中各执一面碧蓝大旗,在齐昭成的面前就成了五座等待攻克的城门。在五座“城门”的尽头,伫立着手捧锦盒的梅雪霁。此时的她云髻高梳、广带飘逸,扮成了一名护宝仙子,只等着大英雄齐昭成冲破重重难关,取到她手中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所谓的难关,自然就是齐云灏事先出好的那五道试题了,早由梅雪霁亲手誊写在纸条上,交给了五位红衣“大将”作为守城的法宝。
齐昭成手提柳木小关刀,一路摩拳擦掌地“杀兵斩将”、勇不可当。
“……哈哈,这个还不容易?天启的鱼米之乡是江熟、丝绸之府是洛城、煤城治县、银坞九庄、兵家必争之地自然是韩州!”说完,他洋洋得意地一瞥高坐在龙椅上的父亲,见他微笑颔首,脸上满是嘉许之意,不由精神大振,一抖手中的关刀,将面前的守城“大将”杀得丢盔弃甲,连声哀告着打开了第四道“城门”。
“呔,且住!”第五道城门的“守军”打点精神,挡在了他的面前,“若想过了我这关,须得破我题阵!”
齐昭成眉头一挑,满脸是自信的微笑:“出招吧!”
“请英雄吟诵三首与水有关的诗词。”
齐昭成放下关刀,用小手搔了搔脑袋。
“嗯……有了!”他的双目一亮,粉嘟嘟的小脸又带上了嬉笑之色:“。。。。。。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
这下子轮到守城的“大将”挠头了:“这首诗里好像没有水?”
“没有水鱼怎么游?”齐昭成回答得理直气壮。
“呵呵……。”御座上的齐云灏和城门后的梅雪霁同时忍俊不禁。
齐昭成气定神闲地对着他们眨眼,反手抓起小关刀与溃不成军的守将“呯呯砰砰”打斗一阵,最终再次轻松地闯关成功,带着胜利的笑容站在了梅雪霁的面前。
梅雪霁蹲下身,把齐昭成搂在了怀里,柔声道:“恭喜你,智勇双全的大英雄,这颗夜明珠是你的了。”
齐昭成从梅雪霁手里接过锦盒打开,只见盒内宝蓝色锦缎上果然嵌了一粒龙眼大小圆润透亮的白色珠子。
“这是……”他抬起眼,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梅雪霁。
梅雪霁忍不住在他柔嫩的小脸上响亮地一吻,笑着瞥了一眼齐云灏道:“这是真正的夜明珠,是你父皇对你的奖励。”
齐昭成惊喜地回头向父亲望去,但见他魁梧的身躯已经从御座上站起,大踏步地朝他们走来。明黄色锦袍的一角在脚步的带动下轻快地掀动着,而与之对应的是他的脸——那张脸沉沉地绷着,不带一丝波澜。饶是这样,聪明的齐昭成还是从他微锁的剑眉间读到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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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传完,出去玩啦。。。。。
似此星辰非昨夜(二)
“父皇…。。”他喃喃地低唤,冷不防被齐云灏一把扯到面前。
“最后这关过得侥幸,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吧?”齐云灏幽深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游移到梅雪霁的脸上,神色晦暗,眉头锁得更紧了。
“明白。”齐昭成低下头偷偷地吐了吐舌头——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