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过钢易折、铁多易弯,钢铁适中,其剑必佳。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停响着,一剑尽己所能地重铸断剑。如此反复搥打,不疾不徐,全心全意,老头偶尔在旁喝喊助阵,数月不歇。
直至最终剑成,试剑石上奋力一挥,可竟然剑身扭曲全然歪斜。
「啊──歪了──」老头撕心裂肺地喊,又呕出一口墨汁……呃……毒血,是毒血!
「那便再来过!」一剑举起歪剑观看,双眼内含万丈光芒,毫无气馁之态。
赤霄乃上古宝剑,铁剑门立门之初先祖集门内首屈一指的铸剑师父以南山奇矿、天降陨铁,耗费六年光阴才得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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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延陵一剑虽有铸剑之才,但一人如何抵得上数名功夫出神入化的铸剑大师,然而他有信心、更有毅力,不至赤霄炼成绝不轻言放弃。
在不知道第几次望着一剑刚毅俊朗的侧脸发呆后,老头终于忍不住说道:「阿牛啊,你和你爷爷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和他一样都是绝品啊!」
最后那句当然是指一剑把胡子刮干净的时候。
「我和我爷爷不像是自然,我是给收养来的。」已经习惯被称作阿牛的一剑回答。
「真的?」老头震惊非常。
一剑点头,而后疑惑问道:「绝品是什么?」手中继续叮叮当当敲铁剑。
老头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他以为一剑是那狐狸眼的孙子,为了报当年被算计了的仇,所以这些年来都没对一剑假以颜色过。
原来一剑只是收养的,不是真正的延陵家血脉,难怪,难怪狐狸眼那么奸诈,这小子却蠢得要命。
老头拍拍熔炉边汗流浃背的一剑,感慨说道:「既然你不是他孙子那就算了,老夫以后也不会再亏待你了!」
一剑一头雾水的,根本没听懂老头是啥意思。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赤霄剑不知第几回出炉,不知道第几回在一剑和自己的手中歪了再断、断了再歪,老头最后终于绝望,连墨汁也懒得吐,继续回到湖边钓鱼发呆。
而他佯装的毒伤也只是说了句:「这阵子身体硬朗许多,已经压制住。」那头呆牛就信了。
欸……老头驼着背垂头丧气地钓鱼……
若知上天真是如此无良绝他生路,当年也就不会发誓不出谷了。
转念一想,一剑那小子来这里也八年,耍那小子八年够了,老头心里挣扎着,若是这回还是续不成剑,是指条明路让那小子出谷去呢,还是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让他留下来陪自己?
毕竟那小子若走,一人留在这里……可闷的……
「老小子!」
后头传来如雷震天的大笑,老头回过头去,知道赤霄剑又出炉了,每回只要剑成这小子便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找他试剑。
「咋了,这回笑得如此开怀?」老头有气无力地回着。
一剑将另一把仿赤霄剑打造、专用来试剑的赤炼刀扔给老头,二话不说便近身攻去。老头游刃有余地握刀迎击,两人同样施展起七式赤霄剑法。
开始先单纯以剑招应对,数十招后老头咦了声,而后两人若有灵犀内力灌注兵器,拆招解招间双刃相击,整个林间轰隆作响。
老头一刀挥去,刀气如虹瞬间扫断岸边巨树无数,一剑赤霄横身,迎面挡住锐利无比的刀气,而后大喝一声旋身回击。
老头佝偻身形飘忽而过,轻易闪避,却闻得身后断崖瀑布一声巨响,猛地转过头去,只见瀑布上千般水丝如常冲下,毫无异样,飘身欺向前去探入瀑布底下细看,竟发觉坚硬的岩石上有道长而深的剑痕。
老头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触摸那道一指深的痕迹,突然哔哔啵啵的细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响,石壁竟然坍塌出一个巨大深邃的岩洞,里头落石滚滚教人无法置信。
「阿牛!」老头兴奋地狂吼,手舞足蹈地在巨洞前又叫又跳地喊着:「阿牛你成功了,阿牛你成功了!」
阳光下,一剑举起赤霄逆光检视,俊逸不凡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他的手臂上有道新的伤痕,才方包扎,尚渗血不止。
原来当年赤霄初成,先祖取男子鲜血令其浴之。天地间每把神兵利器开始皆只是山野矿石,要令神剑有灵,必先令其饮血。赤霄性刚炙阳,普通人的血根本无用,唯有狂饮阳年阳月出世的青年男子鲜血才得有成。
一剑再挥剑,只听得剑身在风中嗡嗡鸣响,其光辉映黑夜如白日,剑刃锋利可断玉石而无声,挥斩间宛若流金飞舞,映照艳红点点,至此,赤霄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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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轻抚剑身,低声对赤霄道:「再回尘世,你也欢喜是不?」
赤霄细鸣不绝于耳,彷佛附和着一剑的询问般。
老头在岸边湖间冲过来又冲过去,偶尔举起双手大叫几声,偶尔发癫似绕着一剑转圈圈,而后欢腾不已朝天吼道:「老子终于可以出谷了,天无绝人之路,老子就知道老子不会困死在这天绝谷的!」
随后又跑回木屋里,大吼大叫地喊:「楞小子你还呆什么,快些快些,东西拿一拿,俺们出谷了!」
「啊?」一剑望着老头忙碌的身影,楞楞地尚反应不过来。
「老天爷啊!」老头仰天大笑。「你果真待老子不薄啊!哇哈哈哈哈──」
出谷?什么出谷?
一剑整个人是十成十的呆。
第四章
奉城往兰州方向一路荒烟漫漫鲜少人迹,唯一能供过往商旅休憩的只有位在路中的奉兰镇,行旅皆在此稍作休息喂马,之后或者赶路启程,或者在镇上那间有些年岁的客栈里头过个一晚隔日再出发。
栈房里客人稀稀落落,客似云来那块招牌就挂在店口最显眼的位置,然而破破烂烂地被虫蛀了几个角去,风一吹就飘散的点点木屑在说着这间店历史悠长且年久失修。
客栈二楼刚开始有些不大不小的声响与喝叱声,小二抬头望了望楼上,料想或许为夫妻吵架便不理会,端着厨子刚炒好的小菜在桌与桌间来往,悠闲地将稍微冷掉的菜肴送上。
坐在靠窗木桌旁喝着白干的一剑也听到了一阵大过一阵的吵闹声,其间甚至还夹杂铜盆落地的匡啷大响,但他只分神一会儿,便又被坐在对面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的老头给夺回注意力。
「欸,你怎能将错都怪在老夫身上?是,老夫的确没告诉你除了那条被堵上的山径以外还有路可以通到外头,但那也是你小子呆啊,从来就没问过老夫……」
老头的叨念还没完,一剑啪地声捏碎杯子,水酒溅得满桌,铜铃大的炯炯双眼往老头瞥去,吓得老头噎了一下。
「从爬出谷后一路讲一路解释,你老头不烦俺都烦了!」耳朵快要生茧的一剑忍无可忍下,吼了这声。
「的确是小贼子你自个儿没问,发什么脾气呢……」老人家小小声地抱怨,还不敢太大声。
阿牛这小子几年来和他在谷里头炼剑试剑,自己还教了他七式凌厉猛劲的赤霄剑法,要真惹得这小子不快打了起来,自己虽然仗着年纪大内力深尚有胜算,但一把老骨头也难免会被拆到七七八八。
青出于蓝啊,阿牛再也不是当初那一掐就死的毛头小子了,老头大叹。
就当一剑换了杯子继续大口肉大口酒,忿忿享用这出谷以来的第一餐,老头也持续哀怨人老了没啥用只得任人欺负时,楼上突然轰地巨响,一个纤细娇弱的少女身影从二楼厢房被人一掌打出。
楼下众人惊讶地往上望去,只见一抹淡绿色的身影飞身撞碎二楼栏杆,翻身跌落在一楼的木桌上。
木桌应声碎裂,那桌的几名客人被突如其来的猛烈力道扫至一旁,那女子挣扎几番摇摇晃晃站起,手摀住菱般美好的粉嫩双唇,止不住的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滴滴答答落下。
一剑仔细一瞧,那根本还是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皓齿朱唇,尖尖的瓜子脸蛋不过巴掌大,长得是标致非常。
她背后衣裳被撕烂一大块,露出晶莹如玉皓白如雪的肌肤,如斯衣不蔽体、发丝凌乱的模样,任谁都能猜测出方才房里的声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姑娘明媚的大眼里满是森然恨意,脸上神色凄迷,单薄的身子支撑不住便要倒下,却在下一刻回过神来咬牙硬撑,坚持步伐奋力往外迈,亟欲逃离此处。
老头还在唉呀呀看好戏的时候,无法坐视的一剑已经冲到那小姑娘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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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走了两步蓦地倒下,一剑没做多想立即伸手揽住那姑娘腰身,单纯而急切地问道:「小姑娘妳没事吧?」
怎知怀中的小姑娘突然奋力挣扎起来,恨恨喊着:「放开我,恶心的东西,离我远点!」
「小姑娘,俺不是坏人!」
一剑一时情急才揽住人家姑娘家,被对方一斥,猛然大悟自己举动过于轻浮,这头才想缩回手,没料那姑娘忽地张开嘴巴就朝一剑手臂狠狠咬下。
一剑皱起眉,只道这姑娘受惊过度,不由自主低声安抚说:「小姑娘,谁欺负了妳,妳告诉俺,俺替妳出气。」
这时有个约二十来岁,身着锦服头戴白玉冠的华美青年从楼梯口缓步踱下。那青年一身贵气,龙眉凤目俊秀斯文,淡淡的书卷气息中又带了点江湖味道,见少女与一剑几乎搂成一团,开口便略有酸意地讽刺道:
「唉呀小秋妹妹,妳这见异思迁未免也太快了,方才还在哥哥臂弯里的,怎么一眨眼竟又看上了别的男人!」
华服青年再道:「莫非妳是嫌弃哥哥没伺候好妳,才找了个……」
青年打量了一剑几眼,笑着说道:「……妳找这看起来是挺精壮结实,但就不晓得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一剑只觉得此人简直衣冠败类,心里头一把火猛地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