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铺开纸,执起毛笔,犹豫了很久。
终于他掠起右手衣袖,挥墨疾书,冷漠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只是眼神中,暗藏着本不属这个年纪该有的阴冷。
“三公子!”门外传来仆人低低的通报。
“进来。”他头都没有抬。
一位年纪六十有余的老仆恭敬地进入,把门关上,走到少年面前说,“三公子,契沙如约进攻来了。”
少年挑挑眉,嘴角那抹笑意,似有似无。
“然后呢?”他漫不经心地问。
老仆中规中矩地答道,“回三公子话,雷大人出人意料地撤兵了。”
“喔?”少年终于台起了头。烛光下,他的脸模糊不清,却又异常俊美。而那双仿佛桃花一般的眼中,暴戾之气呼之欲出!
“是,雷大人丝毫不抵抗,直接命人撤退。”老仆必恭必敬地回答道。
“福兮?祸兮?”少年笑道,“你看,有时候,结局总是这样扑簌迷离。”
“老奴担忧。”仆人一脸严肃地说,“雷大人的退兵,老奴惶恐只是一计。”
“不,雷若月这次来,本是为了夏宁,而今定是见到了夏宁,才会不战而退。”少年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弹在他手边放着的银色面具上,笑道,“你说我是高估了雷若月呢,还是低估夏宁?雷若月如此痴迷于她,我还真没料到。”
“按此说来,秦无影劫了夏宁公主,反倒成了好事。”老仆说。
听到“秦无影”的名字,少年眼神一沉,说:“本是坏事,只是他所促成的结果,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他绝不是一般江湖杀手,如果他要插手进来,只怕会有点小麻烦!”
“老奴明白,老奴立即去查他的底。”仆人俯首道。
说话间,天已经微微亮了,空中飘起了小雨。
“降温了。”少年望向窗外,手伸出去,接住滴落在掌心中的雨滴,忽然笑了。分外温柔。
或许这才是十七岁少年本该有的表情和眼神……
老仆心下无声叹息。
只一瞬间,他眼中又出现了凌厉的光,冷冷地对仆人说,“桌上的信,带去给契沙王。并随队多带美女十名献上。”
“美女?”仆人一愣。
“我只是给他提个醒。”少年笑了,那笑容看似如此天真无邪,“提醒他,他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他得到;我要的东西,他也碰不得。”
…………
雨下下来的时候,宁夏坐在树下望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发呆。
望着望着,眼睛酸了,簌簌掉下泪来。
她什么都听不见,闭上眼睛,也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她可以安静了。可以安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
跟在她身边的马儿跑开了,她亦无所知。
一直到一个熟悉的马嘶声出现在她的耳畔时,她才抬头望去。
“你是上天派来救我的吗?”她淡淡地笑着对来者说。
他有着一张天仙般的脸,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他喘着气,脸色有些红润,湿润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他的眼睛乌黑,充盈着水气
,红唇若桃,肤胜白雪……人间怎会有这等绝色之人?
他穿著火红的战夹,披着黑色的,翅膀一般大的披风,傲然坐在马背上。
在这个寒冷地黎明,她以为她看到了神。
她从来都不信神,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坚持了,她想逃跑了,她想躲起来,躲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如果可以一睡不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来者骑着一匹异常高大的白马,通体雪白,惟有四只马蹄上,有火一般艳红的毛。这样的马,来自西方,叫做火云。
火云一见宁夏就乐掂掂地把脑袋凑上来,在她脸上蹭啊蹭啊……
“小三?”宁夏终于回过神来,反手抱住它。它的温度温暖了她已经冻僵的四肢,恍若春天。
流夕轻叹。
他是这次契沙的先锋部队,今夜若不是小三忽然暴躁地踢着腿不听指挥,他一定不能发现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宁夏!
而他一回头就看到一支箭从她耳边擦过;只差一点就射中了!
她府身在马背上奔驰,纱裙飞起,上面斑斑血迹。
他的心脏因为这一幕而乱跳起来,他咒了一声,调转马头。也不管在战场上逃兵会受到怎样的处分。
可是混乱的人群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杀开了一条血路才从她离去的方向追去。
整整几个时辰,他一直在附近转,本以为找不到想放弃了,忽然又看到她一身污泥地坐在树下发呆。
“你怎么会在这里?”流夕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皱了下眉,“你在发烧。”
宁夏什么话都不说,紧楼着小三,埋头在它的脖子里,哭泣无声。
流夕抬头看看周围,又看着她,犹豫了下,说,“要回去吗?”
宁夏茫然地抬头看向他,眼睛因为哭泣而红红的,脸色却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流夕温柔地说,“王在找你,你要回到他身边去吗?”
宁夏一怔,摇头。
仿佛她一直在从一个笼子里逃到另一个,又从一个阴谋,跳到另一个。
“不去。”她站起来。
她哪里都不想去。
流夕没有说话,沉默微笑。
“你为何要来?你帮了我那么多次,为什么?”宁夏看着远山,轻声说,“我都开始讨厌自己了,讨厌得想去死。”
流夕依然笑而不答。
宁夏继续说,“在荆棘城我杀了自己的子民,因为他们曾经的背叛。我恨这些愚昧的人,我更恨给他们灌输愚昧思想的雷若月!我以为我的恨是支持我坚强下去的勇气,可是到现在才明白,我什么都不是。杀自己人民的时候我会懊悔,会痛心;杀雷若月的时候我会手软,会哭泣!”
“选择,就是在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放弃另一样。”流夕了然轻笑。
宁夏沉默不语。
流夕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笑道,“不必茫然,人都这样,看得穿,却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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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些事情……工作上的事情……本文可能会暂停更新一段时间……虽然最近更新一直很慢……
知道这样会很对不起一直以来关注我的朋友,可是……可是……为了生活为了赚钱……我……我……泪奔ing……
鞠躬,请大家原谅……我……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作者,我一定会把结局写出来……只是……5555555一个月内,我一点时间都没有
42 秘密
细雨打在竹叶上的声音,干净清透。
六月的竹林,放眼望去一片碧绿,勃勃生机息扑面而来。
竹林里有座小木屋,有些破旧。一个男子坐在屋檐下,赏雨吹萧。
萧声浑厚悠扬,一听便是内力深厚之人所奏,和杂着雨声,飘向很远很远的天空,有一些哀伤,却异常平静。
雷若月睁开眼,打量了下屋子。
很简陋。
但耳畔的萧声,使得这种简陋,成就了另一种风雅。
萧声并未因为他的醒来而停止。雷若月也不说话,等到门外檐下坐着的穿青布衫的人自己吹够停下了,才发话。
“谢谢你救了我。”雷若月有些虚弱地说。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从包扎的痕迹也能看出,处理之人技术很专业。
“雷大人也会谢人?”青布衣衫那人转过身来,竟是秦天生。
“我以为你会要我报答你。”雷若月轻笑,却是疲惫之态。
“是。我想你知道我要什么。”秦天生走进屋子,手中把玩着他的竹萧。
雷若月望向窗外,不知名的虫子在悠闲地鸣叫着,一派悠然自得。
“我曾经向往,可以和她一起过这样的生活。”他忽然说了句毫不相关的关,并展开了笑颜,很温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秦天生冷冷地说,“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该了解。”
雷若月沉默了许久,似乎鼓起了勇气,才开口对秦天生说:“我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以为闭上眼,就能保守得住。可是……”
“可是什么?”秦天生已经沉不住气了。这个他追踪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要从雷若月口中说出来了么!
“知道吗?越是幸福,就越是害怕失去。守住现在和未来,不是很好吗?”雷若月伸出手去,接住窗外的细雨,眼神迷离,“有些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已经被时光埋葬了,为什么还要去挖出来?”
“幸福的是你!”秦天生大吼,“对我悲惨的过去,不该有个交代吗?!”
“你是秦将军的儿子。”雷若月忽然说。
秦天生不知是对雷若月忽然说出的话来不及反应,还是莫名惊诧,只是睁大了眼,看着他。
“你是邦什的擎天柱——秦正大将军的儿子。”雷若月说,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其实这个结果与他调查的内容,正好呼应了起来。他早就若有似无地这样感觉和猜测,却没有得到有力的证据去证实。
也或者他主观上逃避这样的现实。
“二十年前,秦将军爱上了一个女子。于是,一切的悲剧,就从这里开始了……”雷若月淡淡的笑了,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眼神却清澈得一如既往。
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神。
况且还是个政治家。
秦天生握萧的手有些抖。这些事情他以为自己早就不介意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工夫练下来,手竟还是会抖。
“这个女子是谁,想必你已经调查出来了吧。”雷若月回望秦天生,知道他内心的感受,眼里却没有一丝轻视。
“心诺公主?”秦天生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四个字。
“没错,心诺公主。当今契沙国国王,阿木图的母亲;也是当今汉统王莫凌霄的姑姑!一个了不起的女人。”雷若月的言语中,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她甚至和我雷家,都有莫大的渊源……”
二十七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年的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