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实一边吸烟一边陪雷组长及其同事喝茶聊天。
十二点多一点儿,门外又有了脚步声,凡静领着花科长到了。花科长一走进来,就把身上披着的一件灰蓝色带黑毛领子的呢子大衣褪下,挂在房间角落的木衣架上。花科长三十六七岁,个子不太高,头很大,白净圆脸,上嘴唇和高高的鼻梁之间留着一绺浓浓的黑胡子,一双很大的眼睛和始终含着微笑的面容透着精明。穿着也很考究。熨烫得笔直板正的深灰色西服,浆洗得雪白的衬衣和灰白条纹相间的真丝质领带。脚上套一双擦着水泥地板能发出声响的黑色铮亮皮鞋。和电信局的同志们握手时,无名指上套着的一枚纯金方面高级戒指熠熠闪光。他握住雷组长的手说:“今天没去咱县有名的大饭店,请包涵一点。纪检委现在动真格了,公款吃喝查得很紧。”当握到太实的手时,他诙谐地说:“是凡静的男朋友吧?!稀客,稀客,今天你可要替凡静多喝几杯。”
花科长同各位在座的打了招呼,就挨着太实和凡静坐了下来。他把一直等在门口的那位漂亮服务员叫过来,拿过桌上放着的菜单点了六菜四汤,要了一箱白酒。他看服务员一一用笔记了下来,就吩咐她下楼,抓紧时间上菜。
■两瓶,开了盖儿。轻轻地放在圆桌的一边,同十几个排列整齐的瓷制大花酒杯摆在一起。花科长一边让大家动动筷儿,打打底儿。一边站起来,拿酒瓶往大酒杯里倒酒。大酒杯放在桌上有十几个,花科长全给倒满了。然后,他端起酒杯对大家说:“今天很高兴相聚一场,我先干为敬。”然后就爽快地干了两大杯。随后他从雷组长开始,一人两大杯的敬酒,一个不少。轮到太实时,他说自己没给公司帮什么忙,又是被凡静叫来陪雷组长他们的。因此说啥也不接花科长敬的那两大杯酒。花科长说,我敬你有道理。一来你不是公司的员工,坐在这里起码也算是一位客人。二来你是凡静的男朋友,凡静是我的属下,因此她工作是好是坏,业务是否有起色,还仰仗你老弟在后面给予大力支持呀。太实听花科长这么一说犹豫起来,雷组长他们也都说,花科长说得有道理,这酒还是要喝的。太实看推辞不过,也就听了大家的劝说,从花科长手里接过两大杯酒,仰脸喝了下去。
花科长敬过酒后,凡静也先干为敬喝了两大杯,然后给客人们一一地敬了两杯。轮到太实时,凡静停了下来。
花科长说:“您俩一杯酒,各自一半碰杯算了。”
雷组长说:“就是,凡静不能偏心眼,俺战友您俩一人喝一半。”
凡静没说什么,她很潇洒地把一大杯酒分成两半,给太实挪过去一个,两人碰着喝了。只不过凡静杯中酒少太实杯中酒多罢了。
众人鼓起掌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接下来是翻牌查点子。
由于翻牌快,且每个输家赌的都是大杯,因此,半个多小时下来,个个已喝得面红耳赤。
一把牌翻完,雷组长提议变变花样。花科长就依了雷组长的意见,按逆时针方向给每位客人都推了两把‘拖拉机’。花科长的牌点好,也没少让漂亮服务员替他喝,因此过了一关,他好象没有尝到酒,仍然是原来那个样子。
轮到凡静推牌过关,点子可就没有花科长好了。凡静没少喝,也没少让太实替她。最后一把牌推完,她又挣了两大杯。她端起酒想把它干了,可是觉得胃里堵得慌。她只好又把酒端到太实跟前,示意他替她喝下。
太实跟前的酒还没有下肚,花科长便示意那位服务员跟客人们推牌,服务员就不客气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花雨杭身边,将凡静面前的纸牌拿过来,整理好,又哗哗地洗了十几下,这才把牌整整齐齐地摆在雷组长和她中间的盘子缝隙里,示意让雷组长先起牌,也推起九张‘拖拉机’来。
别的人一边看推牌,一边高声低声地聊天说话。有的难免议论公司里新成立的销售科。
太实虽然喝了许多酒,但这时既不晕也不醉正耳聪目明。他坐在椅子上听别人说话,看服务员跟他战友推牌。他非常清晰地听到说销售科长销售科短的,联想到自己所干的业务,他红着眼睛问身边的凡静,“哪里的销售科?”
“我们公司新成立的。有我、凡静,还有其他十几个人。怎么?凡静回去没对你说过?”花雨杭快人快语。
忽然间,太实心里有一种十分悲凉的感觉,他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不管凡静也行,只要天天能见到她,或者他出差回来想见都能马上见到她。这下倒好,两个人都有出差任务,不但不能保证天天见面,而且也不知道多少天才能见上一面。他在星光面粉厂干业务多年,深知那是个什么样的差事——一年四季没黑没白地跑,面对着的还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回来时累得要死,休息几天不定什么事还得需要出发。他知道凡静的性格——爱动,爱转,爱玩。以前凡静就很羡慕太实的工作。说又不下力气,不就是跑跑腿磨磨嘴吗?路费报销,吃住有补助,这不等于拿公家的钱旅游吗?而且顺便还能到外面那些大城市、大地方走走看看,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认识一些外边的人,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成年八辈子呆在这座微小得不起眼的县城里,闷都快要把人给闷死了。难怪这些天她总是乐呵呵的,原来是换了个称心如意的‘理想’工作。看着凡静现在奉陪客人的潇洒样子,太实明白如果他阻止凡静在销售科干,那肯定是嘴上抹石灰——白说,还不如自己留口气儿暖暖肚子。他本打算最近在棋村老家找个象样的木匠打一套象样的家具后就和凡静商量结婚的事。现在他突然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在这个微小的城市里我都管不住,出了这个城市我就更管不住了。万一她日后做出一些有失我尊严面子的事情,我知道了,还能与她结成婚?随她去吧,但愿不出什么乱子。因为太实非常喜欢凡静,他最后只好产生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想法。
但他心里有气却无处发泄,于是他抓起凡静让他替喝的两大杯酒一饮而尽。
晚上,在星光面粉厂太实屋里,喝了酒的凡静心急火燎想要太实,可太实紧皱眉头,板起面孔,不吭不哈,对她不理不睬。凡静就趁着酒劲儿装着喝晕的样子不停地变着法儿挑逗他。太实下定决心坚持下去,但耐不住凡静小鸟依人的温柔花言巧语的哄骗和情意缠绵的折腾,他想反正以后在一块的时间少了,现在不要等于自己跟自己叫劲不要白不要。于是,他俩趁着酒兴翻江倒海般运动了几个小时,直到太实四脚拉叉一动不动,精气皆衰昏昏欲睡才算了事。凡静余兴未了,但想到天明之后还得上班,还得把科里里里外外收拾布置一遍,还有许多其它工作等着她去干,因此便不再打扰太实慢慢睡去。
第十五章 与狼共舞
凡静第一次出差是和花科长、姬敏一块去郑州联系业务。这是阳历的二月底。花科长领着凡静、姬敏带着礼物找到在金水区工作的熟人裴某。寒暄一阵后,他向裴某说明来意,要他在省城介绍几位电业系统主管电器使用的领导聚聚,说说话认识一下。裴某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这天晚上,花科长他们在南阳路档次较高的红宇饭店宴请了六位在郑州电业系统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放有高档浓香型白酒的紫黑色圆餐桌周围,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脑满肠肥,说话慢声粗语,举止文文雅雅。裴某首先把客人一一给花科长作了介绍,又把花雨杭一行三人逐一介绍给客人,然后对六位客人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花科长的来意。花科长把襄汝县的高压计量箱从产品结构、性能到使用方法向客人们作了非常详细的介绍后,就很适时地劝客人们下箸吃菜,喝酒,也让两位女下属给每个客人各敬了一大杯。
酒足饭饱剔牙蹲厕之后,客人中的两位,一个孙经理,一个廖处长,开始从椅子上站起来邀请凡静和姬敏跳舞。但要求跳的不是平常的交谊舞,而是把灯光调得很暗男抱女腰女搂男脖的那种,还说这是时下郑州流行的,美其名曰——贴面舞。凡静和姬敏笑着说自己不会跳这种舞,婉拒了两位客人。弄得孙经理和廖处长有点尴尬心中肯定会不大高兴。花科长看在眼里,面露愠色。他狠狠地瞪了两位下属一眼。凡静和姬敏望见花科长恨恨的眼神,唯恐得罪了客人而影响了公司的正常生意,就慌忙从餐桌旁站起来,跑到房间外面的过道上,叫来六位花枝招展的饭店小姐去陪客人跳舞。花科长见客人们都没有意见,也就默许了两位下属的做法。小姐们听说和客人跳贴面舞,都十分高兴。她们同客人们脸贴着脸,随着轻柔的音乐和慢慢暗下来的光线轻轻地摇着。时间长了,双方干脆把嘴唇也贴了上去,有的还互相地吮着对方。
姬敏看着作呕,就和裴某围着餐桌边喝饮料边聊天。花科长和凡静则坐在餐桌旁边的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客人同小姐们跳舞。一会儿,花科长想邀凡静跳一曲,享受享受眼前那种温馨浪漫的情调。他偷窥了凡静一眼,发现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兴奋的表情。他又打消了邀她的念头。如果凡静不陪他,显然闹得上下级很不愉快。但如果她答应了他,那客人们尤其孙经理和廖处长肯定要提凡静的意见,从而影响了公司的生意。他心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凭他的经验和手段,终究有一天,他会享受到这个在襄汝乃至整个煤沟市都属于第一佳丽的时髦的下属。对于贴面舞,凡静的态度是,只要自己不跳,别人怎么跳她觉得无所谓。只要客人们高兴能订我们的货,他们就是跟小姐们上床也没有什么不可。
客人们兴趣很浓。靡靡之音一直回荡在昏暗的房间里,直响到凌晨两点。凡静和姬敏都瞌睡得浑身难受,坐都快坐不住了。
客人们走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