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让我留下吗?”宁夏做最后的挣扎。
阿木图笑了,他笑起来,连月亮都为之失色。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本跟我谈条件吗?”
宁夏咬牙,“如果说不说你都要砍我的头,那现在就杀了我吧。”
她悲伤地看着他,在做最后的赌博。她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凄凉。一行泪以优美的弧线滑落,滴落到他的手上。
……
第八章 火云
他们对视了许久,阿木图终于出声,“好吧,只要告诉我原因,无论天大的罪过,我都不杀你。”
不杀她,不代表不抓她。但这是阿木图最大的让步了,宁夏无奈之下,只好挑部分来讲。
“我是邦什的王族,去年冬天邦什的那场宫变,你该知道吧?”她抬头询问他。
阿木图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宁夏继续说:“雷若月血洗了我家,只有我和弟弟逃了出来,但是在逃亡过程中走散了。于是我一路上乔装打扮,最后混进契沙。”大半年的经历,她一句话就概括了,其中的酸甜苦辣,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宁夏背靠着树坐下来,抱着膝盖,“我没有不良企图,我只是没有地方去了。无论你打算攻打汉统还是邦什,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契沙不能收留我,现在就杀了我吧。我累了。”
说完,宁夏抬起头看他,带着一半的期待,和另一半的绝望。
阿木图单膝跪下,伸手捧起她的脸,笑道,“钟宁夏……你是邦什国长公主——夏宁公主,对不对?”
听到“夏宁”这两个字,她心中一阵苦涩。她点点头。
“你有野心,你不甘心你的叔叔夺去你父亲的位置,想夺回来,对不对?”阿木图凝视着她,嘴角含笑。
宁夏与他对视,说,“是。”
“你恨雷若月帮助你叔叔杀了你父亲,所以你想亲手杀了他,对不对?”
“是。”
“好。”阿木图只说了一个字,站起来。
宁夏不明白这个“好”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见他站起,也跟着起来。
“龙临山庄呢?”阿木图追问,“你怎么会多了个‘丈夫’住进龙临山庄?”
“是有个人出钱雇佣我的,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宁夏心想这话我可没骗你。
阿木图一愣,卖身?或是单纯的雇佣?虽然他想知道,却不好问。也因此,关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深入细究。
“雇佣你的人,是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阿木图问。
宁夏点点头,她想反正阿木图不知道肖凌也混来契沙军中了。
阿木图笑了,他说,“公主,要报仇,就让自己强大起来,没有人会帮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帮自己。”说完,他转身离开。
这句话,是他五岁的时候,一个男人送他的,现在,他把它送给了一个女人。
他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阿木图笑起来,抬头看看月亮,明天,又是一个好天啊。
……
第二天,是骑术的决赛,正巧那天,战马处新来了一匹马。
那可是神驹!听说还是从遥远的西方引进的,比一般战马的个头都要大,而且通体雪白,四个蹄子上却有火一般艳红的毛!名做“火云”。
龙沫九下令,骑术比试中的第一名,可以试驾火云,谁若能征服了火云,这神驹就归他了。
这条指令让烈很恼火。自打第一眼见到火云,烈就喜爱不已,本想问龙沫九要来,他却先下了这一命令!只是这马野性大,恐怕要驾御它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骑术比赛的第一,是2132队的坦米。他家可是历代养马的,契沙军中好多战马都是出自他家之手,对马的了解甚至超出了对人的!
他第一眼看到火云,两眼就放光!这马可是西域马!不,应该说,比西域还要更西。听说那里有一片海,四周是被陆地包围着的,那里出产的战马,体型彪悍,耐久力和爆发力都是无与伦比的!如果说,传说中的马是真的,那坦米相信,定是眼前这匹!
火云被牵到了围栏中央,它显得暴躁,任何靠近它的人,它都要以鼻息或蹄子刨地来威胁。
坦米很兴奋,边说话边接近它,但是显然这马无视他,他的手刚靠近它,它就脖子一甩把他的手甩开。
坦米俯身一闪,抓住鬃毛,一个翻身挺身上马,火云开始撕叫跳跃,力气之大,差点把他给摔下来!
火云见没能摔下他,忽然前蹄抬起嘶鸣,马背几乎与地面呈直角!坦米抱住它的脖子,双腿夹紧稳定身体。但紧接着,火云突然跃起,马身向侧面一扁,硬是把坦米给甩了下去!坦米跌下去的时候手中还拽着它的鬃毛,火云前蹄一踢,眼看就要落下踩在坦米身上了!
“叭”地一声鞭响破空而来,火云的前腿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它吃痛地跳开,怒视眼前执鞭之人。
烈一把拉起坦米,示意他后退,自己甩着鞭子看向火云。
一人一马的奇怪对视。
烈狡黠一笑,鞭子一抽,火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鼻息一喷,就这一闪神,烈就甩开鞭子跃上马背!吸取了坦米的教训,烈双脚死死夹住马腹,胸贴紧马背,任火云折腾了半天也没甩下他来!
接着火云一声撕鸣,饶着围栏狂奔起来,速度之快冲刺之猛,让烈暗暗惊叹。若能收服此马,战场上必定大有利!
这是一场耐力和毅力的比试。火云在疾奔,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而烈也只能趴在马背上,四肢牢牢固定住它。
真是匹烈马,看那阵势,别到死才停下来就好……烈心中暗暗叫苦。看着日头渐渐偏西,他四肢快麻木了。周围围观的人从开始的起哄叫嚣,到无聊,再到担忧……烈能支持多久?要是被马甩下来,不死也伤半条命了!
坦米是既担忧烈,又心疼火云。来硬的他或许征服不了火云,但这马给他养上一段时间,定能让它乖乖听话!马是很通人性的动物,它知道谁都它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听说了这事都跑过去给烈加油,但是对眼前的情况谁都没有办法。
就连阿木图都闻讯赶来,他嘿嘿直笑,看到烈被一匹马搞成这样,他可是心情好得很!
忽然,围栏里冲进去了一个人,迎向火云!四周一阵抽气之声!这小个子不要命了吗?他非死在火云的铁蹄之下不可!
“闪开!”烈在马背上大叫,来人真是王的“相好”钟宁夏!这瘦弱的小子是想来救他吗?可他哪里能受得了火云的一蹄!
就在所有人以为火云会踏过他的身体时,忽然火云前蹄一蹬,身体向一旁摔了出去,硬是没有碰到宁夏一丝一毫!只是害得马背上的烈也跟它一起摔出去了……
宁夏站着看倒在她面前的一人一马,眼泪含在眼眶。
火云一改之前暴躁凶狠的样子,竟然低呜了起来,它站起来慢慢踱步到宁夏面前,这几步一改刚才的奔腾之势,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它走上前,低头舔她的脸。
“小三!”宁夏克制不住紧紧搂火云的脖子哭了出来,火云黑色的眸子眨啊眨,竟然流下了泪水。它用脑袋轻轻拱宁夏,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一时间烈不知做何反应,他从地上爬起来,真好看到火云的眼泪。这马……究竟怎么回事?
……南军营的马厩,宁夏哭得一塌糊涂。
刚才趁着混乱,阿木图命人硬把烈塞进了军医处,见宁夏抱着火云不肯放,只好拉她一起来了马厩。
他用袖子替宁夏擦眼泪,她的脸上由于涂了一层灰粉,一哭,脸全花了,阿木图不禁笑了出来。但下一秒,火云一个鼻息喷了他一脸口水……
火云瞪着他,好似仇人。宁夏赶紧把它拉开……往契沙王脸上喷口水,这傻马还想不想活了!
阿木图用袖子把脸上的马口水擦掉,冷冷地向火云瞪回去,说,“信不信今晚我把你烤了吃掉?”
“对不起对不起!”宁夏挡在火云面前,赶紧道歉。
阿木图伸手把她脸上的泥水抹去,眼里有丝不易发觉的温柔。他说,“我还在等你解释。”
宁夏坐在马厩的栏杆上,轻抚着火云,开始叙述。
“这是匹进贡的马,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王就把它赐给了我弟弟川宁。当时它还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马,所以我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呢。我是老大,我弟弟是老二,它就是老三,所以我们给他取名字叫小三。去年的冬天,在邦什那场宫变中,川宁就是骑着小三逃出皇宫的,那次分别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宁夏淡淡地说着,一改刚才痛哭的伤悲。
她抚摩着小三光顺的毛,它身上到处是新或旧的伤,白色的毛也又杂又脏,被烈抽打过的前腿,还有深深地一条红印。
“小三以前可漂亮了,它的毛又白又滑。”宁夏笑着说。她把小三拉出马厩,去不远处提了桶水,拿了刷子,走回来。
阿木图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小三,痛不痛?”宁夏一边给它刷洗着,一边问,“小三,你这样倔,一定挨了不少鞭子吧?这大半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三,被人骑一下没关系的,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啊……”
“小三,你有没有想我啊?我一直在想你的。”
“小三……”
宁夏一个人絮絮叨叨,忽然嘴里的话哽咽住了……她一直问的问题,却如何问出口……
小三,川宁呢?
小三,为什么只见你不见川宁!你们是一起逃出皇宫的啊!怎么会分开了……
小三,川宁他……
川宁他现在在哪里?!川宁他是不是……死了?!
她咬住嘴唇,泪水倾斜下来。她把头埋在马背上,肩膀颤抖,却没有哭出声音。
小三回过头去用嘴碰碰她的头,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她的手抓着它背上的毛,很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