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要不交代清楚这东西没法烧烤,只好烧烤你们两个呢。陈亦笑笑:“我们真离婚了,今天我是来你们这城里办事,我们教育局和你们这里的教育局有一个联谊活动,我来联络;结果中午去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碰见了林凯,就这样他说约你们聚聚。我反正也要和他谈谈孩子的事,就同意了。”陈亦笑着,小酒窝若隐若现。我说孩子还好吧?陈亦说还行,今天就是来跟林凯说因为她工作也忙,准备把孩子送幼儿园全托,但是因为孩子才两岁多,要额外交一笔钱。冬冬说,孩子这么小你们也真舍得。林凯一边翻烤着已经红透了的虾,一边说:“这样也好,早些锻炼免得像我一样长大了无用。”我很准确的从林凯的筷子上夺走了那颜色绯红的虾,放到了冬冬的碗里。我说,也不完全尽然,其实小孩儿教育最主要的父母的关心,我爸妈对我很关心,他们等着我终于长大才离婚,所以我比较有用。林凯又夺走了我烤的牛肉,叫我不要太嚣张。冬冬说,这不叫嚣张罢,应该是精神错乱的前兆,又是一阵忙碌的笑闹。
林凯的烧烤技术的确很好,他左右手各拿着一双筷子,把刷好了调料的鸭肠夹起来放到烧烤炉的盘子里,只见两双筷子灵活的把那遇着高温迅速萎缩的鸭肠上下翻飞,不大会儿功夫已经是做好了他最拿手的所谓“爆炒鸭肠。”鸭肠泛着红油的光亮,脆嫩非常,入口更有一股烧烤的香味,淡淡的让人大呼过瘾。陈亦一边吃一边评论,和原来的水平相比差了一个档次。冬冬把蘸了辣椒面的鸭肠送入口里细细品了一番说,你不会是因为林凯做鸭肠的水准下降而休了他罢?林凯大笑起来他说:“也许吧,那我是应该好好检讨一下。”陈亦盯着自己的佐料碟,搅动着里边的辣椒面,笑了笑。
吃了约两个小时,陈亦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陈亦就告辞了。我们也准备走,林凯就着酒劲儿一把把我按在沙发上,不许我走,说是把陈亦送下去回来继续和我喝。林凯关上门送陈亦出去,冬冬吃着牛肉,很辣。她抬头要汽水,我发现她眼里泪花滚动。我问她怎么啦,都是辣的吗?冬冬镇定了一下说,他们俩本来挺好的,却偏偏说离就离了。现在的情感都是朝生暮死,春生秋死的吗?我喝了一口酒我没有回答,我也回答不了。我向来是把情感的发生和选择看得很重,但是那把飞刀却深深的刺在我的心上隐隐作疼。生命是如此不可捉摸,你我是如此难以理清窗外迅速暗下去的夜色。生命的秋天说来就来,谁也挡不住那注定奔腾向海然后迅速蒸发在天空里的潮水。你究竟能把握住什么呢?只能困惑吗?是困惑吗,似乎所有走不通的路在困惑里都有一条林荫小路带着你跟随鸟鸣的声音不断前行,最后依然是一脚踩空,一切归于虚空。生命是一种空虚的过程,无所谓得到和失去。我想我命定的孤独将不多时以后彻底还原我为一条视力不佳的鱼。一条鱼丛生到死包括繁殖后代都是孤独地进行着,这种生命的秋意让我在房间里不寒而栗。
我时常会被这种孤独的感觉抓住,在这样的时候冬冬会静静的呆着,任凭空气做一种惯性的流淌。生命中很多亲密之感也许就是沉默才能让他逐渐的丰盛起来。但是今天冬冬在替我烤了几块牛肉以后,自言自语的说:“情感发生的过程也许就是一场盛大的宴席,终究不能通宵达旦。”
林凯回来,坐下就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问我:“怎么样,再见也是朋友,我不错吧?”话音未落,大哭起来。他把我们赶出了门,随后身后门的关上了。这一层楼的灯坏掉了,我感觉冬冬在楼道的黑暗里冲着我笑。然后拉着我往楼下冲,结果下到一楼最后两步楼梯的时候,随着冬冬一声惊叫,我们俩一起滚了下去。我清醒过来,爬起来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感觉还行,除了腿上稍稍有些疼痛还没有什么大碍。我转过头去,昏暗的声控灯灯光里冬冬一脸泪痕的笑了。我说,这下好了,这么大动静整栋楼的灯都亮了。冬冬笑起来,尽管是灰头土脸地笑,冬冬说:“错了,五楼的灯不会亮。那个沉进黑暗的人再多动静也无法照亮他。”
经历了这样一出惊喜以后,我背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冬冬往回走。幸好林凯的这个公寓离公路边不远,下了两坡梯坎便到了公路边,我们又惹得这路上的夜行人纷纷侧目。钻进出租车的后座坐好,冬冬才问我摔着了没有?我说你这才想起来呀,要是刚才摔个内出血,这会儿已经是呜呼哀哉了。我说完就把头一头栽到冬冬的怀里,感受到了两座山峰的火热。冬冬笑着用手抱着我的头却问开车的师傅:“师傅,我现在直接去婚姻介绍所该怎么去?”这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忍住笑说,现在下班了,明天一早他来接冬冬去,叫冬冬一会儿记着留个电话。冬冬往靠背上靠了靠,用手揉搓着我的头发说:“那来不及了,这个东西在夜里一定会还魂或者诈尸,然后就会逃。”
不要企图预计你的未来的生活将是如何地丰富多彩,现实情况是你往往在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晨昏雨夕里构筑你的世界然后无聊地生活和生殖。似乎你要想过的生活,只有两种选择:一个就是你精神分裂;另一个就是你不断地拆解你的现实生活,肆意破坏游戏规则,你不断地被罚出局于是你拥有源源不断地自由———这就是生活。冬冬仰躺在浴缸里,看着冬冬在水里浮浮沉沉,柔嫩的肌肤在泡沫的掩映里若隐若现,我感觉美妙极了。那隐蔽在浅浅的清波之下的Ru房,如同花蕾一般粉红的稍稍露出水面的|乳头放射着奇异的热力,这是能融化一切的火山。她就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引诱着一个满怀着恐惧地夜归人。这种光亮不可能照亮整个夜空,但是足以点燃任何一个被称作情人的人。我把冬冬那不堪一握的小而精致的Ru房握在手里,尽可能的轻柔;冬冬闭着眼,脸上慢慢泛出红霞,那柔软的表情醉意十足,喉头里压抑的一声呻吟惊醒了满浴缸因此而沸腾的水域。
在黎明到来之前,冬冬在耳边告诉了我林凯一直不肯具体说的,陈亦和他离婚的真正原因。一切都是林凯在y城工作时他的那个女上司惹出来的。林凯的女上司我曾经也见过,一个据说是十八岁就出来闯社会终于在接近四十岁时成功开创事业,盘下一家破产的国营建筑企业,林凯作为国营公司最年轻的现场施工员,被女老板选上。女老板从招募林凯那天起,便对林凯是照顾有加。而陈亦在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知道了,于是时有冲突。但那时陈亦刚刚生下宝宝,而按时回家的林凯也让陈亦逐步感到了安全和幸福。但是近几个月,女老板似乎加快了进攻节奏,又是升职又是加工资并且单独和林凯时常出差了。更让人惊喜的是,老板通常会直接打电话给陈亦替林凯请假。而林凯面对陈亦的愤怒决定离开那家公司,所以林凯才会委托我给他在我们的城市找一份同样的工作。而就在我即将为他们联系好的时候,陈亦提出了离婚并且态度坚决;冬冬说陈亦对她说,她突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陈亦说,林凯也许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她们母子的事情,但林凯这几个月来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步步退让让她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将不会真正带给她幸福,她说爱情是一份责任,林凯担不起。她要的并不是什么忠心耿耿,重要的是一个港湾,林凯不是,他只是一艘游荡的船。
我盘腿坐在床上,我说:“生活就是一堆破烂儿,你永远理不清。”冬冬在我身边趴着,抬头看我。我发现冬冬的眼里微微的有些红,我摸摸她的头问她:“他们俩的事又感动你啦?”冬冬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所谓爱情真的是必须要肩负一份责任吗?必需要彼此坦诚毫不隐瞒,不论对错不论是否残酷吗?”我不看她的眼睛,我的手臂突然因为一种沉重停止了抚摸。那一列飞驰而过的火车在我的头脑中又一次轰响。瞬间的眩晕感觉到那扎进心脏的梅花飞刀就要穿透心脏,我甚至听见了血液喷射的声音。冬冬坐起来,眼泪盈盈的问我为什么沉默?我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今晚月亮很好,树都开花了,春天其实很冷……冬冬被我的胡言乱语逗得踹了我一脚。我也只是在逃避,一条视力不佳的鱼其实无路可逃。那女子已经消失了很久,就像她突然到来一样,你无从选择的游戏才是致命的游戏,而致命的游戏都是自己一步步走了进去。冬冬的眼睛已经在告诉我,我们的感情世界里门已经太多了,而即将关上的是哪一扇呢?冬冬如同那个叫黛二的女子一样,洞察了一切而孤独无比。这个逐渐熟睡的女子,是否真的会跟随一缕风掠过我的心头然后消失不见。
妈妈总是喜欢午夜时分吃上一些宵夜。当她又一次敲门把我和冬冬强行闹起来,我打开门就看见了厨房里点亮的灯和在厨房里忙活地人,我问妈妈:“有小偷?”妈妈直接伸手揪住了我的耳朵。我又蹦又跳的被妈妈抓到了客厅的茶几边。我们家没有专用饭桌,这是我们家的一大特点。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她总是觉得一张专用饭桌应该呆在专用饭厅。而我们家没有专用饭厅。这类似于海底世界的充满水性,有着大鱼缸和室内植物的客厅如果硬要摆上一张饭桌,她说会让我这条鱼受伤。饭桌即礁石的理论,让这个女人的聪明时刻威胁着我,我总觉得打我一出生我亲爱的妈妈便是站在背后观察我,不动声色的指挥着我人生的方向。我再一次无比绝望的想到了一个定理:“鱼,终究是无路可逃。”这样的冲击让坐下的我又站起来,我走到那大鱼缸的旁边,鱼缸里蓝幽幽的灯光射着我的脸,那些花花绿绿的鱼或动或静显得彼此优雅。我看着这些几乎不需要视力的鱼,觉得生命真是一种玩笑。我几乎要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