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向神经网撒开,意荡魂销她再无法矜持了,她心醉了!
刘振亮见此情景,知道她“情急了”!益发大胆,更靠紧了她,轻吻香颈,耳鬓厮磨,
俏声俏气的说:“心振荡,默无语,何以为情?”几句挑情话搔着戚玉芳内心的痒处,她屈
服了,忍不住纵身倒在刘振亮的怀抱里,任他尽情摆布。
正当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篱外柴扉“嘎”的一声,把戚玉芳从温柔乡里惊醒过来,她知
道是爸爸回来了,便立即从刘振亮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如一只惊鸿掠出大厅,开了大门。
“爸爸,回来了?”戚玉芳见父亲满脸笑容,挑着满满两箩筐的日用品和食物跨进门来,
赶紧上前接过担子,挑进大厅,把东西安顿好。
父女俩拿了一大叠报纸同到书房里探看刘振亮,陪他聊天。
刘振亮一眼触见戚玉芳手上的报纸,不禁地贼心虚,感到前景不妙,前刻风流的幻想全
抛到九宵云外了。
“玉芳,这些报纸是新的还是旧的?”刘振亮忙问道,禁不住心脏噗噗跳。
戚玉芳见问,想到上刻与他拥抱的情景,不觉双颊泛起好红,不自然地笑说:“在城市,
它是历史;在这里,它还是新闻。”
戚承祖怕刘振亮体会不到女儿讲的话意,连忙补充说:“杨先生,我们这里地方偏僻,
交通不方便,每半个月我就要麻烦那位在长江海关当帮办的朋友,利用长江差船,为我采办
一次食品和日用杂物,又替我捎来半个月的报纸。这些东西都是从南京买来的。”
刘振亮听说是从南京来的报纸,忍不住心头跑鹿,又听戚承祖兴致勃勃往下说:“刚才
我听那位朋友说,南京最近破获了一起美国特使马歇尔失车案。”刘振亮更是心惊肉跳。但
他马上镇定下来,事不关己地问:“这批窃犯捉到了没有?”
戚承祖摇头说:“没有,听说这个窃犯是“独脚盗”,只有一个人,相当厉害,被他跑
了。不过这辆汽车还是被夺回来了。说着,便从那叠报纸中找出本月五日的《中央日报》,
担心刘振亮病后精神不好,要女儿把破获马歇尔失车全案的经过念给他听。
刘振亮坐在床上,背靠床头,戚家父女坐在沙发椅上。
戚玉芳翻到第四版‘“本市新闻”’栏,认真地念道:“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失车案如
期破获;小标题是:‘大侦探驾车追窃犯,京芜公路一场枪战。’她兴趣盎然地读着,戚承
祖头枕沙发闭目静听;刘振亮绷紧心弦听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幸好戚承祖父女一个低
头专心地念,一个闭着眼睛听,否则刘振亮的表情肯定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戚玉芳读完全案经过后,若有所思,便问刘振亮说;“杨先生,这个窃犯也是四川内江
人,与你是小同乡,也是翻译官,也到过印度加尔各答,你认识他吗?”
这时刘振亮已恢复常态,假装镇定笑着说:“不认识!抗日战争时期,四川重庆是个陪
都,抗战的大后方,我们家乡有许许多多青年,为了祖国,参加各种救亡工作,出过不少力,
他牺牲不少人。不过人的品质各各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这个窃犯可能假冒美军顾问团的翻
译官。不过也许他真的到过印度加尔各答;据报纸报导,他当时是学空军的,而我那时是学
特种部队的,不是一个系统。加尔各答是印度第一个大港口,地方相当大,是作为盟军反攻
东南亚的基地。当时英国、美国、印度的军队很多,各种飞机、大炮、坦克、战车多得不得
了。我们中国各兵种也都在那里训练。马达的声音,整天公响,震耳欲聋。一到星期天,街
上各肤色的人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刘振亮极力回避主题,想把父女俩的注意力引到印度加尔各答去,尽在枝节上做文章。
戚玉芳转了个话题说:“这个程科长的确相当厉害,我在报上经常看到关于他破获各种
离奇案件的报导。这次马歇尔特使的汽车被窃,假使没有他及时破获,就会影响到国家的体
面。”接着,她又神往地说:“我真想有机会到南京去看看这位传奇式的人物,他究竟是个
什么样子,有没有三头六臂?”
刘振亮为了掩盖他的窃盗嫌疑,趁机撒谎说:“讲起来我和程科长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玩。”
戚玉芳信以为真,好奇地问:“他多大年纪叩
刘振亮才后悔自己弄巧反拙,迟疑一下才说:“四十开外。”
戚五芳不禁一楞,又问:“他是哪里人?”
刘振亮不假思索地说:“广东人。”
“他是什么出身的?”戚玉芳又追上一句。
“过去他在上海法相界当过包打听,上海伦陷后曾在汪精卫伪政府公安局任职,不久又
调到南京公安厅。抗战胜利后,政府看他在任多年有点经验,便把他留用下来。”停了一下,
刘振亮加重语气说:“当然罗,工作干了那么多年,一点经验总是有的,熟能生巧嘛!”
“这个人长得神气吗?”戚玉芳对程科长似乎很感兴趣,不厌其烦地一再追问。
刘振亮刚才听到《中央日报》的报导,才晓得他的敌人原来是程科长,暗中对他咬牙切
齿,恨之入骨。但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就是在他失败的当晚,从凤凰餐厅门口看进去,只
见一个人行动迅速地把林鹤鸣的手压下去,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面貌,他估计这个人
就是程科长了。刚才他对程科长的描绘完全是胡诌的,因为对他印象不好,所以尽量贬低,
他认为戚玉芳不会明知故问的,又随口答道:“有什么神气,论他的外表,还达不到水平
线。”
刘振亮的一番答话,引起了戚玉芳的很大怀疑。她想,两个人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要
贬低他呢?为什么杨展所讲的一切与过去报纸上所介绍的程科长的情况都不相符呢?戚玉芳
虽然平时讲话很随便,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她就不露声色了。
这时,戚承祖插嘴说:“我认为这个窃犯的在老虎嘴边拔胡子,他的胆子可算不小;最
后又能被他逃脱,这样的人也是很了不起的!”
“对,爸爸说得对,我也有同感。”戚玉芳见风转舵,目的想冲淡这个不正常的局面。
“虽然很厉害,但我认为毕竟是个反面人物。”刘振亮趁机放个置身事外的烟幕弹。
夜幕渐渐降临到这所山村茅舍,风吹树梢哗哗地响,戚玉芳的心情很不平静。她很早回
到自己的卧室,关起房门。
她斜椅在沙发床上,背靠床头,望着黄豆般的灯焰,百感交集。“杨展……刘振亮”,
“刘振亮……杨展”,一直在她脑海里划等号。她觉得杨展这个人疑窦重重。按照报纸上所登
载的窃犯刘振亮的年龄、籍贯、职业、装束和身姿,甚至所佩挂的手枪,都和杨展一模一样。
窃犯于五日晚上乘车脱逃,向安徽芜湖方向开去,中途枪击受伤,弃车逃命;杨展于六日清
晨因负伤晕倒她家门口。以时间估计,是吻合的。而且,铜井地方又在京芜公路线上,窃犯
所坐的车子前面右边的挡风玻璃被子弹打穿两个洞,司机坐位右边血迹斑斑,据警方估计,
窃犯的右耳、右臂可能受伤,这也与杨展的负伤部位刚好相同。窃犯佩带的武器是加拿大手
枪,据警方估计,当时窃犯开枪拒捕,约射出六七发子弹,而杨展所佩挂的手枪,虽然弹夹
子弹还是满夹,但是腰间一排五十发子弹带上只剩下四十三发子弹,这个数字也彼此相符。
今天,杨展所说的话漏洞百出。他说,他与程科长是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他所说的程
科长的年龄、外表、出身,与以往报纸上所介绍的都不一样呢?程科长明明是一位年轻英俊
的后起之秀,为什么他偏偏要说他四十多岁,外表达不上水平线,是汪伪留用人员。既是好
朋友,为什么一直要贬低对方?
戚玉芳回肠百转。她又在今天送来的一大叠报纸里翻找,发现同一天的《大刚报》上登
有程科长的相片,他身穿警服,年纪很轻,威武英俊。铁的事实进一步戳穿了杨展的谎话,
也戳痛了她的心。她恍然大悟,杨展标榜自己是程科长的好朋友,无非间接证明他不是窃犯。
欲盖弥彰,越使戚玉芳更感到他就是那个亡命之徒刘振亮。
耳听窗外树涛声,眼望煤油灯豆大的火焰在跳跃,她感到惊悸、不安。这位温柔体贴、
风流潇洒的少校参谋兼美军顾问团翻译官杨展难道真的就是窃犯刘振亮?十几天来的愉快、
甜蜜的相处,像影片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放映。尤其今天上午在书房里的情景,更使她毕生
难忘。那煽动春心的耳语,情意绵绵,令她陶醉;那如带微电的轻柔的手指,犹如春风般拂
她敏感的皮肤,那微妙的感觉曾使她羽化而登仙。她想到这里,不觉满脸羞红,感到全身火
辣辣的,她多么希望,杨展不是刘振亮啊!
但是,一连串的事实在作无情的判决。理智促使她不能姑息以养奸了。她想到狼入羊圈
的危险,想到任他摆布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多么可怕啊,假使不是爸爸回来,现在
的我,岂不全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她愈想愈可怕,整夜辗转反侧,
不能成眠。
第二天起床,她走到父亲寝室,正想把她对杨展的怀疑相告,但考虑到她对杨展的最后
考验还未证实,欲言还止。
早餐后,戚承祖背上一支德制猎枪,牵了两头猎犬,到后山打猎去了。
戚玉芳呆在自己的卧室里,心绪如麻,这最后的证实,是痛苦和矛盾的。她从板壁的间
隙期看杨展的动静,只见他头枕床架,脸朝天花板,皱着眉头思索,好像心事重重。
戚玉芳看得真切,走到窗户旁边,向湾外高声疾呼:“政谅,政谅……”呼声未绝,又连
忙走到板壁间隙处向杨展所住的书房偷看。
杨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