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当然不信:“不说就不说。贵人们啊,就是脸薄!”转脸又说:“我看还是洛大侠好。那个纪姑娘总是绕着杨大人转,看样子不好惹。你这没心没肺的,将来肯定斗不过她。”
“谢了!”除了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都出生了,还能现选爹?
“大娘,能帮我个忙吗?让那两个浑蛋离我远点儿,我想休息休息。”
大娘愣了一下,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出去了。
扭头看看小不点儿,裹得厚厚的。不是早产儿都要保温吗?这里都是这样的吗?我算了算日子,幸好,这个孩子已经过了37周,是我最近心情太烦,没有注意这些。小一点儿大概是一直营养不良吧。它小嘴努着,含着|乳头不放,揪得我生疼。奶水没有催下来,小孩子直皱眉,我也不好受,疼得想把它扔到一边去!只好喊产婆过来帮忙。
院里传来杨不愁的声音:“需要找个奶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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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章(2)
各找各妈,谁也不要来烦我!
不用春大娘想辙,产婆已经发话了,说是母子均安但需要休养。我见孩子弱小,怕感染了不好,更不同意见任何人。但凡有任何事情,只要隔着窗子说便是。
第二天,杨不愁就先行离开,说是城里还有事情。纪青月随着杨不愁离开,只有洛玉箫留下。临走前,纪青月隔着窗户低低地说了一句:“妹妹,姐姐真羡慕你!”便匆匆离开。
我不知道她羡慕我什么,我只知道我也很羡慕她,可以遨游江湖,海阔天空。但是已经来不及说了。
洛玉箫的话不多,每天早晨起来,到太阳上竿的时候,就到窗户下低声问我是否起床,今日感觉可好。他问得很小心,声音很柔。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做小伏低,我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平心而论,各有各的做人原则,坚守诺言本来就没有什么错。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合时宜,就让人家食言而肥。一切都是天意无奈,计较太多反而伤神,不如顺其自然,守着自己的本心,想着快乐二字便是了。
偶尔也会应他,简单说说孩子的情况。
平常的时候,春大娘说他都在后山练剑,砍得树上一道一道的。正好家里用柴禾多,大娘就请他没事帮忙砍砍柴。他也不计较,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如果江湖知道无影剑在这里做的事情是不是要多说两句可惜呢?
柴禾砍够了,剑练完了。洛玉箫会在黄昏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吹曲。不过是简单的树叶,却吹得宛如牧笛,清雅悠扬,不输琴箫。难怪他被称为“玉郎”!以他的相貌武功,还有这些风流才情,没有破相前的确很有资本。
小孩子变化很快,娃娃有惊无险地过了几个坎,屋里屋外度过几个不眠夜。终于,产婆说孩子没事了。
打开门,久违的阳光落进屋里,那个可恨可气又可怜的男人走进来,走向我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相对无言,唯有哭声阵阵!
娃娃真不给面子!
产婆和春大娘悄悄出去。洛玉箫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我哄着娃娃,看了他一眼。几天没见,原本清秀的脸上长着青茬。斜跨半边脸的伤疤淡了些,但是已经无法抹去。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我的脑子又不争气地冒出这句话。不就是个处男嘛,至于让我这么留恋嘛?其实我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让我留恋的是他的那份执著(尽管不是对我),是那份简单,是他对我的毫不保留——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只是明白的时候也明白了,什么叫“空”回首!
“他……他可真小!”洛玉箫比画了一下大小,赶紧补充,“不过,嗓门真大!真大!”
我笑着摇摇他:“是啊,力气还挺足的。前几天真是吓坏了。坐吧!”孩子病了,他比我还紧张,整夜站在窗户下面,连产婆都忍不住为他说好话。春大娘更是青眼有加。
洛玉箫沿着床沿轻轻坐下。我装没看见,他便又往里挪了挪。我低头哄孩子,觉得他的动作很好笑,同时一股酸酸的东西在心头泛滥,根本抬不起头来。
他长舒一口气,完整地坐在床沿,靠着孩子也靠着我,眉目间见了开朗。孩子已经不哭了,我见他局促的样子,有些不忍,说道:“要不,你来抱抱?”
“啊?不不不不!”他连连摆手,一副受惊的模样。说完了才觉得好笑,又伸出双臂,小心地问:“是这样吗?不会摔着吧?”
小孩落到他手上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提了一口气,生怕他摔着。他也比我强不到哪里,手臂伸得直直的,好像僵在那里,嘴角不住地抽动:“这么、这么软,快快快,我、我拿不住了!”话音刚落,我已经把孩子接了过去。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才发现好笑之处。
笑过之后,沉默片刻,他问道:“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我点点头:“我想叫他墨黎。”
“莫离?”他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句,低沉的声音多了许多言不尽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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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章(3)
我赶紧解释:“不,是墨色的墨,黎民的黎。我有名无姓,这孩子也就没必要追究姓什么了。索性跟了我,选个颜色罢了。小名就叫墨墨。”
“墨墨!”他看着孩子重复了一句。小孩似乎听得懂,大大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红锦,多希望有个孩子啊!”那个奇怪的幻听又来了,但是声音似乎有些不一样,“这样你就不会走了,对吗?”
我一时恍惚,谁?你们是谁?那些叹息,为什么?
“红锦?”洛玉箫试探的声音唤回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低头哄孩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洛玉箫伸出手指逗着小孩,貌似不经意地问。
我叹了口气,我骂纪青月,自己又何尝不是!有些话应该说明白:“洛玉箫,我们是该谈谈了。”
他停下手指,仿佛僵在那里,动也不动。半天才说:“你该饿了吧?我去端些吃的来。”
“阿洛!”这是只有在最亲昵时才叫出的名字,就这样赤裸裸地甩进阳光里,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秘密和隐情都不再是秘密了。
他四下看看,唯独掠过我,才低下头说道:“说吧,你想说什么?”
“阿洛,我喜欢你。”我无法去握住他的手,只能看着他,可他却执拗地低着头不肯抬起来,“从我有记忆之后,在这里,你对我是最好的。虽然,你想过杀我,还想毁了我,可是,最后你对我是最真诚的。和你在一起,很伤心,但是很放心。我知道,这一路走下来,最不想害我的就是你。我恨过你,恨你毁了我在杨府的平静;也怨过你,怨你舍了我去救纪青月。可是,比起其他人,至少你最坦诚,从来没有误导我,没有给我无望的希望。所以,我才可以清醒地自救,清醒地走下去。”这个世界太糟糕了,连这么糟糕的景况我都要谢天谢地,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糊涂!
洛玉箫扭过头去,我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但是我还要说下去:“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一直希望有个男人对我许个一生一世的誓言,然后两心相依,伴着这个誓言一路走下去。你做到了。遗憾的是,对象不是我。但是,我能为了自己就让你违背自己的原则吗?就好像一件稀世珍宝,因为不能拿在我的手中,就一定要打成碎片吗?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也许我们能在一起,但是那样的话,曾经让我欣赏的洛玉箫就消失了。到那时,我还会疑惑:一个违背过誓言的男人对我许下的誓言是否可靠呢?”
“阿洛,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言出必行,有诺必守。所以我欣赏你,喜欢你。甚至庆幸你的心在我身上。杨不愁说过,多少男人奔赴沙场为国捐躯,女人不也要守在家里延续后代。他说得没错,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你不是为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王大婶守在家里是因为还希望男人会回来,不是每个国家在每个时刻都会打仗。可是你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心思和要求永远也无法穷尽。我是女人,我知道。我需要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男人。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都是我的。阿洛,你做不到。我也不希望你做到!”
洛玉箫头在动,我的眼睛已经模糊。有双粗糙的手,在我的脸廓上慢慢滑动:“红锦,我们……”
“我们只有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我的嘴巴还算清楚,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你走你的路,我找我的男人。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烦了,需要聊天,还可以来找我。但是,我们缘尽了!”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能不能理解,但是我的表达能力仅限于此了。我瘫坐在床上,孩子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慢慢地视野变得清明,洛玉箫拇指在我的眼眶周围滑动,泪水在摩擦中飞散消失:“红锦,你——真可怕!”
我笑了,他也笑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了!
放下手,洛玉箫看着孩子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问道:“能不能让墨墨姓洛?”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章(4)
这是孩子本来应该有的姓,可是我不是要和他一刀两断吗?又何必给他留下这样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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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我不敢看他:“还是随我吧。”
对面静默了一会儿,衣衫簌簌响起,离开的脚步沉重得连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听得清楚。
是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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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一章(1)
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就好像看另外一个女人,我看着她从最初的认命,到后来的心动;看着这一对男女彼此交错而过。缱绻缠绵的时候,男人想毁了女人,女人认命地面对现实,没有感情,只有恐惧;留下了命,回到最初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