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元宏道:“山中只有老前辈等五个人么?”
柯大雄道:“人很多,分别被囚禁在不同的地方,我们双目被蒙了起来,又不许交谈,故而无法认出是些什么人。”
葛元宏道:“他们这等大费手脚,只是为了对家师一人么?”
柯大雄摇摇头,苦笑一下,道:“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计划,但却无人知晓他们的真正用心何在?就在下被囚山中的感觉,那些看守我们的人,武功都极高强,而且,他们的人数也不少,如若单单是为了对付令师,似乎是用不着大费周折。陈大侠刀法虽然精绝一时,但你们师徒究竟是人单势孤,决非他们敌手。”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这是整个江湖的一场大变了。”
柯大雄道:“在下不敢妄言。”
谭家麒突然接口说道:“你们被囚禁过之后,就吓破了胆子,一切听人摆布了?”
柯大雄抬头望了谭家麒一眼,道:“我们江东四霸,妻子儿女老少一十八口,全都被留作人质,如不听他们之命,妻子儿女,即将被他们活活烧死,唉!在下纵不畏死,但也不能不为妻儿着想。”
葛元宏道:“果是手段恶毒。”
一直很少开口的郭文章,突然开口说道:“昨夜中偷袭忠义侠府的人,将近百位,难道都是家人被囚,身受威迫而来的么?”
柯大雄道:“这个在下不清楚,但想像之中,江湖上有不少孓然一身,无家无业的人,他们自然无此顾虑,役用这些人,自然要使用别的办法了。”
站起身子,接道:“好叫诸位失望,我柯某人知晓的,也就是这些了,江东四霸在江湖上,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是血性汉子,诸位如是不放我走,尽管取我之命。”
葛元宏道:“在下已经说过,柯老前辈如若说明内情,在下决不留难,大丈夫言出必行,柯老前辈不用多疑。”
柯大雄道:“好!区区告辞。”转身向外行去。
葛元宏道:“慢着。”
柯大雄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葛少侠可是变卦了么?”
葛元宏道:“柯老前辈不用多疑,在下之意,是说目下行舟极快,我们势又不能停船送你登岸,你要如何一个走法?”
柯大雄苦笑一下,道:“我们身受逼迫,登舟索命,其屈在我们兄弟,虽然,在下三位义弟,都死于诸位刀下,但在下心中并无记恨诸位之心……”
葛元宏一挥手,接道:“柯老前辈久走江湖,明白事理,我三位师弟,不明内情,下手狠了一些,在下这里代他们致歉了。”言罢,抱拳一揖。
柯大雄抱拳还了一礼,说道:“葛少侠可否把雁翎刀借我一用。”
葛元宏微微一怔,但仍然把刀递了过去。
柯大雄接过雁翎刀,在左腿砍了一刀,登时冒出鲜血。
陆小珞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柯大雄道:“苦肉计,用来保护我们一十八位妻儿性命……”
缓缓把雁翎刀还给了葛元宏,接道:“在下如能逃得性命,亦将埋名隐姓,以保家人,万一不幸被他们救起,也许还有和诸位会面之日,诸位保重,在下就此别过。”
行出舱外,抓起一片木桨,奋身跃入了滚滚的江流之中。
葛元宏望着那起浮于江流的身子,摇摇头,叹道:“柯大雄没有骗咱们,咱们的处境,比想像中,还要险恶万倍。”
郭文章道:“大师哥,你看他会不会骗咱们呢?”
葛元宏道:“不会。”
陆小珞低声说道:“大师兄,咱们顺流而下,舟行极快,也许他们追不上了。”
葛元宏道:“但愿如此……”
沉思了一阵,道:“船东主。”
崔三快步行了过来,拜伏于地,道:“诸位原来是忠义侠的弟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葛元宏摇摇手,拦阻崔三,接道:“刚才那凶险的搏杀,你都看到了。”
崔三道:“小的看到了。”
葛元宏道:“我们谈的话,你也听到了。”
崔三道:“这个,小的只听到几句,而且是无心之过,葛爷……”
葛元宏接道:“你听得多少,那都无关紧要,但你已明白我们处境的危险,不幸的是,你也被牵入了这个旋涡,一旦发生事故,连你们也难逃死亡之危。”
崔三一时不明白葛元宏言中之意,呆了一呆,道:“葛爷之意,是……”
葛元宏接道:“白昼之间,你尽快行船,别让他们追上,天色入夜之后,设法把船靠岸,你也不用再经营这艘帆船了,我给你百两黄金,你们弃船逃命,改营他业,暂避风头。”
崔三想到适才目睹那场凶猛的搏斗,急急说道:“葛爷说的是,小的一切从命。”
葛元宏一挥手,道:“你同意了,那很好。”
从包裹中取出两块金砖,递了过去,道:“这些黄金,足可补偿你弃船的损失……”
崔三道:“葛爷,太多了。”
葛元宏道:“多一些分给伙计们,去招呼他们一声,咱们尽量赶快,顺水加桨,顺风张帆。”
崔三接过黄金,道:“葛爷放心,小的尽力加快帆舟速度。”
事关生死,崔三招呼了所有的船伙计,放快帆舟,顺水行船,再加上摇橹加速,船快有如流星,飞驰在滔滔江流上。
葛元宏站在甲板上,四下张望,不见有快舟追来,才稍觉宽心。
陈公子似是也知晓事情严重,乖乖的坐在舱中,一语不发。
日过午刻,太阳偏西,估计半日顺水行舟,已走出百里之外。葛元宏才长长吁一口气,对崔三说道:“要伙计休息一下吧!他们大概追不上了。”
深秋天气,江风微带寒意,但崔三和五个伙计,都累得满身大汗。
崔三拭去头上汗水,笑道:“葛爷,今夜里咱们登陆后,小的已决定放把火烧去这条帆舟,给他们个无迹可寻。”
葛元宏笑一笑,道:“那是再好不过。”
缓步行入舱中,闭目而坐,表面上,似是在静坐调息,其实却是借此避免几个师弟的问话,心中筹思登岸之后,如何才能避开敌骑耳目,安抵九华山中。
就在苦苦思索之际,突闻崔三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小黑子,快快,快向左偏。”
葛元宏心中一动,霍然睁开双目,正待起身出舱查看,突闻蓬然一声大震,似是一个极重之物,落在帆舟之上。
紧接着帆舟打了两个急漩,桌上茶杯滚落,人也站立不稳。
葛元宏一提气,稳住马步,左手抓起放在身边雁翎刀,快步出了舱门。
抬头看去,只见一艘巨大的双桅大船,逆水而上,和自己的帆舟,已成并肩之势,大船一个铁锚,被人抛了过来,砸入甲板,帆舟被大船牢牢系住。
葛元宏目光一触铁锚,心中已吃了一惊,那铁锚十分巨大,不下三百斤,对方竟能帆舟急行如箭之下,投掷过来,击中甲板,系住帆舟,这份功力,实足惊人。
这时,帆舟回荡一阵,停了下来。
那双桅大船,也收帆下锚,停在江心。
崔三和几个船伙计,大概是瞧到适才对方飞锚系舟的举动,已然骇的愣在甲板上。
葛元宏暗暗叹一口气,挥手对崔三等说道:“没有你们的事,避入后舱去。”
崔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船伙计,避入后舱。
这当儿,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已带着兵刃行出舱门。
葛元宏抬头看去,只见大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竹笠压顶,身披蓑衣,足登草履,手持钓竿,胸垂白髯的老者。
他竹笠戴的太低,低到无法瞧到他的面目,但那一身穿着,葛元宏却似是听师父说过,定定神,一抱拳,道:“阁下可是五湖神钓罗常白老前辈?”
那白髯老者举手推推竹笠,露出两道长垂眼帘的白眉,冷漠的说道:“正是老夫。”
葛元宏道:“晚辈葛元宏……”
罗常白接道:“你是陈道隆门下的大弟子,人称铁口书生。”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晚辈常听家师谈起老前辈的神采,敬慕异常,今日有幸能得亲目一睹。”
罗常白道:“名字可以起,外号却是不会叫错,人称你铁口书生,果是能言会道。”
葛元宏道:“老前辈夸奖了。”
一面留神打量那位罗常白的神色。
只见他神情肃然,眉目间隐隐可见杀机,不禁心头大震,暗道:“难道身份如五湖神钓罗常白者,也被那些神秘人物控制役用不成。”
只听罗常白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夫和令师见过数面,但彼此却谈不到什么交情。”
最后这一句话,显是预留了翻脸的借口。
葛元宏道:“家师曾经和晚辈等谈起过老前辈的侠名,对老前辈十分推崇。”
罗常白冷冷说道:“那是令师的看法,其实老夫做事一向是任性施为,不计别人的评论如何。”
葛元宏故作不懂,但一时间也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只好默然不语。心中暗暗忖道:“你是一代大侠身份,我在言语上让你几句,不让你找到借口,看你如何发作。”
罗常白抬头望葛元宏,冷冷接道:“此番老夫拦江截舟,想把几位留下。”
葛元宏想不到他说的如此直接,呆了一呆道:“老前辈想留下我等,有何指教?”
罗常白不知是有些惭愧,还是有些不安,仰面望天,目光不敢瞧着葛元宏,口中却冷冷说道:“老夫想借诸位一用。”
葛元宏道:“有人借银子借钱,却从未听说过借人的事?”
罗常白道:“如若这不是很为难的事情,那也用不着老夫出马了。”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老前辈一代大侠,盛誉满江湖,如若晚辈对你老前辈确有帮助,晚辈自甘借给老前辈,用不着老前辈动手了。”
罗常白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不行,你们师兄弟四个,还加上一位陈公子,五个人,都要结我留下。”
葛元宏突然仰天一阵大笑,道:“在下明白了。”
罗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