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之战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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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之战长沙-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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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胡刘氏只说了一个字,颤巍巍起身,苏铁还想制止,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用哄孩子一般的轻柔声音道:“我的女儿,我要守着,我什么都不做,就守着!”
  果然,胡刘氏到了祠堂,连棺材都没碰过,犹如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只是坐在椅子上怔怔注目,背脊挺得笔直,满面肃然。
  村里的老人都来了,胡大爹气势从容,指挥若定,听过胡长宁转述刘明翰的话,他朗声大笑,“这还不容易,这本来就是我定的规矩!”说着,他立刻吩咐小秋,“听到了没有,赶快给你大表哥找个容身的地方,要风水好点!”
  转身时,胡大爹的背脊好似不堪重负,一瞬间垮了下来。
  小秋一口应下,摸摸秋宝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去给山里的人送信,都来给湘君姐姐磕个头,记得,要他们注意一点,分批来!”
  秋宝怕好伙伴一家人不放心,悄声冲胡长宁道:“山上都挖好了,长庚叔和湘宁哥的坟都有。有的说我们胡家是疯了,老人的坟不挖挖小孩的,不过也有的一说起这事就哭。”
  坟虽然挖好了,又有几个能完完整整回来。胡长宁不敢再看女儿,找人要了一根水烟袋,不再理会任何人,慢吞吞上了墓园。
  几个孩子的墓果然都修好了,一家家排开,错落有致。有如站在保卫山头的士兵,胡长宁一个个看去,在胡湘君和薛平安夫妻地墓碑前站定,只觉天旋地转,山风也成了呜咽,抱着墓碑一点点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胡大爹安排好一切。循着小路也上来了,将他刚点了一口烟。呛得泪水纷飞,不由得笑出声来,手把手教他抽,两人咕嘟咕嘟抽了一阵,都不想开口,也无力开口。
  薛平秋和胡小秋一前一后走来,胡大爹敲了敲烟灰。指着身后的墓碑沉声道:“我百年之后,这里就归你们管,我没有别的要求,至少在你们这代不要让这些好伢子受委屈。”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跪倒应下,胡长宁轻笑道:“两个小秋,给我在湘君旁边挖个坑吧,能装上两个人的。听我家湘湘的口气,我堂客也差不多了。”
  胡刘氏的身体状况大家有目共睹,两人慌忙答应下来,胡小秋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个月二号湘乡组织了抗日自卫团,闹得很大。大表哥只怕是去投奔他们了。”他攥紧了拳头,愤愤道:“只要有点血性的,这次只怕都上去了!你们知道吗,前几天鬼子在湘乡城外晋德堂地茅山里头杀了两百多,两百多啊,当靶子排开打的,那些杀人不眨眼地畜生,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
  他实在按捺不住,一拳头砸在墓碑上,留下点点红痕。胡大爹紧盯着那点痕迹。吧嗒吧嗒用力抽烟,目色渐渐发赤。
  薛平秋轻声道:“大爹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胡小秋回过神来,悄悄拉了他一把,作势要走,胡大爹将烟袋取下来,冷冷道:“小秋,你赶快去跟湘乡那边的人取得联系,要钱要粮随时开口。”
  两人精神为之一震,面面相觑,突然想起两人都叫“小秋”,这个官司可不好打,胡大爹心头轻松些许,横了两人一眼,戏谑道:“这还要问么,难道走大路去!”
  只有胡小秋才是山里的霸王,薛平秋蔫了半截,胡大爹嘿嘿直笑:“你仍然到城里做生意,跟长泰保持联系,咱们来个里应外合,打不死这些畜生!”
  胡家的生意曾经遍布湖南各地,人脉还算不错,听说出了事,胡长泰立刻联系当地的熟人帮忙,很快得到消息,湘君投河后很快就被好心人捞起来,还砍了树订了口薄棺,算是对这烈女的敬意。就在入土之前,胡家请的人和刘明翰先后到了,给尸体稍作处理,从水路回到湘潭。
  天气太热,一路行来,尸体已经腐化,一群女人轮番上阵,终于用最快地速度收拾利索,将人送进新打的棺木,用香烛开路,鞭炮相伴,随同遗像引进祠堂。
  年轻人都走光了,老爹爹娭毑们挑起大梁,鞭炮之后,锣鼓随即开场。适逢战乱,可怜这些铁骨铮铮的好孩子,大家远走他乡,各自奔忙,却难得见马革裹尸还。
  人们屡屡白发人送黑发人,曲调一声比一声悲愤与凄厉,孩子们听不下去,纷纷走避,仍然各就各位,一瞬间隐没在连绵的山林里。连胡大爹也不得不承认,两个小秋从小的训练确实有效,这些几岁的孩子都能顶大人用了。
  苏铁在祠堂走了一圈,虽然一次次看过那些年轻的脸,这一次面对自己熟悉的温柔笑脸,真有些透不过气来,便转进隔壁地小院休息。
  恍恍惚惚之间,苏铁看到胡十娭毑的泪眼,已经躲避不及,知道这老人家要强,只得硬着头皮装没看见,轻轻唤了一声,挪到石椅坐下,第一次知道如坐针毡是什么感受。
  胡十娭毑将脸一抹,冷冷道:“胡长泰到底在忙什么?”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苏铁也是修炼过的,淡淡道:“这事只怕要问您老人家啊!”
  其实,他并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往,全凭一手打太极的功夫,再加上看出胡十娭毑对湘潭胡家有心结,没想到胡十娭毑正戳中死穴,还当他在避着自己,一张脸涨得通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起来冲了出去。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苏铁打死也不敢承认那是七八十岁地小脚老娭毑,瞠目结舌一气,他捏了捏下巴,突然怅然叹息。
第十二章 **三十三年八月八ri(1)
  原来小婴儿这么软,这么好看,毛坨抱着小家伙,虽然浑身紧张,脸上却有说不出的欢喜,眼睛更显得明亮耀眼,连小婴儿都挪不开视线,在清晨柔媚的阳光中冲着他手舞足蹈,呵呵直笑。有了嫩宝宝,连一直精神不太对头的胡三娭毑也笑逐颜开,和秋宝两人围着孩子团团转。
  朱宁和妻子玲玲一人一边扶住胡刘氏,远远看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的几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大榕树上守望的孩子突然有了动静,一阵欢快的竹哨声响彻整个山村,胡大爹烟袋也没来得及拿,赤着脚从屋子里冲出来,笑声惊得鸟雀呼啦啦逃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孙女婿那么厉害,怎么会打输呢,你们瞧瞧,鬼子打跑了吧!他们肯定马上要打回来啦,打跑湘潭的鬼子,打跑长沙的鬼子,全部打跑,这些畜生,这些畜生……”
  胡刘氏绷着神经一路听过来,似卸下全身的重负,长长吁了口气,朱宁脸色却更显凝重,朝玲玲使个眼色,玲玲立刻将她往屋子里扶,一边哽咽道:“姆妈,我给您磕个头,要不是您,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哪里有今天……”
  把胡刘氏弄走,苏铁才从树后走出来,低声道:“你们带孩子赶快走,这里不安全!”
  朱宁握紧拳头,苦笑道:“这世道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呢?”
  “叫你走就走,废话那么多!”胡十娭毑颠着小脚出来。在孩子脖子上挂了一个金项圈,将孩子小心翼翼抱好还给朱宁,满脸依依不舍,叹道:“也不知道我家重外孙生了没有,那两个化生子,每次都是,一出门就像丢了。一回来才算捡到!”
  朱宁存了满肚子地话,哪里敢说。又哪里有一句能说,见玲玲出来,将孩子递给她,两人一起给胡十娭毑磕了个头,背上背篓钻进山里,玲玲还想回头,朱宁拉了她一把。轻声道:“走吧,等下满村都是哭声,我们更走不掉了。”
  话音未落,胡大爹中气十足的吼声在下面响起,“那两只鬼呢,你们见不得人是吧,告诉你们,我家湘湘也生了。是个带把的,我家外孙伢子就是了不起,别人怀十个月,他九个月就要出来,晓得我们等不及……”
  玲玲嗤笑道:“都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早那么久。孩子养得活不!”她猛然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连甩了自己两巴掌,即使努力地压抑,脑海里仍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血淋淋的一幕,心中犹如有把刀子cha进去,痛不可抑。
  朱宁脑子里一转,脚一软,扶着一棵树,突然潸然泪下,玲玲顿时回过神来。朝山下扑通跪倒。嘤嘤哭泣。
  衡阳打成这样,哪里会有好消息送来。这明明就是他们打的马虎眼啊!
  有了喜事,自然就该庆祝,胡大爹陡然生出几分豪迈之气,打扮得十分齐整,叉着腰到处吆喝。不过,稻谷刚熟,老老少少都在抢收,也没几个理他,胡大爹颇为没趣,左看右看,瞥见胡十娭毑这个“仇人”,脑子一热,老远就笑开了花,凑上去讪笑道:“十娭毑,恭喜啊!”
  胡十娭毑到乡里住了两个月,一直当对方瘟神一般,这还是第一次跟他正面相对,不过,他既然有心讨好,胡十娭毑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点点头算是回应,径直去问苏铁有关情况。
  苏铁暗道不妙,脚下如同抹了油,带着毛坨和秋宝上了山,胡十娭毑气不过,硬是追到山脚,到底腿脚不行,坐在树墩上喘粗气,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
  自己的孙子她心里最清楚,这哪里会是喜事,湘湘身子一直没养好,到重庆还要成天受气,孩子早产,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顾家再有权势,哪里能从阎王爷那里抢人,哪里能还她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女!
  薛平秋报了信,立刻下田帮忙,一点也不啰嗦,胡大爹看得眼热,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家地孙子换回来,或者把他塞进娘肚子里重新生一回,生作胡家的骨血。慨叹一气,胡大爹也没了原来地劲头,耷拉着脑袋回到祠堂,犹豫半晌,硬着头皮进了门,捞起一块抹布将孩子们的脸擦干净,自言自语道:“我晓得对不住你们,日本鬼子太凶残,到处杀人放火,那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啊,也难怪你们拼了命要打,我要是还年轻,也会去扛枪打鬼子!我也是怕胡家几百年家业就这么没了,你们不要骂我,我没几年好活了,到了下面,随便你们处置吧!”
  这些脸实在太年轻稚嫩,他盯着自己皮肤都坠下来的手,拉得老远又弹回去,自嘲地笑笑。胡长宁慢慢走进来,kao着高高的门槛站定,赔笑道:“大伯,我想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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