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娇说着就要跪下发誓,江夫人慌忙把她按回座椅,急着说道:“哎呀,我也不绕圈子了,和你直说吧。这姑娘你也认识,就是如今住在我们江家的花公子的义妹。”
“阿花?”
“就是夏姑娘。唉,你也知道,云风和她先一路南下,而后又一路北上,日子久了,难免生了些情愫,可这孩子碍于已经和你们定了亲事,不敢表露。我看夏姑娘也是个好心肠,又和你们感情好,将来在一起也不会生什么事,就想着帮云风说下这门亲事。可这夏姑娘看起来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是委屈了她,所以想先探探她的口风。我毕竟是个长辈,一开口那便是提亲了,要是她不乐意,岂不是尴尬。而你和她年纪相近,又有交情,更容易知道她的心里话,就想着让你去问问。”
吴玉娇犹豫一会儿,说道:“这倒无妨,夏姑娘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如果她真觉得委屈了,那我就……”
“唉,你可别胡思乱想,”江夫人忙说道,“我们江家可是认定了你才是云风的正室,就连云风都说,如果夏姑娘不乐意,就绝不勉强,已经有了你和凤娇,这门亲事也不是非结不可。之所以要你出面,也是因为这夫君的妾室合不合适也是该你管的事,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咱们就不提这事了。”
“江大哥这么出色,如果夏姑娘心里也有他,应该不会计较的,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江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又补充道:“这事可能要快些办,因为我听花公子说他们可能要提前回去。不过你也不要明说,毕竟夏姑娘的身世还不是很清楚,探出她对云风的心思即可。”
吴玉娇微笑着点了点头,“伯母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离开了江夫人的视线,吴玉娇便觉得胸口充满了又痛又酸的滋味。拿着手绢的手抚在胸口,表面上是在纠着手绢,实则是纠着自己的心。尽管她一再提醒自己,要做个孝顺的儿媳,要做个贤惠的妻子,却还是止不住这股酸痛。
虽然从一开始,江云风就不是完全属于她,但她可以肯定江云风对柳凤娇只是一种疼爱,她相信自己可以比凤娇为江家、为他做得更多,可以让他离不开她,当然也不会委屈凤娇。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不是天真的柳凤娇,她早就觉得江云风对夏花的态度有些不同,不同于对她和凤娇,虽然看起来是一样的彬彬有礼,甚至更加客气些。但就是不同。
江云风是个温柔但绝非多情的男子,既然是他开了口,那他一定是真的喜爱夏花。柳凤娇对江云风只是一种近乎亲人的喜爱,所以不会排斥他所喜欢的人或物。而她不同,从第一次见面,江云风就成了第一个驻进她心里的男人。即使能保住正室的位置,可得不到他的心,又有什么意思。
江夫人说他们可能要提前离去,为什么他们不现在就走呢?江夫人说夏花是个好心肠,可只要她不像自己这样宽容大度就行了。江夫人说夏花可能会觉得委屈,不愿意做妾室,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刚刚还要指天发誓绝无怨恨的吴玉娇,心里正生起幽幽的恨意——身为正室,她才是那个最委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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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婆的问题,在此补充几句。明初律法比较严格,对妻子在婚姻中的地位做了一定的保护,比如一般平民不可以娶妾,除非年过四十且没有儿子;有妻妾的男人也只能有一个妻子,其他的只能是妾,妻、妾的待遇不同,不可以用妻的待遇对待妾,当然更不能把妻当作妾来对待。这在一定程度保护了妻子的权益,但被牺牲的还是女人。
第二十五章 最怕妇人心
那天晚上,吴玉娇一直在琢磨该如何试探。
因为吴鹏没有儿子,吴玉娇很早便跟随父亲打理帮中事务,也称得上见多识广,所以尽管她与夏花相处时间不长,却也发现此女心地纯良,不忍为难他人。于是她想到,如果让夏花感觉到她的委屈,便一定会自愿退出,江夫人也不能责怪自己办事不力。
吴玉娇自觉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心里高兴,便洗漱了睡下,躺在床上编织明天的说辞。却又突然想到,江夫人今日的言行不简单,不像是因为内疚而宽慰自己,倒更像是在有意试探。
吴玉娇坐起身来,抓住身上的簿被,自言自语道:“是了,娶妾一事告诉我即可,并非一定要我同意,也并非一定要我出面询问。江伯母这分明是在试探我,看我是否真有容人之量,又反复提及凤娇妹妹让我一事,这可不就是隔山震虎吗?”
吴玉娇躺了回去,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明白,明日的差事是做不得鬼的,她必须想办法把夏花留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夏花看到吴玉娇的来访,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吴玉娇待她虽然和蔼,却过于客气,两人之间不似与柳凤娇那般亲密,所以很少单独相处。
“阿花你怎么一个人呆在屋里?”吴玉娇也开始学着柳凤娇亲切地唤夏花为阿花。
“今天太阳晒得厉害,不想出去。小强被江夫人叫去了,说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给他。”
“凤娇妹妹也去了呢,我一个人闷得慌,才跑来找你说说话。”
“啊?阿娇也去了?到底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怎么不让我们也瞧瞧?”
“想必是些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意儿,才不让我们去。”
“阿娇哪里还是孩子?”
“呵呵,她那好玩的性子和令弟有何区别。”
“要成亲的人总是不一样的,不想长大也要长大了。”夏花说着不由地看了看端端正正坐着的吴玉娇,只不过比自己大两岁,却已经有了几分江夫人的影子。
吴玉娇低头拉了拉衣襟,说道:“唉,有什么办法,这丫头早说了,凡事就劳烦我这个姐姐替她顶着,她就还和以前一样就成。只怕是要自己做了娘才知道长大。”
夏花心想,谁让你们要她那么早嫁人,也难怪要姐妹易嫁,可要是做不了姐妹该怎么办呢?又想到十六、七岁的柳凤娇大肚子的模样,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忙插开话题,问道:“吴姐姐不是来找我说话的吗?想说些什么啊?”
这时屋里只有她们俩人,吴玉娇却还是轻轻地问道:“我想想问阿花,你觉得江大哥这人怎么样?”
“啊?”夏花有些莫名。
“你别笑话我,你也知道凤娇妹妹虽然和江大哥同一师门,可实际上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而我更是……说起来,倒是阿花和江大哥相处时间最长,所以只好问你了。”
夏花心想,通常女孩子喜欢上某个男孩子是会和自己的朋友私下讨论,可你吴玉娇都要结婚了,现在才问未免太晚了罢,我还能说江大哥的不是吗?
“江大哥啊,很好啊。人长得英俊,年纪轻轻便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又是名门正派出身,侠肝义胆,和吴姐姐还有阿娇正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夏花觉得自己像是个媒婆,可吴玉娇显然很喜欢听,笑着说道:“那他这一路上怕是招惹了不少莺莺燕燕吧。”
这倒是事实,只是旁人都把她和江云风当作是一对情侣,倒也没人上前纠缠,可夏花当然不会这么说。
“当然不会,你可不能信不过江大哥,虽然他这个人心软了些,可自从和你们订了婚事,他对别的女子都是退壁三舍,对我也一样啊。”
夏花以为吴玉娇听了这话会高兴,没想到她却是一脸哀怨,“阿花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容人之量啊,连凤娇妹妹都不如。”
“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总不会希望江大哥是个拈花惹草的人吧。”夏花有些头痛,真搞不懂这些古代女人想些什么。
吴玉娇一笑,说道:“江大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当然,那当然。”夏花忙点头称是,心里却想,你既然知道干吗还要问我。
吴玉娇低下头,轻轻绞着手里的手绢,说道:“江大哥喜欢上的女子,也必定是品貌双全的好女子,我能有这样的好姐妹做伴,哪里会不高兴啊。”
夏花懵了,她一直觉得吴玉娇要比柳凤娇精明能干,对感情和婚姻的看法也会更加成熟,就算受困于礼教的约束,心里也一定是不乐意的。可现在这付模样,她只能感叹封建思想果然害死人。
夏花不能把吴玉娇当作柳凤娇来教育,只能喃喃地说道:“吴姐姐你还……真是有容人之量啊!”
吴玉娇抬起头,挺直了背,眼睛也明亮起来,“为人妻者,贤德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正室,孝顺父母,爱护子女,夫妻同心,妻妾和美,千万不能学合德飞燕只知争宠夺爱,如此家业才能兴旺啊。我虽然出身草莽,可也懂得这个道理。”
夏花觉得吴玉娇这番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却又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无意在此时批判落后的封建思想,讪讪地笑道:“是啊,是啊,吴姐姐可不是那种坏女人。”
吴玉娇把身子向夏花倾了倾,“阿花,你也知道吴姐姐不是那种女人,可只怕有些女子会觉得给江家做妾,居我之下,太过委屈了,唉,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夏花心想,废话,这世上有谁会心甘情愿给人做小妾,像柳凤娇那样的纯粹是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可吴玉娇问到这份上,她也不能直说,便说道:“那也不一定,只要那女子和江大哥是真心相爱,又和吴姐姐你们相处得来,我想她也许不会计较。”也许真有女人能为了爱情牺牲一切,但她不会。
真心相爱四个字让吴玉娇的心里有些刺痛,但她还是满脸堆笑,拉着夏花的手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夏花回了她一个笑容,心里却在叫苦,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岁连初恋都还没有过的高中生,干吗要来这里做婚姻问题咨询师。
“阿花有心上人了吗?”
暗自叫苦的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