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如风望着她,低头叹了口气。“其实目前重要的事倒是买官那单案子,我很担心你。吕新棠与太尉太宰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尚书李国林也是,你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就算安若亭会包容你,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宫里有了那两位美人在,我只怕经过这件事以后,他们还会排挤你。”
上官玉揉了揉眉心,说道:“宫里头各宫之间的斗争,我并不想参与,我的目的是朝堂之上,我要借在南书房侍驾的机会,将吕新棠一党彻底整垮。”
“可是你这样实在很危险!”楼可风紧揪着眉心,“目前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案子,你都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往后若是你要下更大的手劲来掰倒吕新棠,到那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怎么办?!你隐瞒身份入宫这本身就是欺君之大罪,若是再加上谋害朝臣一事,光是大臣们的口水就足够淹死你了!你就算再聪明,再冷静,又怎能敌得过满朝文武的攻击?何况还有安若亭和安玄真两兄弟,他们俩都是傻子么?难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些事他们不会忍无可忍?”
听楼如风一串炮轰完毕,上官玉咬了咬牙,说道:“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会走下去的!我在爹灵前发过誓,我一定会手刃凶手来为他报仇,如今又有了这样好的机会让我亲临皇权中心,我不可能就此放弃!”
“你总是这么倔强!”
楼如风有些气恼地站起来,背着手转了两圈,又恨恨地坐下。上官玉见他如此生气,当下也不言语。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觉得坐得够久了,楼如风才轻轻叹了口气。
“让我陪你去吧!”
上官玉闻言张大了眼睛,倏地抬起了头。楼如风看着她,无奈地闭了闭眼:“我陪你复仇。…………眼下这个案子你要是平安脱了身,你就赶紧想个法子,把我弄进政事堂去。什么官职都可以。只要进去了,我就有法子站住脚跟。”
“可是你,你不是一向都很看不惯官场的么?”
“我只是看不惯,并没说做不惯。”他瞟了一眼上官玉,说道:“我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个朋友,不想看你白白地送了命。”
上官玉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连忙低下了头。
“谢谢你。如风。”
从微雨草堂出来后。上官玉就去了城南烟雨巷。
流烟和阿休迎了出来。一个个高兴得跟什么似地。“姐姐。你今日怎么包袱也没拿就回来了?”已经是小小少年地阿休拉着上官玉地手。盯着她左看右看。“姐姐又瘦了!”上官玉轻抚他地头。柔声说道:“姐姐是回来看小娃娃地。呆会儿就走。”
才走到玉兰树下。萝逸就抱着婴儿走出来了。一见上官玉忙着要下拜。被她拦住了:“你刚生产完。身子还没恢复。拜什么拜?”萝逸红着脸嘤咛道:“小姐!”
“把孩子给我看看。”
到了屋里,上官玉刚坐下就把手伸向萝逸。萝逸双手递给她,说道:“自她生下来后。奴婢就日日盼着小姐回来,小姐给雨儿取的名字真好听,范大哥说,一听到这名字,就像是看见长大后亭亭玉立地雨儿一样了!”
上官玉抿唇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那块金锁,又取下颈间的一条金链把它穿上,挂在雨侬的脖子上,“小雨儿。这块金锁是我小时候戴过的,有它护佑你,你一定会平安长大!”
萝逸又忙不迭地谢恩。流烟端了参汤过来,上官玉接了,又拉着她到了门外说话。“傻丫头,还那么倔么?”上官玉抚了抚流烟的额角,说道。
流烟含笑道:“奴婢早说过了,这一辈子只跟着小姐,哪儿也不去了!”
上官玉抿了抿嘴。叹息道:“先呆着吧。有合适的机会,我再想法子把你弄进宫去。…………知道吗?你进去也是个麻烦。十四公主在宫中,她是认得你地,而我现在还没打算让她知道我是谁。”
流烟点点头:“奴婢知道,奴婢听小姐的吩咐。”
上官玉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臂膀。正要进屋,流烟忽然又道:“小姐,皇上是不是又要提你的官职了?”
上官玉停步,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宫里来了两个太监,奉旨送了些金银和绸帛过来,还说是洛才人侍驾有功,朕特此赏赐,惠及其弟洛休、其侄天硕什么的,如今那些赏赐还都在您那屋里呢!”
上官玉惊异道:“有这等事?我竟然不知道?!”
流烟也皱了眉:“原来小姐不知道么?”
上官玉快步进了自己的那间屋,屋中间果然堆了好些系着红缎的木匣,打开一看,俱是宫里御用之物!上官玉心头猛跳,怔怔地不发一言。
“小姐?”
流烟推了推她,她定了定心神,站直了身子。流烟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么?”
“不……没有,没事……”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先回宫了……有空再回来……”
“小姐!…………”
流烟愣愣地看着跨出房门的上官玉,心下蓦地升起一丝担忧。
上官玉回宫之后,去承乾殿跟安若亭谢了恩。
她本以为会从安若亭的反应中猜度出一些什么,却没想到安若亭只是挑了挑眉嗯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写起了字。她静等了半晌后见他还未抬,便也知道是探不出什么来地了,于是作罢。
半个月过去了,楼如风愿意入朝相助她这件事仍让她激动。然而她暗暗查了下政事堂的名录,一时却找不到有合适的空缺,而重要地是她一时也还没想好怎么跟安若亭提这个事。
再说,卖官那个案子还未了结,这始终是个心头之患。回宫那日晚上,安若亭留她在承乾殿侍驾陪膳时,青槐拿着本厚厚的帛本进来了,安若亭放下筷子领着青槐进了书房,两个人关着门在里面交谈了多久,上官玉就在外头怔了多久。直到夜深时安若亭一脸莫测地背手走了出来,上官玉才放下手里的玉箸。
“回宫休息去吧,这么晚了。”上官玉一听,便怀着逃也似的心情迈出了门槛。
但是,接下来的半个月却又忽然没有了动静,如果不是青槐时不时地被安若亭召进宫来,上官玉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今日早上冬喜说,早朝的时候,安若亭又在明里暗里地提起官吏们行为举止方面的事,并且还说一旦有违反者,如有确凿证据定将严惩不怠,上官玉才意识到,这件事并不可能被粉饰太平。
上官玉坐在花栏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就像积满了一堆乌
朝臣们都知道,这件案子发生在眼下简直非同小可,对于吕新棠和太尉,大家都开始了有意识地回避。而太宰父女的气焰却日渐嚣张起来,早前几日,张美人闲着无事跑到飞雪宫去坐了一阵,挖苦了李婉仪一番,昨日又在御花园碰见丁香,又软中带硬地砸了几句不好听的,丁香哪堪这一气?当下就走到承乾宫来告了一状,安若亭却轻描淡写地说,“凝儿比你小好几岁,你让让不就没事了吗?”张美儿闺名叫凝儿…………丁香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吕新棠跟太宰地矛盾便也就愈发明显了。
如果上官玉没有参与这件事的话,这该是一个多么好的拉拢朝臣的机会。但是,此时她显然靠哪边站也不是,加上又摸不透安若亭的心思,真是让人烦躁。
眼下安若亭又在里面召见吕新棠和太宰两个。想起下完早朝回来时他铁青的脸色,还有青槐连大气也不敢出似的神情,她又不由颓然了。
她相信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青槐早就查清楚了,因为对于步步惊心的官场中人来说,她这点手段本就属于雕虫小技,套路很简单,当初肯这么做也是想着万无一失,却不料最后…………何况,冬喜早上还说过一句很重要地话,早朝之上,李国林已经被当场押入了大牢,而洛川知县也已经被收押,…………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安若亭绝不可能姑息养奸。
看起来,这个案子怎么着这两日都会有一个结果的了。你说,到这个时候她还能侥幸地认为自己会平安无事吗?……要是楼如风在的话,倒也罢了,那她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心烦意乱,可是……唉。
她随手揪起一朵蔷薇花,捻在手心里揉搓了几下,心烦地往前一扔。
蔷薇花落在一双穿着黑色锦靴的脚前。脚的主人顿了顿,讶异地弯下身子拾起了花。
第九十九章 词中有誓两心知
“洛才人?”
“哦……皇、皇甫大人。”
上官玉猛地站直身子,朝皇甫锦低头行了一礼。皇甫锦也恭谨地回了一礼,“洛才人何以在这园子里独坐?”上官玉敛神答道:“皇上与大臣们在议事,吩咐我在这里听候差遣。”
上官玉一脸淡淡地,又退回了栏内。皇甫锦见她这样,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落寞。
“洛才人……极像下官一位故人。”
走到石阶上的皇甫锦忽地缓下了身子,停在门口与花栏之间。
上官玉顿了顿,唇角渐渐升起一丝讥嘲般的笑意。“皇甫大人世代贵胄,莫非也有结交如洛鱼这般奇丑之人么?”
皇甫锦身子一震,一颗俊秀的头黯然低了下来,“才人如此说,竟是将下官贬作了那势利之人。”
上官玉微一颌首,道:“洛鱼不敢。皇甫世家的子孙,天下人无不称其为温良敦厚、至忠至义之君子,洛鱼哪来的资格评判大人您呢?大人的人品如同大人的才学一样,高居于世人之首,洛鱼景仰不已。”
皇甫锦听到“忠义”二字背上又自僵了一僵,竟是在阶上站立了好半晌,才又挤出一句话道:“下官、既然皇上此刻分身无暇,下官便改日再来面见圣上,告辞……”庭前风拂柳,檐下花弄襟,很快,园中又只剩下了一庭繁华的花木与她。
上官玉垂目站在廊下,看着那双精致的黑色锦靴步出了花栏,头也渐渐抬了起来。
“洛才人。可见到吏部侍郎皇甫大人进宫来了么?”
皇甫锦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