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她不慎染了风寒,刚刚好了没多久,风玄优不甚介意的扬起清秀的脸一笑,眉间清冷的气息柔软下来:“我哪里如此脆弱。”
西门冰炎俊酷的脸上带着浅笑,俯身坐在她身边:“注意点总是好的。”
风玄优清冷的目光你睨向吃得津津有味的莫如幽,他便识相地勺了两碗汤过来,嘟哝:“这样的男人婆,冰炎你以后难伺候咯。”随即赶紧缩头躲过飞来的两枚如小刀一样叶子。吃过美味的野味,风玄优在蔷薇花架下,听那风微尘讲解自己对赵蕤《反经》的理解,这样的帝王心术之书,涉及纵横权谋,兵事,用人之策,虽然对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仍嫌复杂,但风微尘却极其通透,极有自己的见解。
“不知法之长短,则不能得法;不知事之长短,则不能成事。”风玄优闭着眼忽然淡淡开口:“陛下可知其意?”
风微尘有些奇怪颔首道:“是,皇姐,此法乃言,当立于山巅,方能俯瞰全局,需对人事皆要洞悉,方能成事。”
风玄优轻勾起唇一笑,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仁慈,是我天极幸事,今日,皇姐便教新的一课。”说罢,手一抖,一道薄削的袖底刀如流光般闪出,杀气森寒,直取他的颈项。
风微尘骇然一惊,却没有闪开,片刻后,脖子上有黏腻腥稠的液体滑下,染红身上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风玄优冷冷的声音响起:“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想要陛下的命,若陛下总心慈手软,必养虎为患,陛下置天下人福祉于何地?”
身后,从他入宫后就开始伺候他的小太监,脖子上裂开一道深深的伤痕,倒毙在地。
眼角余光瞥见那熟悉的人狰狞的死相,风微尘面色苍白,僵在当场,许久之后才露出个涩然的笑,眼中有难过的泪光,他虚弱的启唇:“皇姐……尘儿知错了,可是,可是请你不要再这样吓我……。”他彼时若让开了,那刺客淬毒的刀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即便是知道她并不把这样的行刺放在眼中,可是,他心中在瞬间盈满了陌生的恐惧。
离开略显简陋却温暖的幽王府,这冰冷的皇家宫廷里会给他温暖的人,除了母后,便是她。
他腿一软,身子软了下去。
风玄优一怔,下意识地揽住少年纤细的身子,他粉润的薄唇无意地轻轻地擦过她的唇,带着浅浅的……浅浅的香气,两人同时呆滞,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还有鼻间的温热气息。
片刻后,风玄优神色淡然地起身,只道:“臣逾越,陛下恕罪。”礼毕离去,不久,便忘却这个小小意外。
只有他傻傻地呆在花架下,许久之后,他颤抖着轻触自己的唇,依然有她唇上的如野蔷薇般的香气,他的皇姐,便像这满园的野蔷薇,满身不易亲近的刺,惑人,却不易驯服……
彼时,阳光浅浅,有草叶的清香蔓延,秋高气爽,他们亦不曾想到日后种种,爱恨离别,反目成仇,或黯然消亡,或远走他乡……
是流年忘却了谁……
彼时,在满是危机的皇权路上,那个少年渐渐深沉,教人慢慢地看不透,学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她也渐渐的收敛自己手中权力,归政于帝。
承天三年,太后遇到刺薨逝,那少年伏在她怀中哭了一夜,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血腥的光芒。
许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血梅党第一次下狠手,是为了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少年有一双锐利的眼,也深深信任着她。
但是,血梅党依然成功了,不久之后,太皇太后为她赐婚刚访西洋归来的西门冰炎,当年她已二十有余,过了最少的芳华,与冰炎亦有极深的交情,便欣然答应,心中淡然。
却未料那少年天子,会哀戚地看着她道:“为什么,皇姐,你为何要嫁给他,你已经不要朕了么,娘去的那夜,你不是说会陪伴尘儿一生么……。”
她震惊中竟然生出一丝修窘与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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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妖夜行之……前尘梦
个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露隽俗约旱睦Α?br>;
彼时朝中以她为首是将党,以右相王幸为首的是相党,太皇太后萧氏则依仗的是从开国来连出六代皇后的萧氏门阀,虽为外戚,但萧家人还是主祭的氏族,低调内敛,从不参与党争,太皇太后也是极知进退的人,辅佐三代帝王,在朝中极有威望。
将相二党明争暗斗,而她一手扶植的少年天子却在此时,利用江宁都督张子藏私铸银钱一案与王幸一气,逼她解甲,软禁宫中。
她措手不及,嫁给冰炎的前夜,躺在了未央宫硕大的龙床上,身上却穿着明日的大红嫁衣。风微尘笨拙而温柔到极处的动作,哀伤而决绝的眸子,让她在事后,怎样也无法下手伤这夺去自己贞操的少年。
朝中王幸步步相逼,风言***,只道这天子带头行此乱伦之事,风微尘根基未稳,竟有废帝的声音出现,但风微尘亦已成势,朝中纷争不断,有不少人暗中蠢蠢欲动。
帝者对任何人都不该有执念,执念便是弱点,帝国的统治者可以多情,却不需要一个痴情的帝王。
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她既能狠心暗中除去昏庸无道的煊帝与那同样无能狠佞的三位嫡皇子,既奉镇国之名,她便不允许亲手纳还、付出无数百姓鲜血与将士性命的家国再遭兵乱。他虽然够聪明隐忍,却还不够狠。
她暗中布局,随后与冰炎远遁塞外,却不曾料到后来他因此遭遇的一切不堪……
三年后,误打误撞再返宫中,物是人非,那春阳般美丽而善良的少年,连兔子都不舍伤害的少年,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喜怒无常。血腥噬杀,狠狠将权力拽在手中,逼她不得不利用多年埋下的势力与他周旋相斗,机锋百出,仿佛有无形之手在背后操纵一切,只是彼时他们被爱恨蒙蔽了眼,不知身在局中。
彼时的她看不见他曾因她承受的一切……
“皇姐,我相信她。会来救我,她是我惟一的亲……。”他曾经看着天边的月,眼眸温柔而坚定,满心信赖。
是。她是他惟一的亲,他所有地至亲都在那场举国震惊中的屠戮中,死亡殆尽,而这个局却是为她而设。他只是被她硬生生拖下那泥沼,无数次后悔,在他被那些恶魔不断残忍作践与撕裂之前,她愿意握住那双手。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如果彼此的信任还在,是不是就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他们就能长相守,风玄优最后的那段日子。他们放下一切的日子。美丽的像一幅永的画。
上元夜歌台上的《长相守》。昆仑奴面具下,他明媚地脸。曲江流水浮灯里的缠绵,京郊村落里安宁的乡野闲居……
只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后世那个才子地诗词,她亦是相熟的。
不知静默了多久,只是虎啸卫都听令退出几十米,只留他们在悬崖上对峙,侍卫们都是见过皇帝的身手,亦不信那人困马乏的两人能逃去哪里,只是依然警惕地刀尖朝前,显示出一贯的训练有素。
“八卦玉,我会给你,但是……。”
“没有但是,玉留下、人也一样。”风微尘冷柔的嗓音里满是不容抗拒霸气,打断她的话。
青宝一怔,叹了一声:“何苦如此,风玄优地一切皆已逝,盛安京的桃,都已蔓延十里,如云
她的过去皆成传说。”
那最初地第一枝桃,是当年风玄优在上元夜为他求来地,那种在丽景殿地无根桃枝,便似他们的爱情,被沉重地皇权压得奄奄一息,却在她亡故时,染满她的鲜血后,奇迹般的存活、抽芽、绽放,渐渐地桃树种满了整个盛安京。
既然已是传说青史,如何能再回头。
“落夕公主,你打算如何?”她径直挑中这个永远无法忽略、诡异、形的存在,她是他的寄望,如何能轻易舍弃?
但他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封镜之没告诉你,萧氏的大少爷与念儿情投意合,太皇太后应允了么?”
萧氏的少爷?她微微思索,眼前模糊闪过一个画面,面目清秀的少年,一双大而斜飞的丹凤眼有世家子弟特有的骄傲:“我叫兰芷,兰芷芬芳的兰芷。”
青宝看着风微尘面无表情的模样,忽然明白,这个人已经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念儿么?一如他当初舍弃昭淑仪和她腹中的孩子,她已经看不懂这个人了,他早已成长得大大超过当年风玄优的期许……
青宝淡淡的摇头,看来敬之给她飞鸽传书的事,也已经暴露。
风微尘幽邃的目光锁住她:“跟朕回去,朕可以不计较你在哀牢山的事。”在他看到蒙肃递来的信上那“碧落”二字,便怒极,只想将她擒在身下狠狠蹂躏。
“我叫碧落,上碧落下黄泉的碧落,我是你的表姐。”初次见到那个女子时,她微笑着对年少的他这么说。
那时,他还不知,此后,他们之间的纠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法斩断。
她缓缓摇头,目光悠远而意味深长:“我,回不去了,尘儿,当年风玄优曾努力过的,可惜她赌输了,所以再回不去,也再不愿回去。”
风微尘呼吸微窒,心头莫名地生出阴霾来,她,知道了一切么?知道,当初的自己于血梅党合作,是真的起了杀心,想置她于死地,在矛盾间挣扎徘徊……可,那又如何
他垂下眸子慢慢地道:“当年,是你教会朕拥有权力在能保护自己想要的,朕只想知道,走到那时的朕是不是会因为你而慢下步伐,若深爱的人会成为弱点,而被别人利用挟持,身为男子却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那不如,亲手埋葬……。”他已经站上那个位置,驾驶着那辆华丽庞大的帝国战车,再回不了头。
顿了蹲,他又缓缓道:“更何况,你曾为了天下将先帝他们除去,朕不得不想,若有一日是否也会这么对朕,可到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