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莫秋对自己讨过赤炼刀,这把刀是他的心血,莫秋既然想要,他便会督促他武学再上一层,直到莫秋有足够的能耐,驾驭得了这把焰气四射的刀。
一剑的心思还绕着莫秋转,这时院子里却来了个客人。他听见脚步声抬头,发现陆明明正笑着走来。
「拜见师叔祖。」
陆明明挽了个竹篮,一身鹅黄罗裙,外罩软柔狐毛披风,瓜子脸蛋上头两颗眼睛水汪汪,菱般的粉唇轻轻扬笑,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情舒畅,是以那句师叔祖一剑虽不太喜欢,可也点点头,随了她去。
铁剑门就是长幼尊卑这点分得严,年纪大小不论,辈分越高地位就越高。
由陆枸杞、陆当归算下,天罗七子与已故的陆三七为二十一代弟子,陆誉二十二,莫秋、陆遥、陆明明、陆丁丁等人则为二十三。
他既被陆当归收之为徒,与天罗七子同为一辈,陆明明与陆丁丁自当得叫他师叔祖,这没叫的还得以门规处置。
陆明明从竹篮里拿出一盘方炸好的臭豆腐,说道:「这是明明刚刚做好的一道菜,叫七里香,明明知道师叔祖特爱吃臭豆腐,所以拿来请师叔祖尝尝。」
像是大男人几个月没洗脚才酝幔贸龅亩捞叵逃恪赶恪姑偷赜矗馕兜拦缓罚蕉《》讲糯吹母颈炔簧稀!
一剑眼睛都直了,瞪大眼往那盘臭豆腐看去。
明明立即将食物送到一剑眼前,奉上竹箸,跟着连退两步。这味儿其实自己根本不敢恭维,只是谁叫一剑爱吃。
看一剑筷子一挟便塞了两块豆腐入嘴里,明明这时才开口说道:「明明以前见到师叔祖你,便会在旁边看见莫秋师弟……啊……如今该叫门主了!」
彷佛只是一时口误般,明明甜甜一笑,再道:「今日怎么不见门主呢?」
一剑顿了一下,道:「他忙。」举箸再食。
「嗯……」她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道:「明明也好久没见到门主了,本以为来师叔祖这儿或许可见他一面……果然……我早该明白自己不是多重要的人……利用价值一旦没了,他便不想再多看我一眼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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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猛地抬头,方巧见到陆明明转身离去的侧影,凄楚神伤,十成十为情所困的表情。他嘴里半块来不及吞下肚的碎豆腐掉了下来,缓缓眨了一下瞪得大大的眼,脑袋整个空了,还耳朵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利用……价值?
不知怎么就是觉得不太对劲,陆明明那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
可想了又想,应该不是,那话分明便是她自个儿在自言自语……
跟着一剑又火了,若那真是她自个儿说给自个儿听,不就是在告诉他他家小秋红杏出了那个什么墙,和她好上了吗?
不不不!一剑立刻压下自己的火气。哪能凭旁人的两三句话便胡乱想,莫秋同他经过多少事,他怎能对莫秋有所怀疑。
晚上,一剑在房里等着莫秋回来,想问陆明明今日说这话是否别有含意,莫秋心思细腻,定瞧得出来什么。
只是等到了夜深,莫秋却还是没有回来,以往会托人捎个口信的,今日也没。
一剑有些担心莫秋是否遇着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虽然莫秋已经当上铁剑门门主,但这处毕竟不比一叶那里安全,一剑想了想,遂举步往天下院而去。
一剑入天下院之时,巡视的弟子并没有阻挡,他们不但恭敬地向一剑行礼,还直接让他走入寻常弟子不得靠近的书房禁地。
一剑走近书房时便听见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争吵之声,一个是莫秋,另一个似乎便是以前时常找莫秋麻烦的陆遥。
「你这是干什么?」莫秋的声音冷漠尖锐还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味。
一剑没听过莫秋这么说话,那彷佛是个他所不认识、全然陌生的人,用莫秋的声调正在说话。便是这么一个怔愣,他止住推门而入的举动,停在书房之前。
陆遥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愤怒,压抑嗓音低吼:「这点我倒还想问你!当初是谁说相互合作一起将陆玉给拉下来,日后便共享铁剑门的一切。可你还真是厉害,竟哄得太上皇服服帖帖,直接将门主宝座点了给你!陆莫秋,这和我们当初说的可不一样!」
莫秋冷哼了声:「放手!门主之位能者居之,我是快你一步,可这又如何?我不是说过,等事情稳定下来,便把掩剑院院首的位子指给你吗?」
拉扯之声透过薄薄门扉传出,陆遥不甘愿地道:「铁剑门和你,我两者皆要!」
「你真让我作呕!」莫秋怒斥了声。「男人和男人,简直龌龊至极!」
陆遥嗤笑。「男人和男人叫龌龊至极?可你不是每晚被压着骑,却还浪叫得比窑子里的妓女还大声!延陵一剑只是个粗野莽夫,凭那点功夫也能让你欢快?我哪点比不上他?帮你把陆玉逼出铁剑门的是我,叫陆明明背叛陆玉的是我……你知道……你知道当陆明明那日说你甘愿吃下掺毒的糖渍梅,好让陆玉对你放下戒心时,我多难受吗?肝肠寸断、肝肠寸断啊……我为你所做哪里比不上他,你就舍我逐他,心甘情愿被他压!」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伴随莫秋愤怒的声音:
「我让他压又怎样,你就是比不上他!你背后只有一个掩剑院,可他是陆当归的徒弟,陆枸杞还早就看中他;你生在铁剑门,却连怎么铸剑都不懂,但他是个奇才,不仅将赤霄剑断剑重铸,如今还是赤霄的主人!
你哪点比得上他,你连他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陆遥,从一开始我就没答应过你什么,全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是人就要懂得知晓分量,我是说过不会亏待你,但你要更多,不可能!」
房里传出剧烈的拉扯声伴随衣锦撕裂声,稍后,面色铁青的莫秋用力将门打开。
这时莫秋目光往外一定,赫然发现夜色之下,一剑站在他面前,面容严峻、神色苍白地注视着他。
「……舅……」莫秋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连忙低头,在看见自己被陆遥扯得凌乱的衣襟后连忙拉紧,却也同时察觉自己的手指隐隐颤抖。
恐惧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几乎麻痹了莫秋全身。
一剑不发一语,转身离去。
「舅舅!」莫秋大喊着追了上去,惊慌失措,惶恐不安。
「陆莫秋,你处心积虑用尽心机,将人利用殆尽便无情甩开,别得意得太早,迟早有天你会自食其果!」
书房里,传出陆遥嘶吼之声,回荡在深夜里,久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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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
一剑快步入房,随手将门搧上。
在他身后赶回的莫秋连忙推开房门走入,展臂重重抱住一剑,死死揽着他,微微颤抖着。
「放开。」一剑冷着声音道。
「我不!」莫秋低吼。
「我叫你松手!」一剑怒喝。
莫秋剧烈颤了一下,但反而将手箍得更紧了。
「舅舅你别气,我以后不敢了,眞的不敢了!」莫秋拼了命地道:「你别气、别气、别气!」
一剑本来以为莫秋会立即解释为何说出那些话的原因,可莫秋却一下子就承认了,这便表示自己没有听错、没有误会,莫秋眞的做了那些事。
一剑心里悲痛至极,他眼眶发热,鼻酸不已,没想到自己交付一片眞心,竟是莫秋全心算计的结果。
突如其来的泪水模糊双眼,他仰起了头,怕是不这么做,眼泪便会溃堤而下。
然即便事已至此,一剑却还是不死心。他问:「陆遥说的都是眞的?你做了这么多的事,只为拉下陆玉,登上门主宝座?」
莫秋说道:「我不能留他!」
「他一滴精血才得有你,那毕竟是你亲生的爹!」一剑低吼。
「谁有那种爹!」莫秋厉声道:「他怎么对我,舅舅你看在眼里的。他指使陆明明对我下毒,三番两次要我性命,无论我欠他什么,都已经还给他了!陆誉对我从无恩惠,若不是知道你会惦记这些,我又何必作贱自己,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莫秋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但一剑却突然明白莫秋的深思熟虑。莫秋走的每一步,暗中都有他的考量。
他想起当初自己决定和莫秋在一起时,一叶不赞同的眼神。一叶定是知道的,知道这孩子的心早已被恨意扭曲成什么样。
或许一叶还知道,莫秋并没有所谓眞正的喜欢。
因为他们两人遇见的契机太好,因为他能作为他的依靠,因为他与陆当归相熟,因为陆当归手中握有赤霄,因为他太呆太傻,没有想过其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一个劲地对人好。
莫秋唯一想做的事,只有除掉陆誉而已。
莫秋的心里,也没有过自己的存在。
一剑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
「你让我作呕!」
「男人和男人,简直龌龊至极!」
原来当莫秋亲着他、抱着他、搂着他,莫秋心里只想着……龌龊至极……
一剑从梦中惊醒,既怒又恨。
他怒,怒自己一头栽进温柔乡,没有看清莫秋的心意,拖着莫秋往泥坑里深陷。
他恨,恨自己若能早点明白,今日又怎会走到这地步。
为了一个陆誉,莫秋又瞒着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陆遥当初即便对莫秋别有居心,可现下已是死心塌地。还有陆明明……那样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又为莫秋眼泪流了多少?
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啊,他只盼他有出息,怎却做出这等伤透他心的事情来!
一剑不说话,莫秋恐惧不已。他紧紧箍着一剑不愿松手,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原本的心机算计到了一剑身上便全无用武之地,他只是怕,只是怕。
生气了……生气了……一剑眞的生气了……该怎么办……
一剑慢慢将事情理出一些头绪,从他们到涵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