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起来,静得根本听不到窗外的雨声,虽然那本来就是小雨,只有我的抽泣,我的悲伤填充着整个空间。小雷点起了烟,静静地抽着,温柔地将烟灰弹进小小的烟灰缸。
这样过了许久,温姨打破沉静将泡好的茶“哗哗”倒进我们眼前的杯中。热气袅袅旋着从水的中央升起。闻着香气,我知道这是“铁观音”,也应该是安溪的,小米只喝安溪的。
我用三指托起杯子,好像又听到小米在我面前笑嘻嘻地说:“这是‘三龙护鼎’,怎么样,形象吧?呵呵!”
见我的情绪有些好转,小雷说:“任鑫,你看你是继续留下等小米的醒来呢,还是到我那里等着,我今天还要上班,只请了半天假。”
“我留下,”我几乎不假思考地说,“你上班去吧,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她醒来!有事我打你手机。”我摸了下口袋,这才觉察到装着电话的手包忘在他宿舍了,只带了钱包过来。
“你下次来时记得把我的手机和包带过来,我忘在你那里了”,我说。
小雷将他的手机递给我,“先用我的吧,办公室的电话回头我给你打在手机上。我不会走远的,基本都在办公室。”
将他送出门去,我和温姨回到厅里。语言不通,真的让我无法跟她交流,她只是不停地朝我微笑。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非常贤惠善良的女人,将小米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虽然家具都很陈旧,但也能显出大户人家的影子。
从厅里左首走过去,上几阶台阶便是餐厅,欧式的长餐台,擦的很光亮,中线上一溜摆着三个白银的烛台,令我吃惊的是,上面竟然有蓝色的香烛。记得给小米过的惟一一次生日,便是在这个宽宽的餐台。点的也是这种香烛,燃起来时没有黑色的烟,并且还有淡淡的香味弥漫到整个房间。她托着腮帮,隔着台子全神贯注地听我海天湖地乱侃,在烛影的摇曳中,她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心仪已久的小说女人,单纯、可爱,最要命的是她也非常的漂亮,于是这一切的一切显得异常浪漫。我还曾经把那次的情景作为经历过的最浪漫的事,后来在“挣大钱”想法的诱惑下忙碌到根本无暇浪漫了。现在想来,只感到心头有点苦涩。
小米是一个很干净的女孩,我以前到这里时,经常不注意将用过的东西丢得满地皆是,她总是无奈地笑着将它们或清理干净或折叠得整整齐齐,对我也没有加以指责,让我时刻意识到她的贤惠和勤快。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闽南女人都是如此,让我摊上她一个已经够幸运的啦。
我总在想,像小米这样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还拴不住我的心。任何人都知道“选择流浪”只是个逃避的粗劣借口罢了,她竟然能够相信,还想一直等到我结束流浪的那一天的到来。她的想法导致这样的结局,让我始料不及,可我又能够做出多大的补偿呢。任何认罪的言语都会显得我无比虚伪和恶劣,因为即使到现在我也没有娶她的意思,我现在不能给她任何东西。没有经历过她的那种相思之旅,我也对她说不出任何的安抚话语,这个时候,所有的解释、安慰都会在这真实的有些残酷的现实跟前,显得幼稚、可笑。我真想逃,我觉得无脸面对小米,我的丑恶灵魂没有脸面直接暴露在她的善良面前。
好像有人在叫我,我赶忙转过脸去,向着声音的源头。是温姨,她惊喜地笑着,小声地说着什么,并用手不停地指着楼上。看着这个矮个阿姨的惊喜表演,我立刻意识到准是小米醒了。我又惊又喜,感觉到心“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看来逃是逃不掉了。
第四章
羞得红晕满面
我蹑手蹑脚地走在上楼的木梯上,生怕弄出些许响亮的声音,惊了小米。记得以前我每次踏上它时,都是“噔、噔”地蹿上去的,每次都害得小米独自一人慢慢走上去。
拐过墙角,我发现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到房门时我却静静地愣在那里。这道我曾经无数次自由进出过的房门,现在我却没有勇气迈过了。想像着小米躺在床上的样子,我感觉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更确切地说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是温姨在外面吗?”一个异常柔弱的声音传来,是小米的,温柔的像松骨。
我挪动脚步,将整个身子显现在不是太宽大的门框下。我想回答,可喉结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来。
小米躺在宽大的床上,瘦小的身躯只占了床的小小一角。盖着一条灰色的毯子,眼睛怔怔地望着我。床的旁边有一个挂着盐水瓶的架子,靠近大圆窗的地方是辆装着医用氧气的小车,床头柜上赫然摆着一个像示波器样的什么医疗设备。这所有的一切,使这里成了一间病房。
我移动脚步走过去,她张着嘴,伸出右手轻轻向外挥了一下,想阻止我继续走近。看我没有停下来,无奈之下,她猛地把头甩向里面。
我弯下身去,抓住她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手,感到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将脸向里埋得更深了。我扫了一眼她的头,后脑果然被几层白纱裹着,再外面是一层薄薄的灰色网状帽子,当年一头秀美的长发已经没了踪影。
她的手被无力的裹在我的手里,一动不动,房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喘息声。看着毯子随着她的呼吸小幅度地上下动着,泪水在我的眼中已经盛不下,滚落出来,流过面颊,滴在我的手上。
我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任凭时间奢侈地飞快流淌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没有理由把美丽的青春在这另样的病房消耗掉,而我此刻又无能为力。
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小米的腿终于动了一下。“米儿,我回来了,你就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吧!”晃着她的小手,我一开口就是带泪的沙哑声音,“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和你一同承担这突降的苦难,都是我害了你。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我只想你能看一眼我,不要不理我,好吗!”
我将头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就让上天保佑,这眼前的善良女孩尽快恢复健康,恢复往日的无忧快乐生活吧。
她还是没有反应,任凭我的硕大的脑门在她单薄的手背上柔柔地搓着。在这个时刻,我感到我的词语异常地贫乏起来,只能不停地重复上面那些话语。真不知道那些哄人的甜蜜语素都散落去了哪里。
一只猫蹦上了床,羞答答地“喵”了一声,吓得我身子一颤。抬起头,侧目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猫已经懒懒地躺在了小米的脚边,将尾巴和头围成一个圈。觉察到我谴责的目光,竟害羞似的低下了头。我哭笑不得,此情此境,你来凑什么热闹啊。搁着往日,我非得将它撵走,现在的我,没有了心情。
也许是它的出现,小米慢慢地转过身来,眉目依然很清秀,就是嘴唇有些苍白,眼睛有点红肿,嘴角上还带着匆忙间没有擦净的泪水,但依然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她用手轻轻堵住了嘴。
“什么都不要讲,好吗?”她小声地笑着说,“你看这只小猫,我家的‘白马王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有多快乐呀!”
她的左手做出要摸小猫的姿势,我赶紧将那只白马王子轻轻地捧到她的手边,她轻轻地在猫头上抚摸起来。
我捣蒜似的点着头,激动地在嘴里哈着:“好!好!”
什么都不说,我的罪过就能自然湮灭吗?什么都不想,这么可爱的姑娘就能恢复原有的健康和活泼吗?什么都不问,我们各自的将来都能天随人意吗?虽然她已经开口和我说了话,但她伪装的轻松和羸弱的体态让我更加自责、更加无地自容起来。心痛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不停地冲击着我的承受底线,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有些不能自已了。
“好了,好了,我的好哥哥,不要这样好吗?”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着劝慰着。
我猛然想到温姨的叮嘱,千万不能让她受刺激,我不是正在干这企图让她受感动的蠢事吗。想到这里,我使劲将眼闭紧,以求眼泪能快些流干,可越是这样,越是止不住。
“我饿了,该吃饭了吧?”小米问到,“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什么吗?”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但也确实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我当然记得她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在一起的日子里,每天看海归来,我们都要拐到泉州路口的一个食品店买上几个鼓浪屿特产的鼓龙馅饼。那酥柔湿润、口感冰凉、香甜而不腻人的馅饼可是她每天的必备品啊。由于入口有些甜,我不是太爱吃;可她就不同了,按她的话讲:就是这馅饼,从小哄着她每天不哭不闹地、幸幸福福地长这么大的。
我擦了擦眼睛,讨好地破涕为笑说:“你说的是鼓浪屿馅饼吧,我立刻就给你买去!”
她微笑着点点头,我马上想站起身来去帮她买。也许是半蹲的时间太久了吧,在转身的瞬间,我腿一软,竟然整个身躯重重地趴在了木地板上。
听到背后传来小米“啊!”的一声大叫。
小雷来的时候,我正在隔壁的房间欣赏小米的钢琴独奏,不忍心破坏我们的浪漫时刻,他便坐在楼下的厅里和温姨闲聊。
她正在弹的是李斯特一首曲子,我装模作样趴在琴旁,用一副无比欣赏的眼神,望着她飞快地在琴键来回舞动的小手。还深情地看看她俊俏的小脸蛋,再加上不时地问上个把比较弱智的乐理问题,整个下午,小米就一直荡漾在非常快乐的情绪中了。
我几乎不懂什么音乐,在这方面做出的最大成绩,也许就是能在卡拉OK上完整地唱出几首还算挺流行的曲子,或者用口琴和着“锒铛韵”吹个“小草”、“望星空”啥的。调基本上不跑,可真是跑起来,便一直到终了都很难再拉回来。呵呵,就这个水平,对钢琴这么复杂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什么概念。
小米就不同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