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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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侠五义-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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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先生出门,倪继祖也要出门闲游闲游,禀明了太公,就叫倪忠跟随。信步行来,路过白衣庵。倪忠道:“小官人,此庵有小人的姑母在此出家,请进去歇歇吃茶。小人顺便探望探望。”倪继祖道:“从不出门,今日走了许多的路,也觉乏了,正要歇息歇息。”倪忠向前扣门。老尼出来迎接,道:“不知小官人到此,未能迎接,多多有罪。”连忙让至客堂待茶。
    原来倪忠当初访着时,已然与他姑母送信。老尼便告诉了李氏,李氏暗暗念佛。自弥月后,便拜了老尼为师,每日在大士前虔心忏悔,无事再也不出佛院之门。这一日正从大士前礼拜回来,忘记了关小院之门。恰好倪继祖歇息了片时,便到各处闲游。只见这院内甚是清雅,信步来至院中。李氏听得院内有脚步声响,连忙出来一看。不看时则已,看了时不由得一阵痛彻心髓,登时落下泪来。她因见了倪继祖的面貌举止,俨然与倪仁一般。谁知倪继祖见了李氏落泪,可煞作怪,他只觉得眼眶儿发酸,扑簌簌也就泪流满面,不能自解。正在拭泪,只见倪忠与他姑母到了。倪忠道:“官人,你为何啼哭?”倪继祖道:“我何尝哭来。”嘴内虽如此说,声音尚带悲哽。倪忠又见李氏在那里呆呆落泪,看了这番光景,他也不言不语,拂袖拭起泪来。只听老尼道:“善哉!善哉!此乃天性,岂是偶然。”倪继祖听了此言,诧异道:“此话怎讲?”只见倪忠跪倒道:“望乞小主人赦宥老奴隐瞒之罪,小人方敢诉说。”那倪继祖见他如此,惊得目瞪痴呆。又听李氏悲切切道:“恩公快些请起,休要折受了他。不然,我也就跪了。”倪继祖好生纳闷,连忙将倪忠拉起,问道:“此事端的如何?快些讲来!”
    倪忠便把怎么长、怎么短述说了一遍。他这里说,那里李氏已然哭了个声哽气噎。倪继祖听了,半晌还过一口气来,道:“我倪继祖生了十六岁,不知生身父母受如此苦处。”连忙向前抱住李氏,放声大哭。老尼与倪忠劝慰多时,母子二人方才止住悲声。李氏道:“自蒙恩公搭救之后,在此庵中一十五载,不想孩儿今日长成。只是今日相见,为娘的如同睡里梦里,自己反倒不能深信。问吾儿你可知当初表记是何物?”倪继袒听了此言,惟恐母亲生疑,连忙向那贴身里衣之中掏出白玉莲花,双手奉上。李氏一见莲花,“啊呀”一声,身体往后一仰。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 认明师学艺招贤馆 
    且说李氏一见了莲花,睹物伤情,复又大哭起来。倪继祖与倪忠商议,就要接李氏一同上庄。李氏连忙止悲说道:“吾儿休生妄想。为娘的再也不染红尘了。原想着你爹爹的冤仇今生再世也不能报了,不料苍天有眼,倪氏门中有你这根芽。只要吾儿好好攻书,得了一官半职,能够与你爹爹报仇雪恨,为娘的平生之愿足矣。”倪继祖见李氏不肯上庄,便哭倒跪下,道:“孩儿不知亲娘便罢,如今既已知道,也容孩儿略尽孝心。
    就是孩儿养身的父母不依时,自有孩儿恳求哀告。何况我那父母也是好善之家,如何不能容留亲娘呢?”李氏道:“言虽如此,但我自知罪孽深重,一生忏悔不来。倘若再堕俗缘,惟恐不能消受,反要生出灾殃,那时吾儿岂不后悔?”倪继祖听李氏之言,心坚如石,毫无回转,便放声大哭道:“母亲既然如此,孩儿也不回去了,就在此处侍奉母亲。”李氏道:“你既然知道,读书要明理。俗言‘顺者为孝’,为娘的虽未抚养于你,难道你不念劬劳之恩,竟敢违背么?再者,你那父母哺乳三年,好容易养得你长大,你未能报答于万一,又肯作此负心之人么?”一席话说得倪继祖一言不发,惟有低头哭泣。
    李氏心下为难,猛然想起一计来:“需如此如此,这冤家方能回去。”想罢,说道:“孩儿不要啼哭。我有三件,你若依从,诸事办妥,为娘的必随你去如何?”倪继祖连忙问道:“哪三件?请母亲说明。”李氏道:“件,你从今后需要好好攻书,务需要得了一官半职;第二十件,你需将仇家拿获,与你爹爹雪恨;第三十件,这白玉莲花乃祖上遗留,原是两个合成一枝。如今你将此枝仍然带去,需把那一枝找寻回来。三事齐备,为娘的必随儿去。三事之中若缺一件,为娘的再也不能随你去。”说罢,又嘱咐倪忠道:“恩公一生全仗忠义,我也不用饶舌。全赖恩公始终如一,便是我倪氏门中不幸之大幸了。
    你们速速回去罢,省得你那父母在家盼望。”李氏将话说完,一甩手回后去了。
    这里倪继祖如何肯走,还是倪忠连搀带劝,直是一步九回头,好容易搀出院子门来。老尼后面相送。倪继祖又谆嘱了一番,方离了白衣庵,竟奔倪家庄而来。主仆在路途之中,一个是短叹长吁,一个是婉言相劝。倪继祖道:“方才听母亲吩咐三件,仔细想来,做官不难,报仇容易,只是那白玉莲花却在何处找寻?”倪忠道:“据老奴看来,物之隐现自有定数,却倒不难。还是做官难,总要官人以后好好攻书要紧。”倪继祖道:“我有海样深的仇,焉有自己不上进呢。老人家休要忧虑。”倪忠道:“官人如何这等呼唤?惟恐折了老奴的草料。”
    倪继祖道:“你甘屈人下,全是为我而起。你的恩重如山,我如何以仆从相待!”倪忠道:“言虽如此,官人若当着外人还要照常,不可露了形迹。”倪继祖道:“逢场作戏,我是晓得的。还有一宗,今日之事,你我回去千万莫要泄漏。俟功名成就之后,大家再为言明,庶乎彼此有益。”倪忠道:“这不用官人嘱咐,老奴十五年光景皆未泄露,难道此时倒隐瞒不住么?”二人说话之间,来至庄前。倪继祖见了太公、梁氏,俱
    各照常。
    自此倪继祖一心想着报仇,奋志攻书。过了二年,又举于乡,益发高兴,每日里讨论研求。看看的又过了二年,明春是会试之年,倪继祖与先生商议,打点行装,一同上京考试。太公跟前俱已禀明。谁知到了临期,程先生病倒,竟自呜呼哀哉了。因此,倪继祖带了倪忠,悄悄到白衣庵,别了亲娘。又与老尼留下银两,主仆一同进京。这才有会仙楼遇见了欧阳春、了兆兰一节。
    自接济了张老儿之后,在路行程非止一日,来至东京,租了寓所,静等明春赴考。及至考试已毕,倪继祖中了第九名进士。到了殿试,又钦点了榜眼,用为编修。可巧杭州太守出缺,奉旨又放了他。主仆二人好生欢喜,拜别包公。包公又嘱咐了好些话。主仆衣锦还乡,拜了父母,禀明认母之事。太公、梁氏本是好善之家,听了甚喜,一同来至白衣庵,欲接李氏在庄中居住。李氏因孩儿即刻赴任,一来庄中住着不便,二来自己心愿不遂,决意不肯。因此仍在白衣庵与老尼同住。倪继祖无法,只得安置妥帖,且去上任。俟接任后,倘能二事如愿,那时再来迎接,大约母亲也就无可推托了。即叫倪忠束装就道。
    来至杭州,刚一接任,就收了无数的词状。细细看来,全是告霸王庄马强的。
    你道这马强是谁?原来就是太岁庄马刚之宗弟。他倚仗朝中总管马朝贤是他叔父,便无所不为。他霸田占产,抢掠妇女。
    家中盖了个招贤馆,接纳各处英雄豪杰,因此无赖光棍投奔他家的不少。其中也有一二豪杰,因无处可去,暂且栖身,看他的动静。现时有名的便是:黑妖狐智化、小诸葛沈仲元、神手大圣邓车、病太岁张华、赛方朔方貂,其余的无名小辈,不计其数。每日里舞剑抡枪,比刀对棒,鱼龙混杂,闹个不了。一来一去声气大了,连襄阳王赵爵都与他交结往来。独独有一个小英雄,心志高傲,气度不俗,年十四岁,姓艾名虎,就在招贤馆内做个馆童。他见众人之中,惟独智化是个豪杰,而且本领高出人上,便时刻小心,诸事留神,敬奉智化为师。真感动得黑妖狐欢害非常,便把他暗暗地收做徒弟,悄悄传他武艺。
    谁知他心机活变,一教便会,一点就醒。不上一年光景,学了一身武艺。他却时常悄悄地对智化道:“你老人家以后不要劝我们员外,不但白费唇舌他不肯听,反倒招的那些人背地里抱怨,说你老人家特胆小了。‘抢几个妇女什么要紧,要是这么害怕起来,将来还能干大事么?’你老人家自想想,这一群人都不成了亡命之徒吗?”智化道:“你莫多言,我自有道理。”
    他师徒只顾背地里闲谈,谁知招贤馆早又生出事来。
    原来马强打发恶奴马勇前去讨账回来,说债主翟九成家道艰难,分文皆无。马强将眼一瞪,道:“没有就罢了不成?急速将他送县官追。”马勇道:“员外不必生气,其中却有个极好的事情。方才小人去到他家,将小人让进去苦苦的哀求。不想炕上坐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小人问他是何人。翟九成说是他外孙女,名叫锦娘。只因她女儿女婿亡故,留下女儿毫无倚靠,因此他自小儿抚养,今年已交十七岁。这翟九成全仗着她做些针线,将就度日。员外曾吩咐过小人,叫小人细细留神打听,如有美貌妇女,立刻回禀。据小人今日看见这女子,真算是少一无二的了。”一句话说得马强心痒难挠,登时乐得两眼连个缝儿也没有了。立刻派恶奴八名,跟随马勇,到翟九成家将锦娘抢来,抵销欠账。这恶贼在招贤馆立等,便向众人夸耀道:“今日我又大喜了。你等只说前次那女子生得美貌,那里知道比她还有强的呢。少时来了,叫你众人开开眼咧。”众人听了,便有几个奉承道:“这都是员外福田造化,我们如何敢比。这喜酒是喝定了。”其中就有听不上的,用话打趣他:“好虽好,只怕叫后面知道了,那又不好了。”马强哈哈笑道:“你们吃酒时作个雅趣,不要吵嚷了。”说话间,马勇回来禀道:“锦娘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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