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黄金宫
有过上次圈头岭的教训,一见又是大朵黑乎乎的东西袭来,郸王等人不由的脸色大变。那些护卫的靖江骑兵倒是不慌不忙,当下拦住车队不走,自己各个用布裹住头脸,背对黑云,下马肃立。
赵焕正要大喊“敌袭”,萧奉先见怪不怪,拉着他下马,同叶祖珪一起,钻进金顶大车之中,又吩咐人将大车四周窗扇关好。不一会,周围好象狂风大作,飞砂走石,从四面八方,打的厚重的车棚“噼啪”作响。整辆大车,都在这似乎无休无止的撞击下呻吟。赵焕和叶祖珪面面相觑,都是脸色苍白。赵良嗣虽然故作镇静,但是那上下不住磕碰的牙齿,很没面子的出卖了他。萧奉先两手合十,念念有词。这个人妖,居然也好意思信奉佛祖。
不知过了多久,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赵焕眼睁睁看着,车厢门帘被风扯开了一道缝隙,转眼钻进来一队奇形怪状的活物,原来都是手指头大小的,红眼、黄腹、绿头的蝗虫。赵焕平生没见过如此恶心的生物,一捂嘴差点吐出来。萧奉先苦笑着,伸脚过去,将那一队昆虫世界的披甲武士,一只只无情的碾死,踢了出去。(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大群蝗虫终于开进完毕。大家从车里出来一看,车辕上,马鞍上,旗杆上,凡是硬的地方,都有大批蝗虫武士撞死当场。最可怜就是那些大宋的骑兵,本来是红白分明,这会子全都涂满了破碎的蝗虫们流出的汁液,全体变成了绿呼呼的。有一些士兵可能因为面朝蝗虫大军,没有做防护,口鼻都给蝗虫塞满,窒息过去,摔下马来。
那些靖江军骑士纷纷解下头巾,依旧扎在脖子上,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前行。赵焕看了一眼已经给涂得绿呼呼的马鞍子,第一次觉得这两天穿紫袍,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萧奉先反而笑道:“这些虫子腹内都是空的,这两天又是西南风。哈哈,让这些饿红了眼了家伙,都去女真人那边吃草吧!”
一路跋涉,宋国使节团穿过辽国中京大定府。第三日,抵达辽国上京临潢府。在赵焕等人看来,这座辽国的中都规模并不大,大概相当于大宋一座普通的府治,还比不上辽国自己的燕京城。这里城墙低矮,就象一道土围子。城内一棵树都没有,光秃秃的。东西一条大街,把全城分为南北两半。南城连片都是低矮、破旧的土胚房;北城连绵着数不尽的宫殿、庙宇。看来也是木结构,规制方正、高大,没有见到宋国式样的飞檐斗拱。外面露着的砖、瓦,色调以黑为主,建筑给人的感觉很是压抑。郸王爷不知道,小叶可是清楚,辽国与大宋不同,城市里是没有平民的。住的只有大大小小的贵族,和他们的奴仆。
辽国皇帝君臣,早已去了上京城北三百多里的庆州索博力噶苏木,那里有辽帝的秋捺钵黄金行营。使节团在上京休息了一晚,再此启程北上。这回萧奉先却没有陪着,大概先行跑去禀报了。前来迎候郸王一行的,是辽国的西海侯、北院宣徽使,本次大会的大夷离毕(迎宾、献祭主礼人)耶律阿不。
宋政和七年,也就是辽天庆七年闰九月初八,宋使团终于来到辽国秋捺钵索博力噶苏木围场。这一日正好风和日丽,就见此处水草丰美,到处小河环绕,牛马悠闲的低头吃草。真的是兰兰的天上飘荡着白云,白云的下边是哦雪白的羊群。耶律阿不在前引路,两边的靖江骑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刚刚远远望见北面一片绿树葱茏的山岭拱卫之前,在阳光下一片金光闪耀,“咩咩”的彆鬣号声响彻天边,大队的辽国羽林骑兵冲出,成雁阵式排开,列队相迎。
进入行营,就见到处是白色的毡帐,到处是彩旗飘扬,到处是持戟的甲士,到处是身着各色奇装异服的番邦使节,倒是很有一番热烈和睦的气氛。众人下马而行,走着走着,就见一座庞大而奇异的宫殿,逐渐呈现在面前。说它庞大,是因为这座宫殿都是模仿圆顶的毡帐,每座帐篷大的足可容纳上数百人,左右篷帐相连,数也数不清,至少有一百多座。向后方延续,还不知凡几。说它奇异,是因为这无数帐状殿堂相连而成的整座宫殿,从屋顶到柱子,从墙壁到台阶,竟然全是用黄铜打造,而且外面显然全部镀上了真金。宫殿在秋日的阳光下金光大作,映彻天地。仿佛西天雷音胜境,完全不似人间可见。这就是辽帝国盛极一时的见证,闻名遐迩的“黄金大殿”。整个围场,也因此被人们称之为“黄金行营”。叶祖珪心道:“这个大房子不会是纯金的吧?哪怕只是包金,辽国皇帝只要拆个一间、两间卖了,弄个一两百万的钱,根本不在话下。何必低三下四,祈求大宋施舍岁币?这可真是睡着金房子要饭吃啊!”
小叶心里还没嘀咕完,就连自认见过些市面的郸王爷,嘴巴也还没有完全合拢,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亲自降阶以迎。就见这位天底下现今最有权势的君主,四五十岁年纪,面容姣好,皮肤白嫩,身材修长。头戴白色冲天实里衮冠,身着鹅黄色天鹅绒宽袖大袍,脚下是向上卷尖的长筒白狐皮靴子。腰里扎着金带,上面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各式宝石。走路如弱柳临风,摇摆有致。一伸出手来,手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小指上还套着黄金镶嵌珐琅的尖细指套。小叶一见这位皇帝陛下如此这般的造型,心里不无恶毒的想到:“看来他跟那个男宠萧奉先在一起的时候,谁弄谁的后门,还真不好说呀!”
双方令人站到腿麻,弓到腰酸的繁文缛节好歹完了。天祚皇帝掩嘴“咯咯”娇笑,用漂亮到让小叶这个南方人都自惭形秽的大宋官话道:“郸王殿下初次相见,真是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赵焕听了辽国皇帝的赞誉,本该高兴。可是不知怎的,后脊梁却有起鸡皮疙瘩的怪异感觉。正不知如何应对,天祚又说:“贵使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正是本年盛典,第一天的秋捺钵鹿羔宴,朕还一直担心贵使不能及时赶到。你看,这野鹿刚刚宰杀,你们就进门来了。快快随朕入座吧!”说着话转身先行。就他这一转身的工夫,衣裾扇过来一阵不明物质发出的浓香,熏得赵焕和小叶,几乎齐齐背过气去。
PS:凡是用收藏和票票砸俺的书友,男的每天增收十万,女的一月年轻十年。
第四十九章 十万匹
等到这位万王之王、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转身,叶祖珪等人才注意到,在他的天鹅绒长袍背后,还系着一件雪白的沙图什披肩。赵焕是识货的,知道这种沙图什,只产在吐蕃帝国万年雪封的高山之上。它是用一种雪原羚牛的细绒织成,轻薄细软,而又非常保暖。
郸王的母妃王贵妃的寝宫卧榻之上,冬天的时候就有一件这样的沙图什暖帐。是熙宁八年,由大理国进贡来的。赵焕小的时候在母亲榻上玩耍,晚上帐外点起烛火,帐内就可以读书。这张罩满整张八步大床的暖帐,据说可以用细钩,慢慢塞进一只空了的鸡蛋壳中去。虽然薄,但是即使最冷的时节,寝殿里点着炭火,宫女们还冻得缩手缩脚,帐子里面也是温暖如春。可惜后来被自己顽皮,用烛火烧了个大洞。饶是徽宗皇帝富有四海,看到之后也是心痛的不行,在赵焕的小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说起来,那还是赵焕此生唯一一次挨打。所以他对这个劳什子沙图什,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天祚皇帝的这件沙图什,白若鹅羽,飘若浮云,品质显然比郸王母妃的帐子还要好上不少。长有数丈,在天祚身后,有四对孩童,单手举着行走,使其不会落在地上。离着天祚最近的一对男孩子,大概有十来岁。个头向后递减,到了举着尾稍的一对,只有四五岁大。走路还有些磕磕绊绊,显得很是好玩。八个男童都是干净漂亮不说,每一对还都是孪生兄弟,长的一模一样。叶祖珪想起萧奉先和他的弟弟萧嗣先,心中感叹耶律延禧,对人家的双生子,可真是情有独钟。
在四对托裾男童后面,是三十二排六十四个高挑美貌的宫女,手里交叉打着孔雀毛编织的长柄大团扇,款款跟随。随众都被拦在外面,自有偏殿款待。只有正使郸王赵焕、副使叶祖珪,临时充作副使的郸王侍读赵良嗣,进入正殿。就见大殿正中是二丈宽的甬道,地上铺着四寸厚的波斯羊绒地毯,四丈高的通道顶上,一排悬挂着焕丽的水晶吊灯,大白天点着无数儿臂粗的牛油大腊,照的灯火通明。通道两侧,每十步有一根金色的柱子。柱子之间,排放着每人一张的独案。案后盘腿席地而坐的,应该就是各国来的使节。(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大宋国的郸王爷赵焕,此刻自感相当的郁闷。他今儿早上起来,在给赵良嗣剪剩下的袍服中仔细挑选,好容易找到这件金色的湖缎长衫,还算顺眼。头上又带了金冠,脚上蹬了明黄的锦靴。如果再在脸上涂上金粉,现今不管在什么地方一站,都像是这大殿里的一根柱子,嘴巴一撅,正好可以挂盏宫灯。
甬道一直向里延伸,似乎无休无止。更妙的是,随着众人环绕的天祚皇帝居中走过,两旁的客人纷纷起立,鞠躬的鞠躬,膜拜的膜拜,操着五花八门的语言估计是称颂于他,大殿顶上,也不知用了什么机关,就想下雪一样,纷纷扬扬,飘落无数五颜六色的花瓣,奇香扑鼻。天祚皇帝宛若在花海中施施然前行,就像那嫦娥下界,观世音巡凡,美妙不可言传。
在无数张属国使节的案前通过,最终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大殿。正中当然是这位天祚皇帝的高高在上的宝座。在他面前,半圆形环绕,排开了十几章两端带云形拱首的红色漆皮大案,想来就是辽国重臣和友邦使节的坐席了。
赵焕的位置,被安排在天祚左手第一个,显示了他尊贵的身份和地位。执掌大辽国军队的枢密使,大于越萧奉先的孪生弟弟萧嗣先,却坐在了赵焕和叶祖珪之间。小叶和赵良嗣下手,是高丽国李姓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