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情景,不啻爆出冷门,大大出乎眼前各人意料。
似乎也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巴壶公才注意到是怎么回事。就在龙尊者身躯前倒的一刹那之间,他看见亭子里正襟危坐的戚枫,正自把一只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来,神色间满是不屑。
虽然这只是极不惹眼的一个小小动作,可是却瞒不过巴壶公这般身手的老行家。不用说,是戚老头的暗器所致之了。从他这么轻微的动作上判来,多半是一种藏在指甲之内的细小物件,江湖上有所谓的“弹指飞针”一类暗器传说,看来必是此物了。
冷月轩主巴壶公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眸子,直向着亭子里的戚枫逼视过去。
“戚大人,你的出手,未免太毒了一点吧?”
说话的当儿,再看倒地的龙尊者,整个头脑俱已变成了紫黑颜色,显然剧毒所致。
“无量佛——南无阿弥陀佛一一”
至青方丈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同着身边的虎尊者,向死者一并合十作揖,原本慈祥的两张脸上,俱都不由得现出了杀机。
各人目注之下,这才见亭子里的戚枫,由座位上站起,缓缓向外步出。
“巴壶公。”戚枫冷笑着定下了脚步:“我知道你一身功夫不错,今日之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本座既已亲自出来,已无缓和余地,你且把公主献出,万事皆好商量,要不然,哼哼!眼前这个地方,便是尔等一行断魂之处。如何?本座只等你一句痛快的回答了!”
话声出口,右手向着空中挥了一挥,一时间四方人影幢幢,隐约之间,现出了无数持弓甲卒。
敢情在此周围附近,早已布好了极为严谨的弓箭阵势——此时此刻,敌暗我明,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一行七八即使防范再严,若思全身而退,简直几近幻想。
巴壶公看在眼里,冷冷一笑道:“戚大人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哼哼,银铃公主殿下在此,百无禁忌,我就不信谁敢造次?失陪了,我们走!”
后面这句,却是向自己一行所发。话声出口,再不迟疑,大步向前踏进。身后六人像是早经商量,立时跟上,快慢一致,倒也有趣。
戚枫虽奉命缉拿朱蕊归案,但这位公主非比等闲,即不以当日“公主”论尊,亦是本朝皇帝近亲一系,未经奉命,焉敢伤其性命?他那弓箭阵,原是对付巴壶公等局外人所用,想不到公主朱蕊偏偏混身其中,察情度势,戚枫倒真是不敢造次了,这番心机偏偏为对方看穿,实在可恨。
恼羞成怒,戚枫大声喝道:“给我拿下来!”
拿蛇拿头,谁都看得出来,眼前情形,只要制服了为首的巴壶公,对方一行便似不攻自破。
随着戚枫的一声令下,两条人影率先直向巴壶公攻到,为首驼背老人,正是前时受创的赖长庆,身后一个黑衣大汉,手持大刀,姓金名永亮,官居“旗总”,亦是对方阵营内健者之一。
赖、金二人因久来无功,早已受斥,不得不特别卖命,将功赎罪。
赖长庆一身武功颇是了得,无如表功心切,竟自上来失察,身子方一欺近,猛可里只见巴壶公一剑当头直下,赖长庆举刀以迎,“呛啷!”一声大响,火星四溅里,掌中长刀竟在对方无比巨力里脱手震落。
巴壶公这一剑力道万钧,其势未已,顺势下落,赖长庆惨叫一声,怒血飞溅里,一颗人头,竟被劈成了两半。
戚枫与殷孙二位副使看得十分清楚,在巴壶公举剑挥下的一霎,站立在巴壶公身后左右的史大娘与冯元,各出一掌,抵向壶公后肩部位,不用说巴壶公那一剑,乃是集三人之力而挥出去的,难怪那般凌厉,无坚不摧。戚枫早年在武林黑道已是一方枭首霸主,非但武功很高,阅历亦极丰富。
由于巴壶公的出剑,以及对方眼前排列的奇特方式,顿时使他忆起了传说中的一个厉害联手阵势——如意连心盟。
传说中这个如意连心盟,乃是由两个所谓的“铁三角”六人组合而成,一经动手,采三三联手,四面封杀,无论其中任何一人出手,另外两人必以功力接济,聚三人之力于一身,自是可观。由是走在头尾二人,亦为进退之首,必得极见杰出者方克胜任。
巴壶公此人,戚枫是早已知道的了;怪在对方那个殿后的持灯俊秀青年,又是何许人物?一时却是猜测不透。
思念之中,嘴皮略动,已把心意,用传音入秘之术,分别指示殷千里、孙元二人,后者二人顿时茅塞顿开,一声呼啸,舍弃为首的巴壶公,直向第二列的冯元、史大娘攻去。
巴壶公心里一惊,才知道敌人厉害。自己苦心设计的联手阵势,一上来竟给对方看穿。
虽说这阵势功力断不只此,无如除己之外,唯一知晓运用这一联手阵法的谈伦,却由于病势缘故,万万不能发挥功力,非到万不得已境况,绝对不容许他有所施展。这样一来,便大大削弱了此一联手阵势功效。
孙、殷二副使功力俱称一流,一经进攻,立时给予了冯元、史大娘极大威胁。首度交锋里,史大娘侧肩即中剑负伤,血流如注。冯元亦休想能占上半点便宜。
巴壶公正待与史大娘以援手,猛可里一人居中而上,手中尺半钢枪,迎头就击,进身之快速,恰恰迎住了巴壶公的出手。
只听得戚枫一声狂笑道:“巴老儿,你的苦心白费了!”
他显然成竹在胸,临时差调一干手下,作了必要安排;话声一辍,无数条人影,同时拔身纵起,直向“如意连心盟”各人攻到。
巴壶公心中一急,长剑力透剑锋,“噗!”一剑,刺倒了正面的金永祥,却给另一名大内衙士一双铁笔架住剑锋。
空中红影一闪,长虹掠波般地飞坠下一人,正是戚枫本人攻到。
他显然早经盘算妥当,右手太岁钩施展全力,划出了一道奇光,神龙卷尾般,把意图近身的巴壶公、至青方丈双双逼退,于此同时,左腕掷处,匹练般发出了一蓬银丝,竟是一面设计灵巧的如意“飞网”,只一下已把公主朱蕊网于其内。
随着这面飞网的向后一收,连带着戚枫一落即起的腾身之势,瞬息消逝于无形之间。
喊杀声震天,战况激烈的殊死之战犹自持续未已,戚枫却已带领着公主朱蕊来到了另一番天地里。
此刻,朱蕊倒剪双臂,被安置在一匹座马上,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显现得那么坚强。镇定,没有哭泣,甚至于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用无比仇恨的眼睛,狠狠地向戚枫注视着。
犹记得方才被擒的一霎间,她原待扑向谈伦,后者那一双充满了关爱柔情的眼睛,即使在激烈的战况之间,亦每每能让她有所体会。整个的战况既呈现这般不利,给人的印象,仿佛大势已去,直觉地让她感觉到性命不保,既是非死不可,就当死在心爱者的身边、怀中……她当时确是存有这般心思,却是没有想到一霎间变化如此离奇,竟然会落在了戚枫的“飞网”之中。落人贼手,接下来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
她想哭,偏偏没有眼泪;想死,亦无能为力。因为两只手已为对方紧紧倒剪身后。剩下的便只是无比悲哀与遗憾了……
同样的是“死”,死在心爱人的怀中与仇人的刀下,甚至于自己的双手,差别竟是如此之大。
她了解到自己将要被解送进京,面见那个“叔祖”皇帝,可悲可耻的遭遇,真恨不能死了算了。偏偏对方早已防到了,想死?谈何容易!
“戚枫!你一个小小锦衣卫指挥使,竟敢对我无礼,还不为我松绑!我可要骂你了!”
几句话出之她口,顿显磅薄气势,铿锵有力。
戚枫正待翻身上马,聆听之下,不由顿了一顿,却把插在鞍边的“走马风灯”举高了,映照着公主的脸——那是一张他生平仅见绝色美艳的脸,以他素喜渔色的个性,实难望不加以染指,只是格于对方至尊至贵的那股气势,在初初一见之始,便使他不敢造次。
这几句话真像有相当的分量,迫使他不得不认真地加以考虑。
“这个……”微微笑了一下,戚枫呐呐地道:“此去江边不足十里,那里有专人接待,一上了船,保管为你松绑,一切自由,也就好了!”
朱蕊道:“你松开我,我跟着你走就是了,我的手都疼了!你太放肆!”
末后四字,更是常见的官场口吻,也是戚枫素日的口头禅,今夜出自对方一个弱女子嘴里,竟然别具威仪,大有王者君威,一时竟使得他为之吞声,有心顶撞两句,偏偏无词以对。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从不说谎!快放开我!”
戚枫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凭对方一个弱女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能作什么怪?不如索性放得漂亮一点,日后留得几分见面之缘,未尝不是好事。
“好吧!你是公主的身份,当是言而有信,我就为你松开双腕……只是……”冷笑了笑,戚枫接下去道:“如果你心存别念,意图逃跑,我迫于无奈,可就只有点了你身上穴道,那个苦,可就不是你忍受得住的了!”
说时身形轻闪,疾若飘风地已到了朱蕊身后,举手之间,已扭断了她身后绳索。有意无意,却趁机在对方玉腕上轻扭了一下。
哈哈一笑道:“对不起,让你受苦!”
猛可里,他接触到对方眼睛里传出的怒火,衬着她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仪容,不禁使得他为之悚然一惊,这种感触颇同于面侍君王的咫尺天威,一霎间滋生出无限惶恐。
面前公主,果然已降其盛怒,玉掌翻处“叭!”一声,正正地在他脸上赏了一记。
令人惊讶的是,戚枫那等神出鬼没身手,居然未能躲开。这一掌错在朱蕊的不悉武功,或是手上没有一把刀,否则情形自当别论。
这一掌自然不能给戚枫任何伤害,却勾起了他的无边怒火,从而滋生出一些杀机。
正当他把心一横,待向朱蕊施出隔空点穴手法的当儿,正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