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芬妈:“你别老麻烦人家。一点小病老麻烦人家干嘛?再说我也不想去医院,医院里到处都要排那么长的队,还要看那些神气活现的医生护士们的脸色,没病也给气出一身病来。”
杜芬芬:“我都跟王海说好了。王海跟人家专家也约好了。说好了让我们9点半过去。妈,你就去吧。”
听她这么说了,芬芬妈也就没有再固执己见。
这次王海仍然是带他们找了上次那个医生。那个医生一听这个症状,立刻正色道:“这个事情可马虎不得。搞不好……”
“搞不好什么?”王海赶紧问。
治胃病的专家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而是又去找来了内科主任医生。主任医生说:“先去拍个片吧。”
排队,付钱;再排队,等待,总算轮到芬芬妈了。拍完片,芬芬妈问那个放射科的医生:“怎么样?医生,拍出来好吗?”
那个放射科医生面无表情地说:“这你要拿去给主治医生看的,别来问我。”
芬芬妈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那您先给说说,说个大概,好还是不好?”
放射科医生冲着门外喊:“下一位!郭明海!”
他又把脸转向芬芬妈,皱了皱眉头,用手臂轻轻把她往旁一推:“不要影响我工作好哇?跟你说去问主治医生!”
“哦!好。那……那谢谢了啊。”芬芬妈嗫嗫地说,像个做错了事情挨了老师批评的孩子一样不安地退了出来。
芬芬妈拿着这张片子,给内科主任看。
内科主任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同样是面无表情。
他突然说:“谁是病人的家属?”
杜芬芬说:“我是。”
芬芬妈马上敏感地意识到了病情的严重性:“医生,有什么事情当面跟我说,不用瞒着我,我承受得了。”
医生看着她,点了点头:“好,那我就不瞒你了。你这个病是胰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我刚看了你的病历,你之前的所谓“胃疼”、所谓“糖尿病”其实都是胰腺癌发展过程中的症状。等到腰背痛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其实你这个病早就有了,但早期不容易发现,病人和家属往往忽视,医生也往往不会往这方面去判断。等到发现往往已经是晚期了。”
杜芬芬感到天旋地转,芬芬妈更是觉得像五雷轰顶一般。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甚至想过有可能是很难治的病,但是没想到竟是癌症的晚期了。她当时只觉得脑子发木,再也转动不起来,也不能够对自己的病情再深入的去细想些什么。她还觉得她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原地。她的双腿像是有千斤重,她抬不起来、也迈不开步子。她浑身都没了一丝丝的力气。
突然,她向旁边倒去、倒去……王海眼明手快,一把扶助了她。
“小心,阿姨。”他说,“您别着急,或许是误诊呢。我们明天再去上海找一家大医院看看。”
芬芬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杜芬芬看着她的妈妈,看着她妈妈那花白的头发、那黯淡无光的脸庞、那蜷缩着的身影,她觉得她妈妈就像是一片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叶片已经枯黄、叶梗已经萎缩,它呆在枝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生命多么脆弱呀。”杜芬芬不由得想:“生命在日出日落间、生命在花开花谢间、生命在一棵树的枯荣间……”
生命,这就是脆弱的生命,总要被“无常”捉弄个够。生命更在呼吸间。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可能上一分钟还好好的,一口气接不过来就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哪……”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同学在撕声力竭地喊,她一脸的惊惧、整个人在颤抖着。
A大学的上课时间大都安排在上午。下午的课少,有的时候就整个下午没课。因而学生们下午都比较空闲,就有一些人跑去寝室休息,而上午是基本上没人去寝室的。
那个女生跑到寝室楼的院子里一看,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女尸,而且是躺在血泊中。她的长发被风吹乱了,胡乱地遮在了她的脸上。她那洁白色连衣裙被血染成了一片片的红,像是白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她的右脚上套着一只红色的皮鞋,左脚的那只落在了离她不远的地上。
她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血痕,又仿佛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就是萧燕秋,从此她将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中,这人世间的繁芜、这俗世中的悲喜都与她无关了。悄悄地,她走了;正如她悄悄地来。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六章(九)(上)
2008年 1月26日 星期六 雨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志豪的耳朵里,等学校开始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为了查明萧燕秋的死亡原因,校方报了警。警察和法医火速赶赴现场,并仔细检查了尸体。
尸体是仰卧着的,后颈部、腰背部、大腿的后侧已出现了紫红色的尸斑。尸斑出现时间一般是在死后2——6小时,所以她已死去多时了。因为身体与地面的撞击,有多处伤口。而这些伤口的表面的血液是凝结的,说明在坠楼前她是活着的。也以此可以推测出,这是第一现场。因为如果是死亡后再被推下楼,则伤口表面的血液不能凝结。
一般来说,楼层越高则尸体距离楼房越远。寝室楼有6层,假设从顶楼往下跳,则尸体一般在距楼2米远的地方。而如果是被人推下楼,因为有一股往外的力,则会在更远的地方。萧燕秋的尸体正是在距离楼房大约2米的距离。
法警又察看了楼顶的平台,平台上有萧燕秋的脚印。从种种迹象上表明,萧燕秋是自杀而并非他杀。
况且,有一个目击证人,那是一个3楼的女同学。她说:“我今天因为感冒发烧,所以没去上课,而是躺在寝室里休息。我的床是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在上午大约9点半左右,我看到从上面飘下一团白色的东西,从我窗口飘过。我因为近视没看清是什么。接着,我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我还以为是谁晒在外面的被子被风吹掉了呢。”
林志豪证实,9点半左右正是他上课的时间,而萧燕秋正是在那个时间的前后离开教室的。
此时林志豪只是后悔,因为她是住在外面的,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想到去寝室楼找。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如果早一点发现,兴许还能救活。可事实上,一个人从6楼坠下来,其间又没有碰到什么遮拦的物体以缓冲下坠的力,那么无论发现得早晚,都是救不活的了。
法医把尸体安置在“停尸处”,并通知她的父母前来处理。
为了进一步调查萧燕秋的死亡原因,警察察看了她居住的小屋。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床上被子叠放得很整齐,在被子旁边还叠放着一些她平时穿的衣物。在案头上,摆放着她在校期间得到的各类奖状和荣誉证书:有普通话比赛二等奖;有校训设计大赛二等奖;有硬笔书法比赛三等奖……
在案头的另一侧是一个瓷娃娃,瓷娃娃下还压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又夹着一封信。可见得她是已经做了安排的。
第六章(九)(下)
2008年 4月8日 星期二 雨
林志豪拿起日记本,随便翻了几页:
“2月12日 雨
又是这样的细雨。春雨绵绵、绵绵春雨。这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这又冷又湿的天气,湿到了我的心里。
这样的日子,让人看不到希望。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4月14日 多云
今天我心情不错,我想我是遇到了真心对我好的男孩子。他看起来那么阳光、那么和善。他就是我命中注定要出现的那个人吧?他的出现是为了要拯救我吧?”
“5月1日 小雨
《让我甜美的睡去》
让我甜美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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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夏日的湖心里,
睡在田田的荷叶上。
然后,化作湖里的柔波。
和鱼儿一起嬉戏,
随清风一道呼吸,
听林间的小鸟快乐地歌唱,
听日月和星辰悄无声息,
再把我的梦寄去到天际。
让我消融了这里的一切,
再消融在这天与地里。”
“5月15日 晴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我真傻。为什么爱情再一次地离我远去?那就让它远去吧。让爱情去远去;让他去远去;让远去去远去。”
“5月20日 晴
您是我的拐棍吗?在我心目中,您既像我的父亲、又像我的哥哥,但我更希望,您是我的朋友或者恋人。
您是我的拐棍吗?我时常把您当作是我的拐棍。可我又分明感到您离我那么远,远到,遥不可及。
您是那么仁慈、您的脸上总荡漾着笑意、您的眼中流露出无限温柔。
可您又是那么的残忍、那么的吝啬,吝啬于给我一点点的爱。
我应该恨吗?不,我应该感激您。您给予我的这些关怀,我将永远都记在心里,哪怕我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将带着这些关怀,它们将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是日记本的最后一页,5月20日的日记是她最后的一篇,离出事前三天。到此,日记嘎然而止,就像她嘎然而止的生命。
林志豪知道那最后一篇日记中提到的“您”是指他。他又仔细察看了日记本,发现里面有好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残留的页边。他又看了她的其它日记。发现除了一些生活琐事,最多的就是这一类纯粹宣泄感情的日记。日记里没有提到那几个男孩子的名字,也没有提到他自己的名字。或许那被撕去的几页中提到了这些名字吧?或许那被撕去的几页中记录了她所遭遇的那些不幸吧?但是她撕去了,这一定是为了活着的人着想,包括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包括她到死都挚爱着的人。她一定是不想让他们受到众人的指责或者议论,也不想让他们背负思想的负担。林志豪初步做了这样的判断。
他又打开了那封信。
那封信被折成了一只小鸟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