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他从那里来到那里去,没有人知道,后来贺晔的母亲就有了贺晔。贺晔最终没有能够当上文艺兵。贺晔下乡的时候选择了母亲的老家,她想弄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那双白色芭蕾舞鞋。她怀里抱着装舞鞋的书包,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车窗外面是一片白雪皑皑,贺晔的心很冷,她气都喘不过来,她感觉自己的心成了一块石头。贺晔一直在盼望春天到来,北方的冬天这样的冷,没有地方跳舞,贺晔只好每天晚上抱着她的舞鞋睡觉,她出神地看着灶堂里跳跃的火焰,她的心就开始跟着跳跃,那火焰如同一只红色的芭蕾精灵。春天到了,她那天穿上舞鞋在白桦林里跳舞,跳累了就坐在白桦树下抱着她的舞鞋发楞,然后眼泪就簌簌往下掉,队长看贺晔流泪心很痛,就在自己的地里摘了很多葫芦瓜给贺晔放在窗前,他对贺晔说,你哭啥子?跳那些名堂又当不了饭吃,你看你身子骨那么弱,多吃点干活才有力气。贺晔从此再也没有跳过芭蕾,夜深人静时,贺晔呆呆的看着芭蕾舞鞋发神,那眼神尤如天鹅临死时哀怨的神色。后来贺晔开始认真劳动,她和妇女们一起做所有的农活,她甚至还担粪,贺晔的身子慢慢地开始又粗又壮,走起路来铛铛的了,那只轻盈的蝶衣不见了,贺晔变成了一只蛹,再也飞不起来了。贺晔后来嫁给了队长的儿子,贺晔和队长儿子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贺晔的女儿也喜欢成天在白桦林里乱舞乱跳,女儿十六岁那一年,一个在白桦林写生的画家把她带到C城。这次贺晔回到C城就是来看她女儿。贺晔感到这里已经是那样的陌生。她低垂着眼睛,她两只脚绞缠在一起,她不愿意让人看见她的脚,那双曾经很令她自豪的双脚现在却让她感到难为情,是那样丑陋和粗蛮,还穿着一双很大的男人的皮鞋,她的身体看上去那么臃肿,眼光也那么迟钝,从她身上找不到一丝当年那只轻盈如蝶的女孩的影子。贺晔的女儿非常时尚,她穿了一条肥大的裤子,只有半截长,裤腿紧紧地勒住两只细细白白的小腿,脚上带了两根白金饰链,一双金灿灿的时装带编织的工艺鞋,脚踝上系了好多根鞋带,尖尖的鞋头,有些像芭蕾舞鞋,她女儿走路非常的轻盈,像极了贺晔当年穿芭蕾舞鞋走路的模样。她上身只穿了一点点衣服,只遮住了胸部,整个背都暴露在外面,两根光骨头似的手臂,她画很浓的眉毛和眼圈,眼睫毛不知道怎样弄得又翘又长,简直就不象是长出来的而是直接用一根根的毛刷子插在眼皮上的,她最终还是和那个画家分手了,就嫁了个比贺晔年龄还大几岁的房地产老板,住在C城最豪华的高尔夫别墅,那露台望出去就是高尔夫球场,三层楼的别墅400个平方,还有200平方的花园,贺晔的女儿嘟着小嘴说,她真不习惯这里,加上保镖和园丁,厨师,光外人就有7个,弄得她严重的神经衰弱,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晃荡,因为她的老公总是喜欢在床上躺着听人汇报工作。她悠悠的眼神看上去那样的哀怨,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贺晔看见女婿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她忽然感到自己就像当年文工团来政审时候一样的紧张。
梧桐树下的探戈 (142)
142
陈一凡在楼道又碰见那个孤独的漂亮少妇,她的头发在顶上高高的耸立,像一座高高的山峰,她身上仍然是很浓很浓的檀香味,或许她现在闻不那股刺鼻的臭味了,所以她看上去比以前精神多了,脸上也有了血色,眼神如秋天的早晨一般的雾蒙蒙的,一个男人在她下楼后也从楼上下来,那男人身上也飘过一股浓浓的檀香气味。
黄昏时分,陈一凡和单彤躺在梧桐山庄宽大的露台上喝茶聊天,从这里正好看见左边山坡下的一户人家的屋顶花园,花园里种满了花草和些蔬菜,竹架子上爬了一些紫色的葡萄和绿色的小丝瓜,还有一些黄|色的葫芦瓜花,懒洋洋的夕阳在屋顶游走,时时飘过来一股田野的气息。女主人正翘着屁股在花园里洒尿,女人的膀胱异常的大,总是能够储存一天的尿液,她洒尿时候那种酣畅的样子十分陶醉,叮叮当一会就装满一大盆,然后她心满意足的开始给花草上肥。女人每天都蹲在这里往盆里洒尿,叮叮咚咚,声音让人想起儿时玩的铁皮鼓,女人的屁股很白嫩,女人的脸却是那样的苍老。偶尔可以听见男主人从花园楼梯下面传来的细细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一般,那样细弱,阴阴的上气不接下气。女人每当一听见男人的呼唤就如同着了魔似的狂奔下楼,屁股扭动得那样的厉害。这时候夕阳开始安静的停止游走,然后一切都宁静下来,一只猫趁着夜色来临跳上顶,它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性的饥渴,它回过头来挑衅的看了一眼暮色中躺在露台上的陈一凡和单彤,然后迈着性感的步伐扬长而去。单彤说无论多么丑的猫都有勇气每天夜色来临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妖妖冶冶的出门寻爱,人完全有理由嫉妒猫,因为人的外壳那样厚重,社会的,法律的,道德的,人是不敢剥下那些厚重的外壳,人必须活在虚伪之中,这是人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如果人重新赤裸,回到原始的状态,活得就像一只猫一样简单,没有奢侈的欲望和要求,那么什么问题不简单呢?人类上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梧桐树下的探戈(143)
143
艾萨萨新近有了一个年轻的男朋友I,比艾萨萨小五岁,那
青年自持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在艾萨萨面前总是做娇羞状。每天早上当I的眼睛一睁开,艾萨萨就把各种口服液滴在他嘴里了,人刚刚一下床,衣服就套在他胳膊里了。I的家就在嗄江下游, 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C城到他家坐一小船摆渡过去就到了,不然就要坐两个小时的车绕很多的路。许多的小船穿梭在嗄江上。前段时间暴雨使江面一下宽了许多。那天阳光灿烂,艾萨萨和她的I坐上了小船回家,小船摇摇晃晃快到对岸时,一个大浪打过来,小船就失去了平衡,小船在江上颠簸,马上就要颠覆,艾萨萨死死地拽住I的胳膊,脸色惨白,I把艾萨萨推开,他说不要拽住我,这样我会没有命的,艾萨萨一怒之下把I推进了水里,I在水中拼命追着小船划水啪达啪达,浪花溅起老高,船老大把说你打什么水哟,站起来看看水有多深啊?I战战兢兢站起身子,江水刚刚淹至他的膝盖。I上岸时就像一只褪了毛的小子鸡,嘴唇发紫,上下牙齿哆嗦得咯咯唧唧直响,样子非常滑稽。艾萨萨厌倦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她闻到他们的爱情里有一股方便面的味道。
梧桐树下的探戈 (144)
144
这天夜晚,陈一凡站在人行天桥,车灯在的她的脚底下流动,树叶在风中一片一片的坠落,她才发现这座城市的夜晚原来是那样的颤抖。晃动的车灯把C城的天空都弄得慌慌张张的,月亮在寒风中喘息,天气是那样寒冷,就连汽车喇叭的声音也在寒冷中颤抖。寒风中人行道的窨井盖上伏着一个老女人,她把胸脯对着窨井盖上的小孔,她在用盖孔上冒出的一丝热气取暖,她的模样充满了对温暖的饥渴,她蜷缩在一团,好像恨不得能钻进窨井里面一样。此时此刻陈一凡觉得这座城市是那样的遥远和陌生,记忆中这座城市是如此有人情味,而现在到处都是冷漠和生疏,犹如那冰冷的窨井盖,盖孔冒出的一丝丝热气,刚刚一出来就在寒风中即刻便化为乌有。那老女人告诉陈一凡,她说她听见窨井里有火车的轰鸣声音,她说她把耳朵贴在这里有一天还听见了她儿子和丈夫的声音。一个醉汉走了过来,他偏偏倒倒,呜呜干嚎,然后他声嘶力竭地断断续续尖叫:我屁股后面长了尾巴我怕谁?你要拿刀砍我你就明说罢!你要什么你就明说罢!你要抢我的钱包你也明说罢!……,
梧桐树下的探戈 (145)
145
柳水河轻轻地流淌,从来没有停止过,两岸出奇的静,划船的老蝈蝈在唱歌,他悠悠闲闲的梳理着他的胡子,为自己的歌声陶醉。小蔓蔓死后,老蝈蝈从此就患上失眠症,他不划船了,每天4点钟就起床在柳水河上放鸭子,老蝈蝈的鸭子在柳水河的芦苇丛里到处下蛋,陈一凡坐在老蝈蝈的船上划到芦苇丛里捡蛋,老蝈蝈每天在柳水河上唱歌。唱歌的时候老蝈蝈觉得很有些幸福。
白狼在岸边冲桌老蝈蝈和陈一凡叫,老蝈蝈说在叫我们回去了该吃饭了呢。白狼是一条纯种松狮犬,是那年小蔓蔓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他家的,老蝈蝈说这是代替小蔓蔓来陪他的,就留下了。白狼忠厚老实,老蝈蝈在外面放鸭子白狼就看家,每到吃饭的时候,白狼就欢蹦乱跳的到岸边叫老蝈蝈回家做饭吃。陈一凡喜欢老蝈蝈家的那张老楠竹床,下乡时她就在这张床上睡了整整四年,这床老是让她闻到一股月亮的味道。陈一凡说老蝈蝈我喜欢你这张床,老蝈蝈说城里的弹簧床才好呢。我用弹簧床给你换,老蝈蝈说:“你疯!”。老蝈蝈的胡子奇怪的撅得老高。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梧桐树下的探戈 (146)
146
李光明把女儿送到英国去了,回来后就能说满口的ok;yes了。今天他洒了很浓的香奈尔香水,几根梳得很整齐还打了发蜡的毛发下车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硬硬地往脑后伸展,惨不忍睹。在酒吧门口他为陈一凡单彤艾萨萨拉开玻璃门,很有些绅士风度,单彤撇着嘴说李光明你不要这么酸了,你怎么做都不像是绅士,还是一副马车夫的德行。艾萨萨笑得在高跟鞋上七歪八到的。艾萨萨说李光明你公干出国就学会了吃药嫖妓,私事出国回来到像个绅士了,看来你可塑性还是很强的啊,李光明满嘴的okok,他说主要是给女儿做个榜样。
梧桐树下的探戈 (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