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讪笑道:“也不象你所说的一无是处,最其码我床上的功夫还行吧!”那女人突然浪笑起来,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男的显然涎着脸道:“我从一个云游和尚哪儿买来一包金枪不倒丹,保俩时辰不倒架,为买这付药我花了十块大洋。咱俩上床演练演练?”女人愀然不乐:“你这个‘扒灰’的老东西!不怕盼头撞见吗?”冯剑才知男的是邵和坤!女的是慧云!邵和坤冷笑道:“我是他爹,碰见又咋啦?他敢管老子的事?”慧云责备道:“你俩就别起内讧了,一切要以皇军的‘大东亚共荣圈’为重,要精诚团结呀!姓冯的那一家身上还得下足功夫,重庆方面的文章缺了他们就没法写,这至关重要。”邵和坤干笑道:“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不会出啥问题,您就放心吧。”慧云道:“皇军兵分三路,从北、中、南扫荡中原,不日即可攻克南京、徐州,将来你和盼头都是天皇的功臣。”邵和坤受宠若惊:“还不是您栽培有方?天皇他老人家洪福齐天,该当一统中原。依俺中国人的话说,这就是天意呀!”慧云“咯咯”一笑,鄙夷道:“中国有你这‘扒灰’的老子,民族的败类,无骨气的奴才,怎能不亡国?”邵和坤道:“你敢骂我,我就败给你看,进洞里去,看我咋收拾你。”一阵撕扯。慧云求饶道:“慢点,都把我弄疼了。看你猴急的,还是我自已脱吧,先回洞去。”冯剑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绝不信何保信所说是真。至此,冯剑才知啥是人间禽兽,啥叫猪狗不如,令人发指,不寒而栗。又听邵和坤、慧云说他家与啥“重庆方面”有很大关联,预感这里面有个阴谋是针对他冯家的,他得赶快回去,告诉达达和二叔!在他眼里,二叔是个有办法的人!想到他家将要面临一场灾难,他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待外面已无声音,冯剑轻轻掀开盖板,跳出陷井。他伸手摸索,才发现原来往右拐还有一个洞口,关那洞口门的和盖陷井的门是同一扇,把门放下,盖住陷井,关上那洞口,则陷井敞开,设计地相当巧妙。生人进洞,总要直走,正好中计,会一头栽进陷井。回想刚才的经历,冯剑象闯过一道鬼门关,惊出一身冷汗。
从洞里出来,穿过套间,来到中堂,见棺材前油灯如豆,三根香燃尽。冯剑奇怪:热丧在身,孝子不能轻易离开丧屋,邵盼头久居乡间,咋不懂这个道理?明天就要出殡,孝子不知去向,而老东西却趁老伴陈尸房中,在地洞里与儿媳干苟且之事,盼头娘地下有知,还不知气成啥样。听慧云和邵和坤对话,似乎还有更诡秘之事,而这事与邵盼头今夜的反常举动有关。冯剑毕竟是不谙江湖险恶的毛头小伙,对慧云、邵和坤翁媳说的话多半不懂。他顾不得多想,拉门就要出去。刚要出门,却又停了下来,他还惦记着陷井里的那个受伤女人,他要尽快找水,救人要紧。
主意一定,便在屋里寻找,却没找到盛水的碗,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他眼前一亮:盛长寿面的碗,不能盛水吗?他拿过瓷碗,把面条倒掉,也没地方找水,就从门外抓几把雪摁在碗里,冲入里屋,就要进洞。谁知刚到洞口,就听慧云怒斥道:“不知人烦的老东西!你又不行,这是干啥呀?”邵和坤干笑几声,自嘲道:“多喝了几杯,那玩艺不争气,改天再……”慧云嗔怪道:“和尚给的金枪不倒丸呢?”邵和坤无限懊恼,骂道:“断子绝孙的贼和尚,骗走老子十块大洋,下回遇上他,我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冯剑听两人说话已到洞口,不敢进洞,赶忙退出里间,寻找地方躲藏。便环视四周,屋内却无处可躲。慧云翁媳已经出洞,冯剑被逼无奈,只好退到外间,拉门就要出去。刚要拉门,却从门缝里看见邵盼头带着几个人踏雪往这里走来,已听到雪粒碎裂的“嚓嚓”声。
冯剑被逼上绝路,情急间见棺材盖虚掩,便把心一横,顾不得棺内有个死人,把碗一扔,掀开盖棺材的白纸,“吱溜”一下,钻了进去。他钻入棺材,立马感到不对:身下软呼呼的,并有人低声呼痛。他这一惊不小,从小就听老人说过“炸尸”!听说过关于鬼怪的恐怖故事,没想到自已也碰到了,顿时吓得灵魂出窍,汗毛孔炸开,头发根根竖起,头上走了三魂。他一个欠身,就想坐起,不料被那人死死抱住,紧接着,一只温软的小手捂住了嘴巴。棺材内本就狭小,一下子躺进两人,连转身的空都没有。冯剑爬在死尸身上,和死人面对面躺着,极为不雅,又恐怖至极。他想翻过身来,却被那具女尸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又怕弄出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他自思出棺死路一条,倒不如跟死人躺在一起。于是,冯剑把眼一闭,索性就这样爬着不动。只听有人开门进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嚷嚷声,就听邵盼头吩咐道:“天不早了,你们都去睡吧,天亮后再到这里来。”几个高低不同的声音答应,接着便是开门声和渐渐远去的纷乱的踏雪声。
突然,邵盼头怒道:“深更半夜,你……你咋在这里?”只听邵和坤干笑道:“我咋在这里?你媳妇害怕,叫我来做伴,我敢不来吗?别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邵盼头“嘿嘿”冷笑:“叫你做伴?镰把、镰棵呢?你恐怕是另有所图吧?”邵和坤干咳两声:“你说的话我咋听不懂呀?啥叫另有所图?镰把他俩贪困,叫你媳妇撵去睡觉了。”邵盼头恨恨道:“是狗改不了吃屎。”邵和坤悻悻道:“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天寒地冻,我愿意来受这个罪吗?这可是你媳妇叫我来的。她可是你我的上司,上级安排工作,我敢不来吗?”邵盼头显然对慧云有所顾忌,“哼”了一声,不言语了。慧云道:“你们不要争了,是我叫老先生来的。镰把、镰棵在这里又顶啥用?天刚擦黑,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守着死人,我能不害怕吗?加上陷井里还有死人!你也太懒,夏天的尸体到现在都没弄出去。”邵盼头连连称“是”:“赶明我就弄出去埋了。”慧云有些不耐烦:“别明天了,明天出殡,人来人往,被人看见不麻烦了?你们今夜就给我弄走,叫我睡个安稳觉吧。”邵盼头慌忙道:“是、是,我马上去办,今夜一定弄走。”传来开门的声音。
慧云道:“离天亮还早,先说事情办得咋样?”邵盼头谄媚道:“就我跟同启超的关系,家母去世,他是一准来的,何况是我亲自去请,具体事赶明你们亲自面谈。俺两家已是三代交情,这些年要不是我给他点眼弄几个碎银子,他能混到今天?那年,孙殿英的一个部下带着宝物坐船经运河南蹿,被我得知消息,通知了他,俺俩合伙把这笔横财截下了,那可都是炸清东陵出土的宝贝呀!”慧云道:“原来这事是你俩干的!”邵盼头洋洋得意:“那狗日的本想带这笔横财去香港享福,走陆路怕劫,怕孙殿英追杀,便神不知鬼不觉,选走京杭运河,准备从苏州上岸,再到上海换乘海轮去香港。这小子扮成落魄的教书先生,却带着四个显眼的木箱,一出济宁,就被我的手下盯上。船到南阳岛,我和同启超把他做了。就凭这,同启超也得给我面子。皇军从威海卫登陆,一路势如破竹,老蒋兵败如山倒。同启超是个明白人,他能看不透形势?再说,他早就想投靠老蒋,混个一官半职。老蒋却不理他这个茬子,把他当土匪清剿,有几回差点把他抓住,幸亏他机灵,次次成功逃脱。他父亲‘水泥鳅’同志虎可没那么幸运,那年他在鲁南县泡澡时被抓,当天就割鼻挑筋,用大铁钉钉在鲁南县城门楼子上示众,七天后才死。”邵和坤也由衷佩服:“同志虎死得轰轰烈烈,不愧微山湖‘水泥鳅’的称号。当年他遭到严刑拷打,鼻子也被割掉,咬紧牙关,就是不出卖朋友,那才叫硬汉子呢!最后,脚筋也被挑断了,人家硬是一声不吭……”
慧云笑道:“他把你们出卖了,不至于丢命!”邵盼头道:“谁说不是?为啥说人家是条硬汉子呢!”慧云问道:“同志虎是怎么被当局抓住的?”邵盼头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邵和坤目光闪烁,嗫嚅道:“恐怕是有人告密。”慧云又追问道:“是谁告的密呢?”邵和坤咳嗽两声,奸笑道:“同启超倒是年年追查,快十年了,也没弄出个头绪。”慧云轻轻笑道:“同启超抓住那个告密的,肯定饶不了他呀!”邵和坤尴尬道:“那是,那是。”邵盼头奸笑数声,幸灾乐祸道:“就是。他抓住告密的内奸,肯定凌迟处死,扒皮、抽筋、熬骨油。”邵和坤脸色遽变,两眼突然射出凶光,恨恨地望着儿子!
邵盼头也不理他,继续道:“江湖上一提‘水泥鳅’,谁不竖大拇指呀?他被活活钉在城门楼子上,也没哼哧一声!六月的天,三天三夜水米没进,就是不死。四个士兵昼夜守候,等得不耐烦。第五天晌午,天气正热,几个士兵无聊,便坐树荫下打麻将消遣。突然,同志虎大骂背对他的士兵:‘王八操的,你这是咋逗的牌呀?他逗七条你为啥不吃?留这么多对子顶个屁用?妈里个歪屄,你上来替我把守大门,我下去替你逗几圈。’几个士兵见他蔫蔫的,以为早就死了,被他一吼,吓了一大跳。被指出破绽的那个士兵,当场吓得尿了一裤裆。”慧云“格格”一笑:“你们好象是说《水浒传》吧?”邵和坤忙道:“《水浒传》讲得是梁山好汉!梁山离这里不远,北行二百多里就到。不过,那故事发生在北宋年间,我们说得是眼下的水泊好汉。水泊梁山在北宋时号称方圆八百里,几百年来,黄河泥沙已把湖泊填平,如今和咱这儿一样,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有偏东隅有一个东平湖还在,那只是一个大水池子,哪能跟南四湖比呀!”慧云奇怪道:“南四湖?南四湖在什么地方?”
邵盼头笑了,解释道:“南四湖就是微山湖!由昭阳湖、南阳湖、独山湖、微山湖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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