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后方的人无法感觉到那条绳索的束缚,可前线的军人们却无法视若无睹。12月10日,在全师只剩下十来辆坦克可以行驶的情况下,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接到命令,向东前进,为处于包围圈中的第19装甲师解围。该师四日前被路军突袭,由于兵力早在寒冷中损耗甚大,再加上敌人的突然袭击得手,所以该师一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突围行动。再这样下去,一步步收窄其包围圈的路军必将他们一口吞下。在得知此命令后,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带着一脸愁容看向草屋外那漫天风雪。由于这场可怕的严寒,已经使得他指挥的装甲师中有九成的坦克都无法动弹。而如今他们还要肩负起拯救友军冲出重围的任务,他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是即使面前有着再多的敌人、再可怕的天气,命令一下达,他们就必须出发。没有大批坦克的支援,救援行动自然就落在了该师中仍能行走作战的步兵身上。而坦克营的人是如此,现在没有了装甲车辆,他们只能先充当一回步兵。
数个装甲轻步营的人穿梭在路上——其实说是行军,真实的情况是一路上都不得不与齐腰深的大雪作战——途中不时有人一脚踩进软软的雪坑里,然后又在自己的努力和战友的帮助下爬上来。师长迈尔亲自负责指挥此次行动,他坐的坦克被大雪阻住了,他就干脆下车来,跟士兵们一起步行。看到师长也参与作战,这使得士兵们都受到了鼓舞。大家虽然走得非常辛苦,但谁也没有停下来。在行进途中,艾吉碰了碰伊格尔的手臂,示意他看看后面。伊格尔扭头,费力地从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中看向自己身后。在那儿都是他们自己人,不过也有别的营的人。
“坦克兵……他们也来了。”
“没了坦克,希望他们也是出色的步兵!”
艾吉这样说可不是开玩笑,因为在接下来战斗中,他们之中的坦克少得可怜,想要帮助友军突围,就必须靠步兵的力量了。伊格尔回过头,继续吃力地在风雪中前进。每个士兵都带着武器,有的还得扛着沉甸甸的重机枪、或是三四个人一起推拉着一门火炮,在这样的天气中,他们的辛苦不言而喻。
在来到目标地点约两里路的时候,全军没有贸然前进,而是进入了树林之中,向前方观察情况。根据情报,在前面就是敌军的阵地,再往前走,他们就会与敌人短兵相接。所以在此之前他们要对那儿的情况进行观察。不过伊格尔并没有从望远镜里看到有路军的踪迹,废弃的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栋着火的草屋屋顶在冒出浓浓的黑烟。
这时,师长迈尔来到第一装甲轻步营中。他走到伊格尔身旁,用自己的望远镜观察前面的形势,一边问:
“有发现吗?”
“暂时没有,长官。”
迈尔放下望远镜,他是奥登尼亚军中目前年纪最轻的师长——只有三十四岁——虽然拥有着与同龄人相比更大的荣耀的职权,不过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上背负着更加沉重的使命。他看向他的士兵们,说:
“必须前进。敌人很有可能就藏身在村子里,但我们得突破封锁,进去把自己人救出来!”
旗队装甲师的少数坦克再次启动,冲向村庄。而在两翼,包抄向那里的士兵们则一边留神四周的情况,一边赶紧往里面冲。还好,他们并没有发现敌人。在绕到村子北边的时候,有一小队士兵发现人的踪影,正想举枪,却发现那正是他们要找的第19装甲师的人。在得知这一发现后,伊格尔还有另外几个连的军官都带着他们的人,来到友军藏匿的地点。在经过一番简短的询问后,他们才知道,原来第19装甲师的人在经过凌晨的努力突围后,剩下的人都逃到这儿来。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师的路军在穷追不舍。伊格尔看到,第19装甲师的许多士兵伤的伤倒的倒,有的连走也走不动,只能用绳子拴在一块门板上,由别的士兵拉着走。他们谁也不想落在敌人手里——因为对奥军军人而言,一旦落在路德尼亚人手里,那就意味着生不如死——所以一看到援军出现,该师师长激动的狠狠拥抱着迈尔,表示哪怕是爬着,也要跟他们一起冲出包围圈。迈尔向他们表示,自己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带他们离开的。他甚至还开玩笑似地说:
“我们两个师合起来的坦克现在超过三十辆,起码有些胜算。”
这当然是安慰对方的了,事实上第19装甲师的坦克也是少之又少,一路突围,有的坦克只能丢弃在路上。一个是由于严寒,一个则是由于战斗损耗,两支装甲师,如今都变得名不符实,但所幸的是,他们的士气犹存。
在救出19装甲师的人后,旗队装甲师负责殿后。伊格尔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在村中的道路埋设了地雷,如果敌人真的从这里追赶而来,那么这些起码能阻挡他们一下。他们也紧随大部队之后,迅速撤离了那里。
虽然在救助友军上取得了实际成效,可是这一路上,他们中的不少人都不觉得高兴。这是自开战以来,他们的部队头一次遭到敌人如此包围,而且损失惨重。虽然逃得出命来,不过也并不表示他们取得胜利。伊格尔他们开始感觉到,敌人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挥向他们了。
第十六章 艰难的路(1)
在得知自己被最高统帅部免职后,奥登尼亚军装甲兵总监加勒特正在前线负责指挥他手下的装甲师,试图从路军包围圈中救出更多友军,然后从那儿撤离。当这一纸命令交到他本人手里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四天四夜都不曾合过眼睡上一觉。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装甲兵总监拿着那薄薄的纸,然后把它递给了自己的下属。
虽然从上司的表情那儿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他的参谋长等幕僚也猜到这个命令不是好事。当他们看完那上面短短的字句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在命令中已经被撤职的人。
“长官,这是……”
加勒特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些生死与共的部属们。他此时倒显得很平静,只是点点头,说:
“如你们所见,先生们,我已经不再是这儿的指挥官了。魏斯中将,从现在起,这里的一切由你负责指挥!”
被他点名的魏斯一愣,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加勒特挥手阻止了。与对方合作十几年,魏斯当然清楚他的个性。别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他明白装甲兵总监现在是满腔苦水倒不出来。
“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没人可以违抗。这儿的指挥权将交由你,希望你能好好带领部队继续作战。”
“可是,这样的话,您不就……”
“啊,没错,”加勒特重重地坐在屋子里那张残旧的椅子上,叹了口气。“回大后方去,向那儿正式述职,然后回老家,过我的平民生活。”
第一装甲集团军指挥部的幕僚们对上层这个决策都感到愤愤不平,他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对这个命令表示不满。有的人甚至对他们敬爱的装甲兵总监说:
“阁下,只要您说一句,我们可以集体向最高统帅部抗议!向他们撤回这种不合理的命令。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是漠视您的努力和成绩,也是漠视前线的形势。”
“是啊,请您向我们作出指示吧,我们愿意听您的服从!”
面对激动气难平的下属们,加勒特面色没有好转。他沉着脸看向众人,斥责道:
“现在不是为我个人谋求权利的时候!你们应该把注意力和头脑放在战事上,先生们,那才是你们要做的事。关于我个人的去留,我会服从后方的安排。而且我相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日后军队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回来!”
在眼看情况无法挽回后,指挥部内众人的心情都十分低沉。而且随后他们还得知,此次最高统帅部撤下了一大批将领,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深得官兵信任支持的将领,而且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出身自传统的陆军一派,所以总令不少人怀疑后方此次的做法,到底是针对实际情况,还是别有用心。
虽说对于这样的决定,军中抱有质疑的人有不少。可是命令已经下达,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陆军总司令以及其他将领纷纷离职。在与加勒特见面时,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元帅打量着对方的神情,问:
“您这次回去,是想向首相直言自己的意见吗?”
加勒特也并不打算隐瞒这点。“是的。我个人的得失无所谓,但我不能眼看着军队士兵继续受这样的折磨而不管。总得有人去向最高统帅部的人提醒:在前线这儿,情况远远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奥登尼亚军中,长期以来一直奉行着军队与政治绝缘这样的理念。而传统的陆军一派,正是奉行着此类理念。而德克元帅,更是其中的魁首,他一向厌恶在军队中扯上与政治有关的话题。面对着胜利党在军中越来越明目张胆的扩张,他也总是保持着沉默。这一次,在得知加勒特的意图后,老元帅没有像往常那样板着脸教训对方,他只是叹了口气,说:
“我的孩子,你这次要走一条艰难的路啊!”
已被撤职的装甲兵总监无言以对,他也明白,光要凭他个人的力量或是传统陆军一派的力量,想要扭转最高统帅部中的情况,难之又难。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而当他看到同样是遭到撤职的原陆军总司令布劳契时,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脸现苦笑。在前线拼杀了这么久,谁能想到,他们的命运不是因为负伤或阵亡而离开,却是由于自己的上级发来一纸电文,就此被赶出军队。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多么坚强的军人,也是难以释怀。
“您是要到大后方去吗?”
“哦?看样子您也是啊,那么正好,咱们来作个伴吧!”
两人淡淡地开着看似无关痛痒的玩笑,事实上都下定决心:不管这次他们会遭到怎样的处罚,他们都要向大后方的那位最高掌权者说出他们对前线的看法,希望能让对方回心转意,重新探讨对敌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