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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再随便动手!”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阮东思面有愤色地看着坐在堂上之人。戴着黑色判官面具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子瑾,你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敬谢不敏,锦堂堂主的好意,在下消受不起。”阮东思向来斯文的面容满是嘲讽,随即又道:“我说过,聚宝斋的人我自有计划,若你再不经我同意就动手的话,勿怪我翻脸无情。”
被唤做锦堂堂主的男子默然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子:“这是下半年的解药。”瓶子才放在桌上,便见阮东思冷笑着一挥袖将那小瓶甩落在地:“堂主大人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谛听处寻到了解药么,这个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免得哪日又惹了上面的人不高兴,这被虫子啃得肠穿杜烂的滋味可不好受。”
尖利讽刺地话语让锦堂堂主陡然迸发难以压抑的怒气,却见他拳头握了又张,张了又握,最后语气平缓地道:“谛听那的药,若你服下有用,早已脱离本座的控制,他的药只能暂缓了血梅发作的时间,让血梅在你体内沉睡,物极必反,你若再不能找到根治的办法或者服用党魁的药,超过时间,那血梅虫醒来,就不是一般解药能压得下去的,所以……。”
“所以认命么,像你一样蝇营狗苟地活下去,任人如猪狗驱策?”阮东思鄙夷地看着他。
“子瑾,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锦堂堂主再忍不住怒气,啪地一声击碎了黑木桌子,碎屑四溅,门外的守卫听到异动正想冲进来,却被在锦堂堂主一个手势下迅速地退了出去。任由那碎屑划破自己的脸,阮东思只冷嗤:“堂主大人还是顾着眼前自己怎么活下去罢,当然你也可以向你的主子告发我这心怀二心之人,换取更多的解药和如锦前程。”
“子瑾,你明知我不会。”他提高声音,眸里闪过一丝痛楚,他们怎么会走到这般近乎决裂的地步,他的子瑾从来都是斯文温淳,一身书卷气,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让人如沐春风。
“不要靠近我,我看了你就恶心!”阮东思倒退两步,脸色有些苍白,眸中却丝毫不掩饰厌恶。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锦堂堂主眸色梭地锐利起来,他阴测测地一笑:“是因为那个和尚么?”
“什么和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阮东思梭地一惊,眼中闪过慌张,不会掩饰的他丝毫不晓得自己的模样只会让锦堂堂主更加蓦定心中所想。
“那个人是不是有一张漂亮的脸,所以才教你动了心,如果你愿意,本座也可以将他送到你的房内。”锦堂堂主慵懒地坐下,睨着他不若平时镇定的神色,心中怒火更盛。
“龌龊!你脑中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这般有辱斯文,你明知他是男子!”被气得七窍生烟的阮东思,一阵头晕,只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腾,腹中隐隐作痛,不由心下一惊,暗道糟糕,谛听曾千叮咛万嘱咐,他在用药后,千万不可大怒大喜。
“菊棠院的伶倌们也是男子,那又怎么样,便是那天下第一楼的月大家,也不过是京畿达官权贵们的禁脔。”没有权势,便下贱如猪狗,任人践踏,有了权势,便能将践踏你的踏在脚下,锦堂堂主唇边噬着冷酷的笑。
“你……你,不要动他。”阮东思强压下内腑翻腾的剧痛,他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牵累。
“能叫子瑾这般上心的人,本座怎能不去一会……子瑾,你怎么了!”蓦地抬起头来,锦堂堂主这才发现阮东思面如金纸,他焦急冲上前,不顾他挣扎地抱住软倒的阮东思,心惊地看着他腹部怪异地起伏,抓着凳子的指节都泛紫。
终于压抑不住,阮东思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血中竟然有碎末肉状物。锦堂堂主心梭地沉了下去,捏住他的脉搏,倒抽一口凉气,着分明是血梅虫提早醒了过来,在啃噬他的内腑。锦堂堂主赶紧去捡起散落了一地的小药丸,点住阮东思身上数处大穴,将药丸送到他唇边。
“我……我……宁愿死……也不吃这……药。”面孔因为疼痛而极度扭曲,阮东思依旧撑着一口硬气不肯服药。
“子瑾,你怎么忍心叫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锦堂堂主语气沉重,眸中闪过哀伤,一掌击向他后颈,逼他张开嘴,吞下药丸,又灌入内力辅助药性扩散。
看着阮东思的气息渐渐平顺下来,身体也不因痛苦而蜷缩,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不意外地对上一双怨恨的双眼,锦堂堂主也只叹了一声,正要点他睡穴,却被他颤抖的手握住手腕。
“去年鄱阳、海昏二县的事,你可有参与?”阮东思强打精神,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默然良久,锦堂堂主看着他眼中失望愈深,怒气渐盛,虚弱的身子又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只得别开脸,点了他的睡穴。将他小心安置在内堂后,锦堂堂主眸光梭地深沉阴冷起来,似有妖毒的火苗在跳蹿,他深深地看着昏睡的人,低声自语:“子瑾,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若你真要的是那个人,不管那人是谁,我打断了他的四肢,也要将他送到你身边。”
只要你快乐。
“堂主。”黑暗的角落里不知何时跪了一名黑衣人,双手递上一只玉盒。
接过盒子,他打开一看,沉声冷笑起来:“谛听啊,谛听,想不到这东西竟然在你那里。”也好,不管是佛灵舍利也好还是那东西,他都势在必得。
第十一章 妖夜行之——女巡按
放箭啊,你们这些人头猪脑的!”青宝快气死了,迅斗的内院扔出火明弹,真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那些偷东西的贼眼看就要跑了,她的佛灵舍利啊!
被人从后面紧紧扣住腰,青宝挣扎着,又不好动用自己身上乱七八糟,连自己都没摸透的暗器什么的,急得满头大汗,只拼命想踹身后制住自己的人,谛听在脸上被撞了第三次,脚丫子被踩了七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把青宝扔了出去:“要死了,竟然把我的指甲弄断了。”
没防备的青宝呼拉拉就这么掉下房顶,不由尖叫,果然是不会武功就这么惨。在屁股着地开花前的一刻,她又被一条艳丽的红绫卷起,红绫在月光下如盛开的妖花般夺目,然后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刚松了口气的青宝又扭动起来,吱吱喳喳地尖叫,月华秀美的眉一挑,直接拿红绫把她裹个结实,连嘴巴也封上,打横搁在腿上,青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带走了自己的梦寐以求的东西。
待回到一片狼藉的院子里,只见一条粗大的金正驮着几只山鸡往左厅哧吭哧吭地爬去,谛听心疼地指挥人去照看歪倒的植物。青宝则狠狠地了眼一脸漠然月华和跪了一地的暗卫:“带了这么多人都是废物。”说罢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当然没踢中,在暗卫们愕然地眼中愤然地回房去了。
进了房门。她急急去打了盆水往床边靠去,瞧见床上那安好躺着的修长人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用冰凉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玄莲汗湿的脸。
“舍利……怎么样了?”微微张开眼,玄莲轻握住她的手腕,看着青宝神色沉了下去。又道:“没关系,总会拿回来的。”
“月华那混蛋,不能总让他压在咱们头上,兔子急了还咬人。”青宝努力压抑下满腹地怒火,半夜时分就听到院子里不对劲,探头出去才晓得是有贼来了,还是全副武装的,明火执仗地冲左厅去了。谛听那家伙懒洋洋一句舍利好象在里头,她就晓得这事不对。
再看看月华又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当下推断出,这两混账竟然拿舍利去做诱饵,而且完全没有预先知会他们一声。
月华此举分明将他们置于自己控制之下,那舍利即便夺回来,恐怕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插手。这种被人操纵在掌心,身不由己的感觉不好,非常不好。
看着青宝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玄莲勉强支起身子。揽着她:“不要去做危险的事,为师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能跟在你身边。”
青宝急忙扶他躺下,轻抚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我知道,师傅你别随意起来,我要做什么也等过了八月十五再说。”每年快接近八月十五。月盈这几日,玄莲就犯病,往日在山里倒不怕什么,可现在却是这样的处境,实在太危险。
玄莲微皱着眉,看向窗外地月,脑中一片晕沉,只得用力握了握青宝的手。不甘不愿地沉入深眠。痴痴瞧着深眠的人儿片刻,青宝忽然红着脸俯身在他的淡粉的薄唇上偷了个吻,轻声道:“不能总让你保护我,这一次。让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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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起老高,为期半月的集市开张了,洪州集市热热闹闹,南北两地不少稀罕货物都在这里可以找到,聚宝斋没有受上次抢劫的贻害,依旧宾客盈门。
店里的小二们发现原本因为师傅病了,完全没精打采的小青师傅忽然来了精神,整日里拖着人陪她逛大街,整整六个时辰,不是在茶楼里听曲子、说书就是满大街跑树荫底下,听人闲磕牙,末了就捧着一碗面蹲在墙角看乞丐打架也津津有味,有小乞丐抢了她的面,她就咋咋呼呼地追,笑骂一场,下回照旧。
大家都摇头叹息,那高广澄静,一身佛气地玄莲大师怎么就收了个猴精儿一样没心没肺的徒弟。
回到聚宝斋后,也不见她去照看自己师傅,反而一头扎在聚宝斋的存书房里东翻西找,不到月儿高挂不回房。偶尔才去玄莲大师房里,然后听掌柜就会咬着手绢,一脸哀怨地被赶出来,青宝每次出来都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还直舔嘴巴,让人看了就掉一地鸡皮疙瘩。
“喂,要不要和我合作?”青宝单脚跨在凳子上,左手插着腰,脚丫子抖呀抖,一脸拽样。
盘腿静坐在床榻上的月华,眼观鼻鼻观心,手捏一串水晶珠子动也不动地诵读着。青宝也不恼,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往他面前一甩。
半晌后,月华看似淡漠的目光在那书面上一扫,最新版地《洪州志》,页数正翻到《洪州-鄱阳县》这一页。
“去年彭蠡泽水患,鄱阳、海昏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