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豪华游艇这时候发现了他们,慢慢靠近过来。船栏杆处站了好几个人,看起来样子十分年轻。
对方看来十分活泼,远远地已经大叫大喊着:“别害怕,我们很快把你们救上来!”使用的语言是英语。
这条船实在不大,看来只是艘私人游艇。
靠到近处,他们垂下旋梯,苏定北先爬了上去,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的船还能有几天的油料?”对方虽然奇怪她怎么问这句话,不过还是回答:“很多,航行一个礼拜都够了。”
田安然取出AK…47,迅速地爬到船上。
他一上去就立定扫视众人,运气大喊道:“所有人注意!这条船现在由我接管!”
他赤裸着血肉模糊的上身,一手高举AK…47,意态张扬。
苏定北没想到田安然竟然这么嚣张,一上来就发难,不过她愣了一下也冷声说道:“想活命的就听话!我们会给你们提供保护!”
船上众人万万没料到竟然救了两个瘟神上来,当时就傻了眼。
两个女孩子当场吓得哭了出来。
田安然押着众人第一时间赶到驾驶舱,突突突一梭子打暴通讯设备:“有没有无线电?赶快出声?我要是搜出其他通讯器材你们就完蛋了!”
啪嗒几声响动,数个手机被丢在甲板上。
苏定北坐在驾驶座上:“所有人排成两队!我有事问你们!”
审讯下来情况很简单。船上一共只有七个人,三男四女,都是香港的年轻人,这次纯粹是出来游玩的。
从他们的衣饰来看,家境应该都相当不错。
田安然看到有两张面孔有点熟悉,他们看着田安然也欲言又止。
是出发前在半岛酒店看到的那两个年轻人。
田安然脸色稍微柔和了些:“哦,是你们,放松些,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做你们的船长,带领你们前进。”
他们二人立刻也平静了许多,那女孩子试探着走近过来:“您背上的伤很严重,我去拿药布来帮您包扎。”她身形婀娜,看起来楚楚动人。
一切情势都已在掌握中。
苏定北诧异地看了一眼田安然:“你还真有一套!”
田安然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随意握住AK…47的枪管立在甲板上。
七个年轻人渐渐不再恐慌,眼里倒是多了些好奇和敬畏。
他们本来是养尊处优的一群人,平日生活虽然富贵,但实在无聊。此刻竟能亲自和传说中的匪徒相处,心里居然升出说不清的激动和快乐。
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海盗,虽然衣衫褴褛,但一点不显得狼狈。男的英气勃勃,气质飞扬豪雄,男子汉气概几乎充斥了整个驾驶舱;女的天姿国色,称得上是一生也难得一见的美人,立于她老公身边竟然有另一种不输于对方的出尘气质,一样的锐利,一样的充满魅力。
能被这样的匪徒打劫一次,也算得上是梦寐以求的遭遇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田安然和苏定北之间的复杂关系,想当然把他们想成两公婆。
苏定北看着全球定位系统,仔细设置着航行的方向。
一个年轻人偷眼看了看,她设置的方向是往南,于是鼓起勇气开口:“这附近的海域一直没听说过有…有海上的英雄,两位是要赶回马六甲海域吗?”
苏定北此行的目的地是普罗旺斯岛,离这里还有一千多海里,原本从马来西亚或者印度尼西亚出发会近很多,但她为了隐匿行踪才选择从香港低调出发,但万万没想到还是泄露了消息。
田安然在那个女孩子的带领下,仔细搜索了整条船,发现他们什么武器都没有,最有威力的工具恐怕是几只捕鱼用的巨弩和标枪。那女孩子悄悄告诉他,她的名字叫梅格。显然这是一群没什么经历的年轻人,田安然问了些情况以后倒放下心来。
走到一件卧室,他赫然发现整个房间其实就是一张床,地板上是松软床垫,凌乱地堆着一些被褥。梅格向他解释这是大家一起玩乐的地方。
田安然想起那天在半岛酒店他们的对话,才想到这群人应该是在这里群交。
他满心厌恶,再不多看一眼,走了出去。
苏定北在驾驶舱对他们进行快速洗脑,她口才了得更兼魅力十足,又有田安然这个酷男在四处逡巡,一个小时以后这群年轻人就认他们两人为首领,决心跟着他们走上一趟。
第七十五章 深夜清谈
苏定北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全新的被褥。她单手支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田安然就趴在床边的地板上,地板上加了床被子,虽然柔软但田安然还是无法正面躺着,背上的伤口实在太多。
这条游艇只有这个客房还能住人,所以他们只能凑合一下。
两个年轻男女同处斗室原本是件尴尬的事,但他们两人都是心底坦然的人,所以倒不觉得有什么暧昧。
苏定北想着这几天田安然的表现,越想越是疑窦丛生。
两人身处险境的时候相依为命毫无隔阂,那段时间虽短,但那感觉却是永生难以磨灭。说起来田安然还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此刻稍微安定她又开始审视这个人。
她想了好一会儿,冷然出声:“田安然,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田安然还是趴着没动:“挣扎求生的人而已,一直在路上。”
“你为什么会用AK…47?”
“那不难。”
沉默一阵,苏定北缓声说:“我二哥没有看错人,你天生就应该混黑道。”
田安然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你呢?你天生该干什么?”
苏定北面无表情:“你不要误会,能混黑道的人通常都很厉害,他们身上有一种很少见到的东西。至于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是天才,做什么都会是第一。”
田安然露出思索的神色:“天才?天才又算什么东西?我有个阿姨,一本200页的书拿在手里,两个小时以后就能背出来。可是有什么用?她一生凄苦,经历的苦难绝非你所能想象。”
苏定北摇摇头不说话,她胸中自有山河,当然不会被这些言语打扰。
过了一阵,她忍不住又开口了:“田安然,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在船上很难睡着。”
“你帮我分析一下,那帮袭击我们的人到底是属于什么势力?”
田安然对这事想了很多,自然有独到的心得,正想畅谈却又临时改口:“这个我不太了解,不过事情并不难。首先你想一下他们的动机,他们不杀你看来有另外的目的,还有,能在这个区域动用那么大的力量,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势力应该不多。”
田安然说的都是些浅而又浅的道理,为什么要说这些?苏定北妙目看了看他,若有所思,默然无语。
“田安然,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想做到的事是什么?”
田安然想了想,眼光投向一个虚渺的所在,低沉地说:“我家十五代以前迁徙到现在的故乡,在乡下的祠堂里,挂着第一代祖宗的画像,有祖爷爷和祖奶奶。他们梳着奇怪的发式,穿着淡黄色的、宽松的衣服,那样的款式看起来很笨拙,但是很亲切。他们是一生也平凡的人,在那样的年代,祖爷爷上山砍柴、下田耕地;祖奶奶在家纺织,操持家务。到了一定的日子,他们给官府交纳赋税。他们生存,他们繁衍。于是我就出现了。”
“每次在祠堂看着他们的画像,我就会很激动,不,是感动。我每次都会流泪。他们给予我生存的力量,让我能倒下去又站起来。”
“现在,我又走出家乡了,我要迁徙到新的地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最想做的事。”
“我的后代子孙,他们会在某个庄严的场所看到我的画像,男的敦厚、女的温柔。他们穿戴整齐,抱着自己的宝宝来看我,他们会教导自己的小孩:看,这就是祖爷爷,是他披荆斩棘,从无到有打下好大好大的江山!他从不放弃、从不畏惧。他的额头宽阔,上面闪耀着伟大的光芒;他对敌人总是无情,如秋风卷过落叶;他高瞻远瞩,又能脚踏实地……”
田安然一脸的严肃,慢慢细说着他的伟大构想。
说到后面,他情绪也狂热起来,陷于自己的想象中不可自拔。
苏定北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好笑,她完全不知道田安然竟是这么一个迂腐的人物。听他述说这样的远大理想,她简直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到田安然一脸的认真虔诚,她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她微笑着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既然想当祖爷爷,那祖奶奶现在在那里呢?”话一出来觉得有点不妥,俏脸微微有些发红。
田安然倒没察觉,慨然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田安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做事从来有血性有担当,更能动心忍性,应该不会愧对男子汉这三个字!若是那家女儿青眼于我,田某誓必终生不辜负佳人厚意。”
苏定北终于忍不住了,她笑了出来,眼睛弯得如天上新月:“那我拭目以待了,希望你早日成功。”
她在美国呆了很多年,对西方文化已经做到走进去又走出来。日常相处的也都是现代感极强的人,见识到田安然这种人当真有瞠目结舌的感觉。这人仿佛是从发黄的历史书中走出来的,满脑子的观念用陈腐来形容绝不过分。
苏定北笑吟吟地看着窗外,仔细体会着这个人,又感觉有些不对。
田安然说的只是他的理想,那只是他对自己提的要求而已,现实中的田安然要复杂很多,他根本做不到那么纯粹。
苏定北回忆着田安然的过往种种,行事干脆粗暴简单,直接而有效用,这次出事他表现出来的反应更证明了这一点,完全是个讲究实用的现代型人才,和他心目中的理想人格根本不沾边。
特别是今天上船后他威吓众人,显示出来的压根就是弱肉强食的态度,如果有人敢反抗他绝对会一枪打暴对方的头。这和儒家的宽仁二字又如何扯得上关系?
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