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会儿,就听他说道:“好,我同意你以纪夫人的身份留在府里……只要你在杨府……我就永不伤害你!”
这话说得有技巧,若我离开杨府呢?至少同他就没关系了!
然而我要的也不多,若是有一天真的离开,我大概也不会指望他能救我!
杨不愁恨恨地转身离开,我突然不怕死地叫住他:“等等!有件事提醒你,我嫁的是洛玉箫。你应该记得,拜堂的时候,你没在我的对面,盖头也不是你揭开的!”
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就在于,不管多理智,只要有机会,她就会耍点小聪明!至少我是这样的。明知不该挑逗他,可是占了便宜,总忍不住卖下乖,出口气。
就算我和洛玉箫没关系,与你杨不愁也未必有关!
“你——”他愤怒地转身,我挑衅地扬起下巴!姑奶奶从来不偷人!
“嗖!”寒光一闪,耳边一凉,匕首擦着我的脸插在身后的墙上。杨不愁半边脸的肌肉哆嗦着。我机械地移动着双腿,走到墙边,匕首已经没入墙壁,只留一个把柄。
“多谢相赠!”我摸摸匕首,佯自镇定,“改日定会取下,留存、纪、念!”
哼!他转身离去。“滚开!”院子传来怒喝!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手脚不停地发抖,连头都无力地想耷拉下去。
“夫人!你的脸——”喜颜进来,看见我的模样惊呼。
就着镜子一看,脸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是方才匕首留下的。
指腹轻轻地抹过,不疼,只有火辣辣的感觉,和眼眶里一样,好像着了火!
烤干了,我的泪!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九章(1)
睡了三天,才感觉好些。除了腿继续疼之外,其他的就像这初冬的太阳一样,舒泰得不得了。
我这里形同软禁,除了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便是负责洒扫的仆人都不许出去。到了门口,自有人接应,把东西运进运出。
喜颜她们小心翼翼,却处处显出委屈。我也无法解释,干脆由着她们去。这地方虽小,却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容身之处了。那一夜,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但是同时,却带给我不同的刺激,包括舌尖舔在他的喉头,略带甜腥的血花落入口中时的感觉。
还有心底的那个声音……
子难是谁?
这两天,我总是看着那把匕首发呆,上面的红宝石圆润而坚硬,刀锋闪亮,发出森冷的寒气。轻轻地划过边缘,那种死亡的味道激得我兴奋不已。很多混乱的画面在脑中交织在一起,仿佛有很多尸体向我扑来,我挥舞着刀子,却无法阻挡僵硬的尸体如山一般地砸下来。然后,来了一个男人,身体是温热的,看不清脸。只记得壮硕的身体,还有火热的器官在一片冰凉中温暖着我的身体。漫天飞舞的竟是寒光闪闪的小刀,在他身上划出一刀刀鲜红的血痕。
“红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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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难……”
我沉浸在恐怖的梦境中,拒绝去想外面的一切。
杨不愁,洛玉箫,上官飞花,纪青月……
谁是子难?
“夫人,纪大小姐来了。”喜颜轻声禀报。
哦?她怎么来了?还是杨不愁有什么事?
“听说妹妹身体不舒服,姐姐特地过来看看。”纪青月坐在我面前。
舒暖的阳光下,她的头发泛出一点点乌金色,在鬓边编成两条细细的辫子,一头乌发一丝不苟地垂在身后,用一条蓝白相间的绳子松松地束住。而我只是随便绾了个发髻,眼角一瞥就能看见许多碎发,飞起的丝缕,在光影中随风跳动。我伸手抓住一些,拿在手里把玩。这才回道:“多谢姐姐。已经好多了!”
她看看我,眼里有同情有了然,惯于握剑的手稳稳端起茶碗,一只碧绿如水的玉镯赫然映入眼帘。我记得,那是纪夫人一直带在身上的。
她是亲生的。
她喝茶的姿势很优雅,不愧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即使行走江湖,也无法抹杀天生的高贵和后天的教养。
不过,目前看来,我们两人都在等对方说话。我只好略尽地主之宜:“姐姐……吃苹果吗?”
宝蓝色暗花蜀锦铺着的桌面上,放着一盘水果。上官飞花很照顾我,这两天送来不少好东西,杨不愁保持缄默。府里形成一种奇怪的“和谐”氛围。
“多谢妹妹。”她客气地推辞。
我手里只有一把正在把玩的匕首,随手拿起来,弹开镚簧,转着圈地削起来。沙沙沙的声音在我们之间断断续续地响着,我的技术不错,却下意识地故意弄断苹果皮。
她看着我,削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了:“你用这把匕首削苹果?”
啪!又断了。我索性挥了挥手里的玩意儿:“好看吧?不过我不太会用。”
她道:“和将军身上的那把——很像!”
“是吗?”我漫不经心地回答。试图把她的话理解成,将军身上有很多把匕首,我这把和某一把很像。那我就比较抱歉了,谁知道你说的哪把啊!
继续和苹果奋斗——沙、沙、沙!杀、杀、杀……
推辞了一会儿,她接过我手里坑坑洼洼的苹果,笑着说:“谢谢妹妹。不过,将军那把匕首断不会用来削苹果。”
我拿了一串葡萄,一颗颗塞进嘴里,道:“当然,我手里的撑死了也就是金盆洗手解甲归田什么的。”
开个玩笑,沉滞的空气轻快一些。
纪青月吃了两口,放在手边的鎏金细瓷白玉盘里,说道:“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妹妹,二是——关于洛玉箫的。”
我的手顿了一下,又塞了一个葡萄,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九章(2)
她以为这是默许,继续说:“三天前,洛玉箫依约到了衙门投案自首,将军亲自过问的案子——我也在。”
这是不是表明她什么都知道?我连脸红都不会了,吐出葡萄籽,撒进手边的青盘。紫色旋纹灿锦织就的华服,留了个衣袖在桌边,和宝石蓝色相辉映。
“他什么都承认了。包括……包括头天晚上来找妹妹。”她看看我,我冲她笑笑,递给她一串葡萄。她尴尬地躲开眼睛:“不过当时没有外人,但是将军很生气。后来我有事离开一会儿,再进去的时候,玉郎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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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很甜,紫红色的汁液从我的指缝间流出来。缠缠绕绕落在身上,混着紫色银色的丝线,消失不见。唯有白的没有颜色的指尖上,有紫色如凝固的血液,冷冷地停在那里。
即使洛玉箫不说,别人也会告诉杨不愁。但是,若是洛玉箫亲自告诉杨不愁,对我而言却是大不一样。我不想深究自己的情感,只是感叹男人之间的斗气,女人不明白。
或者——他的潜意识里竟想拉我一起死?
“妹妹!”纪青月指指自己的嘴唇。
我拿起帕子擦了一下,白色绢丝上一朵紫红的花:“看我,这么贪吃。”
“唉,上官夫人对妹妹真好。”纪青月感叹道,“这是皇上赏给杨将军的葡萄。将军心疼夫人,便都送过去了。没想到夫人还给了妹妹这么多。”杨不愁没给我,所以纪青月是在提醒我,我和上官飞花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吗?
我笑道:“奶娘说我的嘴边有颗贪吃痣,是个有吃福的人。”嘴角的痣很淡,我希望它可以带着话题走远些。
就算是,我也不希望从她那里得到提醒。也许是因为洛玉箫的关系,我对纪青月的敌意比对上官飞花更深!
纪青月赔笑了一下,低头摩挲着桌面。我突然想起来,若是纪青月对洛玉箫说,从此后你不许再和我有瓜葛,是不是就可以解开洛玉箫那个恼人的誓言?
“玉郎他……他本来是死罪。”纪青月绞着桌布上的流苏,“不过大人念在他投案自首的分上,免他一死,改为流放岭南。以前在江湖的时候,他也去过岭南,对他倒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妹妹大可放心。”
“姐姐说笑了。妹妹守在这个大院子里,足不出户,与外界无干。不知道哪里该放心了?请姐姐明示。”
她愣了一下,随即支支吾吾地说:“嗯、嗯、是的、差不多吧!”
杨不愁至今没有放话娶她,上官飞花对我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心里也着急吧?
“还有一件事,”她说道,“明天玉郎就要离开京城了。他希望能见你一面。”
我愣在那里。他希望见我?他不知道我们之间都结束了吗?还是——
别人的算计?
我尽量保持脸部的平衡,对纪青月道:“姐姐才是洛玉箫心心念念的人儿。连我这个不入江湖的人都知道那个一生一世守护的誓言,所以,他想见的应该是姐姐才对!”推脱的话,却是事实,一字一字扎在心里,杀人不见血。
“不不不!”纪青月慌忙摆手,“不不不,我跟他没有关系,都是他一相情愿的!我——”
“姐姐!”我按住她的手,阻止道,“不如我再让喜颜端些水果来?”
“啊?红锦!”纪青月看着我。我们互不相让地对视着,我不确定有没有看到怨恨。她在后悔没有让玉郎杀了我吗?
我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我已经逃开。只是下一次,若是她让玉郎杀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玉郎说,只有见到你才能认罪服法。”临走纪青月强调道。
我淡淡地说:“将军既然过问了,自然由将军决定。”
下午午睡过后,我正在翻看皇历。结婚的时候已是深秋,虽然是钦天监定的黄道吉日,季节上却多了几分肃杀。所以我才注定这么多舛吗?在杨府来来回回地一折腾,竟然快两个月了,眼瞅着已到小雪。洛玉箫说过,他的生日是冬至那天,可惜那时我已不能为他祝贺。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九章(3)
正自感叹,杨不愁来了。
彼此都有些不自在。我又要削水果,却发现拿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