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麻戴孝,更衬托出了脸色的苍白……
“锦儿。”凌霄在他身边坐下,轻唤他。
莫凌锦又对着凌霄点点头,眼帘一直低垂着,没有一丝神情。侍女在一旁偷偷抹泪,七殿下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了,滴水未进,也从不曾离去。
凌霄轻拍锦儿的肩,发现他单薄的身体竟然微微在颤抖。
半晌,凌霄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锦儿忽然说,“四哥,你下次离宫,能不能带我走?”
凌霄一愣,见锦儿抬起头来,他摸了下锦儿的脑袋,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锦儿忽然的微笑让凌霄措手不及,他以极其嘶哑的声音说,“我没照顾好母亲,是我害的……”
“锦儿?”凌霄发现锦儿不太对,轻推了他一下,忽然锦儿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侍女们哭着上来扶她们的主子,凌霄问她们,“陈淑妃是怎么回事?”
一侍女对凌霄深深鞠了一躬,擦着眼角的泪说,“主子一向很健康,却忽然发病死了,御医也查不出原因来。”
莫凌霄帮侍女安顿好锦儿,就回了秀仪宫,莫凌颖见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忽然凌霄笑了,“我回来了。”
莫凌颖走上前,猛地抱住凌霄。
“大哥……”莫凌霄心中一热,反手拥抱莫凌颖。
“回来就好。”莫凌颖只说了四个字,但是凌霄明白,这里面含着怎样的感情。
六岁的莫临风挤到他们中间,一手抱住一个人的腿,莫凌颖这才放开凌霄。
内间走出一个少妇,国色天香,风姿卓越,她一把拎开临风,对凌霄点点头道,“凌霄回来啦。”
“大嫂。”凌霄微笑。
一旁被拎着不舒服的莫临风推开少妇的手,叫嚷道,“玫小妞,我又不是猫,不要拎着我的衣领!”
“你闭嘴,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少妇显然不理会临风的抗议,一只手继续拎着他的后衣襟。
“爹爹,四叔,救命啊,娘欺负我!”临风开始哭诉,显然要他闭嘴不是件容易的事。
少妇一掌甩向临风的后脑勺,接着两个人争吵了起来,互不相让。莫凌颖悄悄拉着凌霄出去,这地方就留给他们母子吧。
凌霄笑得很大声,他很开心,一切都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
玫卡是西域一个小国家的公主,曾跟着她父王来朝拜汉统王,当时王侯贵族们都被她的出众美貌和不羁的气质所吸引,但她却偏偏看上了莫凌颖,还非嫁不可。
婚后两人过得很甜蜜,接着莫临风诞生,这小子跟他母亲一个性子,所以经常会出现母子战争的场面,他们到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外漂泊了许久,凌霄忽然觉得这样的争吵,竟是那么温馨,暖到了心底。
忽然又想到宁夏,她回到契沙了吗?阿木图有为难她吗?说不后悔是假的,只是他知道,契沙留不住宁夏,汉统的王宫同样关不住她。她是一匹野马,广阔的天地才是她驰骋的草原……
晚上皇上大摆宴席为凌霄接风,待月上中天,宴会才散。凌霄同莫凌颖夫妇回秀仪宫,因为喝了酒,一路走来也不觉冷。莫临风玩累了,躺在凌霄怀里睡着了,玫卡挽着丈夫的手,好不惬意。
忽然像想起什么,莫凌霄拿出玉佩问,“大哥,这个是你拿给我的吗?”
莫凌颖还没接口,玫卡就抢过玉佩,忙说,“我知道你在彤城驻守后,就派人拿去给你了。”
两兄弟奇怪地看着她,玫卡走过去紧紧抱住莫凌颖,“相公,人家知道你想凌霄了,才把他叫回来的……”
玫卡一打混耍赖就过关了,凌霄知道没那么简单,却也不拆穿她。果然第二天玫卡偷偷把凌霄拉到后院来。
“凌霄,来吃点点心。”玫卡拿了一盘桂花糕出来,放石桌上。
凌霄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嘴里,笑道,“大嫂,说正事吧,大老远用玉佩把凌霄召唤来,定有重要的事了?”
玫卡嫣然一笑,“四弟果然少年豪杰,英勇不凡,聪明过人,玉树临风……”
“……”
凌霄欲做昏迷之态,玫卡才停下,正色道,“其实是这样,从二王子出征开始,御前侍卫就开始有人员上的走动了。”
凌霄眉皱起,“人员走动?”
“刚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到一个月前,镜安城禁军首领也撤换了,我才发现情况不对。”
“禁军首领?原来不是张大人吗?”凌霄一惊,这事他毫无所闻。
玫卡说,“张大人在一个月前暴毙,紧接着皇后的弟弟替上了张大人的位置。那时候我才注意到侍卫的变动,所以才急着把你招回来。”
“这么说……”凌霄忽然想到他进皇宫的时候,门口的卫兵确实全部换过了,连御前侍卫都换了大半,要不是侍卫长官认出他来,恐怕他还得大打一番才进得来。
玫卡站起来,笑道,“不只是禁军,近卫军换过,三天前,终于皇后又把手伸向了陈淑妃。”
凌霄一惊,“你说陈淑妃的死也是皇后之手?”
玫卡轻哼一声,“陈淑妃是中了一种毒,这种毒的特征是,在暴病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你如何知道?”凌霄问。
玫卡一笑,“正巧这种毒,就来自我们西域。”
“那你又如何知道是皇后下的手?”凌霄追问道。
玫卡叹了口气,“当初我跟你大哥说的时候,他也这样问,你也知道他有多固执。我当然没有皇后下手的证据,如果有,不会等到现在的。可你大哥偏是不信。”
凌霄笑,“嫂子,我信你。我已经跟皇上请求给大哥封王侯了,还希望大哥不会怪我自做主张。”
玫卡站起身,“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就怕挨不到那个时候。”
凌霄心中一动,“大嫂何来此话?”
玫卡转身一笑,“你没感到宫里蠢蠢欲动的气氛吗?”
凌霄也站起身,说,“我只要你和大哥,还有临风平安就好。”这个王宫里充斥着各种权利和欲望,他都没有兴趣,这些黑暗的,和丑陋的事……他无能为力了。
一天后,全城的白绫换下。
又一天后,全城挂上了红幔。
邦什公主即日嫁进汉统。
那天,宁夏与烈和流夕,刚好辗转永州回到青峡关。青峡关果不负天下第一关的美誉,雄伟而壮阔,宁夏一路上不知感慨了多少回。
“土包子!”烈简短地做出了评语。宁夏回瞪了他一眼。
进了关,龙沫九一见烈,激动地抱住他,上下仔细观察他有没有少条胳膊少块肉。
宁夏在一边哈哈笑,说,“龙将军,烈将军完好无损地回来啦!”
龙沫九本没注意到她,一见她,脸色马上沉下来。他对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将士立即把她抓了起来。
“喂!”宁夏挣扎,“龙将军!”
烈和流夕也奇怪,疑惑地看向龙沫九。
龙沫九无奈地摇摇头,“这是王的命令,王已经下了缉捕令了。”
“为什么?!”宁夏大叫,但显然龙沫九没理会她。
“王还说了,要把钟宁夏,立刻带去都灵城。”龙沫九转头向副将,手一挥。副将领命而去。
“龙将军……”烈说,“因为莫凌霄的事?”
龙沫九不置可否地笑笑。
流夕一脸担心,烈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事的,放心。”
停战的本来是为了汉统二王子和烈,现在既然二王子逃了,烈也回来了,就没有再要停战的必要了。交换俘虏很快谈成,宁夏被带进都灵城时,龙沫九准备开战。
都灵城中的一间宅院,离皇宫很近,宁夏就被软禁在此。但是来都灵城已经三天,宁夏始终没有见到阿木图,除了不能走出宅院大门外,她吃好穿好,该干吗干吗。那么长时间的劳累奔波,早已让她疲惫不堪,从汉统回来的路上若不是流夕的细心照料,她或许连伤都好不了。
午后,宁夏把躺椅拖到门口,太阳斜斜地照进来,连冰冷的大理石地板都显得不那么冷了。宁夏裹了条毯子躺上去,眯起眼睡着了。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比较晚,却不影响太阳的温度,暖暖地,好象一个人的拥抱……
阿木图进门的时候是拉起脸的,但不料看到的竟是宁夏的睡脸,失笑。
这个宁静温暖的午后,满院的阳光和草香,一张安静熟睡的脸,像猫一样倦缩成一团,让他心情意外平静下来。似乎是连权利、欲望、战争都可以暂且放下的,只剩下安宁和祥和。
阿木图拉过一条毯子铺地上,靠在她的躺椅边,翻着手中的书卷。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露出一抹笑容,眼里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渐渐困了,他便倒头睡去,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
宁夏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未西沉,照耀得天空一片炫红。她打了个哈欠,忽然发现自己脚边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阿木图!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木图的睡容,与平时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他醒着的时候,尖刻锐利,但睡着的时候,全然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
宁夏把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蹑手蹑脚走开,把厨房的侍女支开,开始忙碌起来。
讨好契沙王,有时候也是件很必要的事。
阿木图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他伸了个懒腰,最近忙得根本没睡好,才使得这个下午睡得特别沉。
一阵食物的香味传来,他站起身,向外堂走去。
宁夏正在摆碗筷,见他来了,上前把他拉过去坐,笑着说,“尝尝我的手艺。”
阿木图有点发怔,她的表现一点没有被关押的自觉,却自然地让他无措起来。现在这个时候,板起脸说话会不会太不合时宜?
阿木图在她的注视下,夹起一块牛肉,入口滋味确实不错,又因为确实饿了,他又吃了一些,这才发现宁夏动都没动一直在看着他。
“怎么?”他问。
“好吃吗?”宁夏一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