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鼻孔里喘气,穿一条裤腿!俗话说得好:”天下的女人一般黑“!”刘玉梅咬牙切齿,气哼哼地厉声叱咤道:“你喝点猴尿,胡说些啥呀,要不是闺女婿在这里,我撕烂你那张臭嘴。”张海贵哭笑不得:“咱老两口这是唱得哪出戏呀?本来是劝冯剑、凤玲两人孩子合好,两个老东西却掌不起撮,倒在小孩子跟前先吵起来了!叫闺女婿看咱俩的笑话。”刘玉梅看了冯剑一眼,也忍不住掩口笑了。
冬夜清冷,长夜难熬,冯剑担心渠振五无处安身,就想把他喊回来一同喝酒。刚才又见刘玉梅厌烦渠振五,不知为何,心中极为诧异。他望着刘玉梅,不解道:“大婶子!那个黑大个叫渠振五,您老人家认得他呀?我……”刘玉梅顿时沉下脸来,翻翻白眼,矢口否认道:“不认得!谁知从哪儿跑来的操蛋孩子!憨不愣腾的,理他弄啥呀?”张海贵也道:“冯剑!咱爷俩喝酒,管这么多干啥?他又不差心眼,麦秸垛里也冻不死人!你跟二伟打通腿,睡上一觉,赶明到丙灵给凤玲赔个不是,两个人生啥的气呀?”冯剑见他们不愿提渠振五,虽说心中不解,倒也不便再问。于是,冯剑把姐姐没死,而是叫邵盼头卖到山西太原,向张海贵、刘玉梅夫妻说了一遍,却省略去被康泽娶作小老婆的事。夫妻俩听了,都替他高兴。既然知道凤玲已安然无恙,冯剑心里痛快,多喝了几盅,再加上几天来奔波焦虑,早已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刘玉梅见他腿上有伤,用热水给他清洗伤口,仔细抹了些伤药,然后拉好床铺。冯剑喝得醉醺醺的,脱衣钻进被窝,暖衾厚被,倒头呼呼大睡。
冯剑酒醉酣睡,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果然不出张海贵所料,邵盼头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得罪日本人,突遭飞来横祸,被打得遍体鳞伤,院落烧去了一停,吓得战战兢兢,哪里还顾得上抓捕冯剑、艾凤玲等人?翌日,天刚蒙蒙亮,冯剑便从床上爬起来,舀水洗了把脸,告别张海贵公母俩,顶着刺骨的寒风,匆匆去了丙灵!丙灵是个庄名,离苏庄仅有六、七里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丙灵。冯剑刚走进庄,迎面过来一人,依稀面熟。冯剑想了半天,方才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田文虎!冯剑见他行色匆匆,不觉诧异,心道:“这不是田文虎吗?他到丙灵来干啥呀?冷呵的天,他起这么早,这是要干啥去?”心中疑惑不解。冯剑进了庄,顶头碰到一个挎着篚子,起早扫树叶的老妇人!
冯剑问清二姑家住处,拐过胡同口,见二姑家大门口蜷伏着一人,身上罩满白蒙蒙一层霜雪,缩脖抱头,一动不动,象是死了。冯剑一惊,赶紧躲藏在墙角暗处观察动静。正在这时,那人伸个赖腰,抬起头来!冯剑登时惊得目瞪口呆:那人正是昨夜才分手的渠振五!冯剑心中狐疑,寻思:“渠振五咋夜住在哪儿?他来丙灵干啥?身上落满了霜雪,恐怕半夜就来了。”正在胡乱猜测,二姑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人影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里轻盈飞出,正是他要寻找的艾凤玲!艾凤玲睡眼矇眬,忙着扣棉袄上的扣子,又是吃惊又是高兴。她亲呢地用拳头擂了渠振五一下,嗔怪道:“黑大个!你咋在这里?是啥时候来的?”渠振五望着她!眉开眼笑,粗声粗气道:“昨天夜里就来了!怕耽误你睡觉,在外头凑乎了一夜!”艾凤玲一怔,掸落他身上的霜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埋怨道:“你是个死人呀!天这么冷,冻出毛病来,咋办呀?”渠振五憨厚地笑笑:“我皮厚膘肥,不怕冷!”艾凤玲翻了他一眼,嗔怪道:“总觉得你嘴笨,没想到挺会说的!你是咋找到这里来的?咋知道我住在这里?”渠振五笨拙地搓搓手,讪讪道:“是听你干娘说的!”艾凤玲“卟哧”一下笑了,手背掩口,娇嗔道:“这才是说瞎话呢!俺干娘正烦你,她能对你说我在这里?我才不信呢!”渠振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你干娘对冯剑说你在这里,我是偷听来的。”艾凤玲登时沉下脸去,茫然望着远处,幽幽道:“冯剑?他干啥去了?”渠振五道:“他也到阎陈庄救你去了,俺们一块藏在地洞里躲过灾难,又一块去苏庄找你!”艾凤玲眉毛微耸,轻轻道:“是吗?他也去苏庄了?”渠振五道:“嗯!”艾凤玲催促道:“别在这里憨站着,怪冷的,快进屋暖和暖和。”把他拉进院里。
冯剑愣愣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象喝了一壶老醋,一阵彻骨寒意从头顶贯穿到脚跟,牙根都酸透了,使他垂头丧气,不能控制自已。冯剑心中悻悻:“渠振五舍命闯进邵家大院,原来也是救艾凤玲去的。他那天从南阳岛背师出走,是因为凤玲愤而离去,追她去了。”他这才明白,刘玉梅、张海贵为啥不愿提渠振五,为啥这样讨厌他。冯剑烦闷极了,冲动地往那扇刚刚关闭的大门奔去。他想找艾凤玲!问问她为啥背叛自已,为啥另觅新人!刚走两步,他遽然停步,心中暗暗叫道:“冯剑!你这是干啥去?是跟渠振五去拚命吗?还是对艾凤玲说:你是我的人了,你不能跟渠振五在一起!”冯剑扪心自问,这光怪艾凤玲吗?在南阳岛上,自已没和艾凤玲商议,就贸然答应同启超的要求,要迎娶孙倩靓为妻,这对艾凤玲来说,可是一记重重的打击。冯剑!你忒自私了!其实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孙倩靓吗?而且,你又答应了同启超,为啥还对艾凤玲耿耿于怀呢?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艾凤玲的性格吗?你怪她心狠手辣。其实渠振五和艾凤玲倒真正是天生的一对!两人同样放荡不羁,同样嫉恶如仇,同样心无芥蒂,同样莽撞行事,同样是……心狠手辣!
冯剑恋恋不舍地扭身走了,踟蹰来到庄外,望着寂寥萧瑟的隆冬空旷原野,心中无限惆怅:我这是要到哪儿去?是去苏庄吗?不中,见了疼我爱我的张大叔、刘大婶咋说呀?两个老人早把我当成了乘龙快婿,要是他们知道这会的结果,不是更生气吗?(奇*书*网…整*理*提*供)还是去南阳岛吧!几股日伪军围攻南阳岛,鲁南县的鬼子撤回来了,另外滕县、金乡、鱼台、沛县的进攻敌人打退了没有?也知不道这会情况咋样了!转念又一想,也不中,去南阳岛必经过张口关卡,张口关卡炮楼贴着他的画像,阎陈庄又有很多人认得他,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可能闯过关卡,此时去南阳岛,等于自投罗网。干脆回趟家吧!离家已有七、八年了,听说老父亲来找过他几回,都因慧云横加阻拦,一直没能回家。冯剑此时走投无路,心里堵得难受,伤脚更是疼痛难忍,便特别想念起父母、想念起家乡来。他打定主意,拐上大道,趔趄着直奔西南单县冯屯而去。
刚走二里多路,冯剑的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心中踌躇:“我这会回家干啥?当年留在阎陈庄不就是想给姐姐报仇吗!离开家乡七、八年了,好不容易才得知姐姐没死,而且只要找到茴香!就有可能知道姐姐的下落,为啥不去寻找茴香呢,找到姐姐一同回家,不是更好吗?那时候爹娘突然见到姐姐,得有多高兴呀!”转念又一想:“到哪儿去找茴香呢?连范大哥也知不道洪老头家是哪儿的,咋去找呢?”过了一会,自责道:“真是个糊涂虫!洪老头既然会锔锅盆,自然走街串巷,当年认得他的人肯定不少,他兴许跟谁唠叨过家乡,只要挨庄打听,还能没有人知道吗?”冯剑豁然开朗。
此时日伪军到处张贴画像抓他,冯剑白天不敢露面,只好躲藏在河堤避风处,待到傍晚才悄悄进庄讨些吃的,打听洪老头的下落,然后在野外打麦场中的麦秸垛里睡上一天。谁知一连打听了几个晚上,结果大出冯剑意料之外,竟然无人知晓洪老头是何方人氏,都道:“光知道是个糟老头子,指望着锔锅锔盆艰难渡日,家当就是一幅担子,走到哪儿就住在哪儿,谁也没问过他家是哪省哪县的。不过,听口音跟咱这里有些区别,恐怕是个外乡人!那年邵家的小老婆冯秀英死了,邵东家突然把原先侍候冯秀英的丫头茴香嫁给了洪老头!洪老头喜坏了,领着茴香屁颠颠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冯剑大失所望。
这天,天气阴霾,又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冯剑钻入麦秸垛里睡了一天,直到天色暗淡下来,方才钻出麦秸垛,感到又饥又饿。冯剑寻找几天,也没找到关于洪老头的线索,不由得心灰意冷。正当徬徨时,脑海里却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心中叫道:“我真糊涂!为啥不去沈塘找沈利司打听?他是本地人,肯定见过洪老头,为何不找他想想办法!”主意拿定,趁夜色正浓,悄然往沈塘摸去。冯剑虽说认识沈利司,只是在沈利司到阎陈庄寻找老绵羊时见过几面,却从来没去过沈塘。前几天偶遇沈利司,并蒙他和张海新帮助脱险,很是感激!冯剑来到沈塘,还没进庄,突然从庄内传来一阵犬吠。冯剑吃了一惊,在庄头上探头探脑,踟蹰不前,不敢贸然进庄。正当他犹豫不决,从庄内晃悠着走出一个黑影来,高声叫道:“是谁呀?”冯剑咳嗽了一声,应声问道:“老乡!跟你打听个人,沈利司是这庄上的吗?”那人一愣,半晌才问道:“你找他?有啥事吗?”冯剑道:“我是他的一个朋友!”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悄声问道:“你是冯剑吧?”冯剑吃了一惊,也悄声问道:“你是?”那人笑道:“你找的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用巴掌轻轻拍了了两下,叫道:“都出来吧!不是外人,是冯剑找我!”话音才落,突然从左右前后冒出几个人来,个个手中拿着粗木棍,都笑道:“你再慢提醒一会,头给他砸烂了。”冯剑见此光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沈利司带他走进一个院子,进屋笑道:“听说有人在庄头上探头探脑,以为是个奸细,差点发生误会。”对众人道:“这位就是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