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就是一种会让人感到难受的情绪,或许是你失去东西,或许是你失去所爱的人。那时你会想要哭,但是要忍耐,不可以让泪水掉下来。因为你不能向哀伤屈服,你必须要克服哀伤。然而哀伤的力量,却永远超过于你的忍耐。于是你只能忍耐著,痛苦地忍耐著。
房里,突然传来行动电话的铃声,太过尖锐的声音刺激到贝贝的耳膜,贝贝松开了手里捧著的碗,碗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而摔碗的动作又发出了另一阵使他情绪不稳的刺耳声响。
贝贝看著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片。
“别捡了,让佣人处理就好。”
“你确定她曾经在医院出现过?没认错人?好!我马上过去。”阿典打开衣柜随便挑了件衣服穿上,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便走了出来。当他发现贝贝没听他的话,自个儿拾著那些锋利的碎碗时,立刻冲向前去,抢过贝贝手中的瓷碗片。
“叫你别捡你还捡,割到怎么办……”阿典话还没讲完,手指指腹就感觉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发现碎片竟在强夺途中划破了他的手,按著血忽然冒出了一堆,他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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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流、流、流血了——”阿典大叫,他没料抢得太大力,竟害自己割得那么深,血不停地冒。
“找块布来让我绑著!快点。”阿典喊着。
但只见,贝贝走了过来,拉起自己身上的衬衫,将衣服的一角覆盖在阿典的伤口之上,然后紧紧握祝
“布。”贝贝说。
阿典愣了愣,看了看贝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衣服也是布没错,但用这么直接用衣服来裹伤口,未免好笑了点。“我快受不了你了,你真是有够呆耶!”阿典说著。
稍后,阿典等血稍止,拿著绷带在手指上随便缠了缠,接著对贝贝说:“我同事看见巧巧了,我们现在先到医院去。”
阿典见贝贝仍十分专注地看著他的伤口,他于是握住了贝贝的手臂。“现在赶时间,你别给我愣著。”
贝贝回过神来便扭著想挣脱,他还没能那么快习惯阿典的碰触。一般来讲这样的肢体接触需要半个月,半个月后他才能有心理准备和阿典有些许的擦碰。
“还挣扎!”阿典抓得更紧。
“再挣扎小心我揍你。”他赶时间时一忙起来,便不想管别人的感受,管他是自闭症还是精神分裂,只要是人,K—K就会乖乖不乱动。
贝贝皱起了眉头,不满正在胸口凝结着。
“听话!”阿典看见贝贝的神情开始不对劲,实在很怕贝贝又像昨天在医院一样疯起来,乱叫乱跳,于是松开了一些力道,但还是没有放开他。
“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去看阿桓;还带你去找巧巧。”阿典拿甜头诱导著贝贝。
“还要买新表。”果不其然,当贝贝听到阿典的话,便称稍安静了下来。
“好,再帮你买一支新表,买一支时间准时的表。”阿典随口说说。
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贝贝抗拒坐车是主因,因此他们只能以缓慢的速度,慢慢朝医院的方向走。
阿典心想,这两天里走的路,大概是他这一年加起来所有份量。
当他刚刚看见几个小鬼骑著脚踏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之时,他甚至心灰意冷地想著,得去买辆脚踏车代步了。但就不知道这个有汽车恐惧症的小鬼,愿不愿意接受脚踏车。
到了医院后,贝贝望著玻璃窗里头,而后看了看阿典:“阿桓还在睡。”
贝贝淡褐色眼眸里的疑惑,使得阿典的罪恶感一下子充塞了整个胸口,他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直至几个呼吸过后,才能开口。
“他……他睡得很熟……”阿典逼自己这么说。
贝贝点了点头。他坐在走道与昨天相同的位置上,而后翻开书包拿起了同样的素描本,一笔一笔地记录他所看见的世界。
他的素描精准而俐落,深深浅浅的灰色笔触间,将玻璃窗内的景象完整而逼真地拓印至纯白的素描本土。
阿典的罪恶感使得他无法将视线投注在贝贝身上,他绕过了贝贝,来到同事面前。
“林巧巧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没多久。”同事说者:“趁著我们轮班的空档,林巧巧就待在加护病房之前,似乎还想进去。但被我们发现之后就逃走了,我们有试著追她,不过她跑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跟老大报告过了?”
“老大说所有证据都显示林巧巧跟这案子脱离不了关系,她似乎是中间商,而且还因为贩卖及食用麻药被通缉中。”
“看来要让她出面是不可能了。”阿典沉吟了一下。“这样吧,如果还有消息,就再通知我。”
“其实老大刚刚来过。”同事苦笑了下。“老大说得很明白,你放假了,警告我们不准再将案情进度告诉你。等到逮捕林巧巧,这件案子就要结案。剩下的一切,皆当作意外处理。老大在这件事上面帮你很多,所有的事情几乎被他压下来,你别再让他难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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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摇了摇头,苦劝著。
“我知道。”阿典也苦笑。
“下去看过兴晃没?”同事又说。“杨桃说兴晃昨晚发高烧,烧到抽搐,吓得她一整晚都不敢阖眼。”
“我这就去看他。”阿典也十分担心兴晃的伤。
阿典看了眼正在作画的贝贝,心想他大概还有些时间才能画完,他于是下到六楼看看兴晃的伤势。
兴晃的病房房门并没有关上,阿典由门缝中瞧见杨桃正坐在兴晃的床沿,她绑著的马尾一直没有松开过,发丝有些散开采,显得凌乱。
兴晃疲态尽露的脸上挂著几丝笑意,他伸手抚著女友的脸庞。她低下头,亲吻他乾涩的唇,犹如蜻蜒点水那般温柔。
原本想踏进房门的阿典僵在门外无法动弹,两人亲昵的举动狠狠地打击了他。他困难地往后退一步、再一步,而后缓缓地退开采,远离了那扇门,与他们的两人世界。
爱情原来就是这么回事,相爱的人皆会亲吻,皆会占据彼此不愿分开。然而当他仍在意著那个男人,这样的场景便会让他不堪。
他在他们的爱情之间是多余的人,他始终说不出口的情意过于可耻。兴晃甚至不知道他在意著他长达六年,而他却为了这两个人,感到自己十分悲哀,进而可笑。
阿典在楼梯口坐了下来。他握著一包烟,几次想点,却点不著。他的手有些颤抖,但他却把这归咎于此处是医院,医院里不该抽菸。
他的身后来了个人,他转头,发现那是贝贝。“怎么,画完了?”
贝贝点头。
“坐吧!”阿典拍拍身旁的阶梯。
贝贝挪开贴在臀后的书包,而后安静坐了下来。
“其实,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病是怎么回事?乙阿典想找些话题,好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兴晃与杨桃身上开。
“自闭症。”贝贝简单地说著:“是外星人。”
“你曾经这么说过没错,但为什么这么说?”阿典的微笑十分苦涩。
“你是地球人,我是外星人。”贝贝翻开书包,拿出了一本绘图本子,他将本子递给阿典。
那是本“小王子”,也就是阿典看过却遗忘的书,书里画著被装在盒子里的羊。
“你喜欢这本书?”阿典接过贝贝的书,翻了翻。但对于贝贝所给予的答案,阿典还是一点都搞不懂。他们两个人有时还真是鸡同鸭讲,弄不清楚究竟对方是什么状况。
“星星儿都是外星人。”贝贝点头说。星星儿是一些人对自闭症患者的称呼。小王子也是外星人,他们是同类。
阿典摸了摸贝贝的头,但发现贝贝还是闪躲。
“不喜欢我碰你?”阿典问著。
“讨厌。”贝贝老实地点头。
“好吧,我不再勉强你。”反正短时间内也弄不懂贝贝这个外星人是怎么回事,阿典乾脆将书还给贝贝,不仔细看过。“走了,回家吧。”
接著,他们又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离开医院返回自己的家中。
中午左右,有些困了的贝贝睡倒在沙发上,阿典拿了条毯子为贝贝盖上,便开车离家。
他想到外头去乱七八糟一下,然后再随便找个烂人,来段烂得不能再烂的一夜情。心里累积的哀伤,该适时倾倒。
否则他会被这些排山倒海而来的寂寞,逼到发疯。
凌晨三点,浓重的夜色深沉得化不开,夏夜里的风没有带来清爽,只有散不去的燠热重重裹覆,问得叫人无法呼吸。
阿典打开了家里的门,烂醉如泥的他砰地倒在冰冶的地板上,睁眼一片漆黑,酒精的干扰下,他根本爬不起身打开家里的电灯。
“该死的………”阿典打著酒嗝,喃瞒咒骂著。
“该死的……”他身上全是之前那个陌生男人的古龙水味。
那个在酒吧里穿得西装笔挺的男人说自己才下班,拿出律师名片塞进他口袋里,接著……接著……
他身上全是那个男人的昂贵香水味。
“贝贝!”阿典无力地喊著:“贝贝!开灯!开灯!”他受不了满室的黑暗。
角落处,有个窝著不动的身影挪了挪。
他定睛一看,发觉那正是贝贝。“干嘛缩在哪里?吓、吓人吗”阿典被吓了一跳。
贝贝来到阿典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双手,将阿典拖到沙发上。
“灯,把灯点起来……不……是开起来……”阿典醉糊涂了,连话也讲不清楚。
贝贝只是站在阿典身旁,看著他。
“开灯!开灯!全世界都黑了,电力公司停止供电了吗?”阿典吼著。
“好臭!”贝贝捂著鼻子。他觉得阿典身上多了好多种味道,那让他闻不见阿典原本有的香味,于是他往后踏一步,与阿典保持距离。
“灯——灯——”吼声渐渐停歇后,阿典开始申吟起来。
贝贝就站著,在黑暗中凝视阿典。这个有著许多表情的男人,如今又换上了另一种面貌,贝贝努力理解著阿典脸上的表情符号所代表的意思,但他能力有限,所以无法确定真正合意。
阿典所呈现出的,是孤单以外的东西。
“灯!妈的!那个混帐把灯给关了!给我开灯——”歇了一阵,阿块又开始吼起来。
贝贝想了好一会儿,仍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愤怒。“贝贝!贝贝!给我过来!”阿典又开始胡乱喊著。
贝贝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