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浮叶,叶根环着叶梢,叶梢倚着叶根,丝丝纹路,无一不合……
“这是……”昭庆抬起泪眼,定定地看向越之彦。
越之彦则是紧紧盯住昭庆手掌心的双叶,良久无声。
“我地,生父……”昭庆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颤着声问出,一颗心,已是提到嗓间……
“没想到,”越之彦似感慨万千,眼眸中恒久的平静之色,也已荡然无存,“真有此日!”
昭庆双腿发软,想立起,怎奈身子似不听自己的使唤……“这一日,”越之彦侧头,看向邝总管,“等了许久……”
邝总管并不抬头,双肩却似在微微地抖动。
“告诉我……”昭庆几从心底发出呼声,惊动了小虎,它机警地立起身来,忧虑地紧盯昭庆。
“解答公主疑问之前,在下一定要禀明公主,”越之彦张口,神情少有地严肃,“有关公主的隐情,并非在下向白越王透露!”
“我知道,”昭庆心急,“定是安王与白乾!此事无足轻重,你,快告诉我……”
“不!”越之彦斩钉截铁地打断昭庆,“此事并非无足轻重,若不讲明,在下之后所言,只怕公主不会相信!”
昭庆怔住,心神更乱。
“向白越王秘报之人,确是白乾无疑,我手下之人已传回消息,不过,白乾所知,却是并非来自攸国安王!”
“那么,是谁?”昭庆下意识地追问。
越之彦面色更沉,“是那个,公主轻信的小人!”
“我?轻信?”昭庆诧异。
“不错!”越之彦转头看向衡园总管。
总管这才抬起头来,深沉的目光停驻在昭庆的面上,沉声开口,“阿黄,本名祈红石,红门门主独子……”
“什么?”昭庆不由叫出声来。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我手中早已有了他的画像!”越之彦傲然接道。
“容他留在衡园,不过是,将计就计!”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昭庆心痛,头更痛……
“祁红石表面上与公主交好,暗地里只想借助公主除去在下,并且,是他故意向白乾泄露了公主的秘密!”
“怎么会?”昭庆虽是心乱如麻,思绪却仍旧清楚,“他若要借助我,怎会出卖我?”
越之彦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色,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他猜到了公主地真实身份!”
“可是,他告诉我,他没有找到……”
“不错,一开始,他确是没有,只是怀疑,不过,他十分聪明,”越之彦的声音沉重下来,“在下疏忽,那日听过公主弹奏《清流》,便迫不及待地去告之邝总管,一时大意,被他偷听,他由此猜到,便生了除去公主之
昭庆看到,惯于沉默的衡园总管,在越之彦身后,向自己缓缓点头……
“至于公主地身世,”越之彦微笑起来,“请公主跟随在下去一个地方!”
第七十四章 身世(下)
夕阳西下,木槿花开,一朵朵藕色的小花被温柔地镀上浅浅的金色,在淡雅中吐着芬芳……
昭庆抬头,匾额上苍劲的两个大字提醒她,曾经到过此地。
“这里,”越之彦的声音中不无激动,“是你父母曾经的居所,在下重金买下这片宅院,只为复原此处!这块匾,便是你父亲手所题!”
匾上的金光刺得昭庆几乎张不开眼……
“长安,更是你父一生的梦想……”越之彦十分地感慨,仿佛,那也是他自己的梦想……
“他,已经不在了?”半晌,昭庆轻声地问。
越之彦垂下头,叹息,“你是遗腹子……”
昭庆下意识地合上双眼,尽管,早已猜到,可是……
越之彦走上前,轻轻地推开院门。昭庆闻声张眼,邝总管沉静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难得地,总管的目光,温和而慈爱……
“这里,”越之彦行至院中央,立在那空荡荡地鱼缸旁,“你父曾养了数尾锦鲤。”
昭庆深呼一口气,抬脚跨入院内。
“他最喜锦鲤优美的游姿,”越之彦伸手轻抚已不再光滑的缸壁,“从不假人手,一向亲自喂养昭庆微微探头,仿佛看到一池碧水中,有色彩艳丽的鱼儿在悠闲游动……
越之彦随即走向正房,“每当你父喂食鱼儿,你母便在房内抚琴,那曲《清流》,最得你父喜爱……”
昭庆的一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耳边,传来邝总管低沉的声音,“不错。你那日所用之琴,便是你母当日的爱物……”
昭庆心头酸楚不能自禁。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房内,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静,似乎,往昔的欢乐早已随主人地离去而消散。消散得一干二净……
昭庆默默地环视,良久,目光停驻在那角落里的古琴上,低声自语,“我与母亲生得极像……”
越之彦不无惭愧,“你母毕竟是在下的主母,在下不敢逾越,是以早前见过公主,却未……”
长叹一声。他转头看向邝总管,“倒是总管,曾传授主母琴技。有幸一睹主母芳容。”
昭庆也侧头望向邝总管,总管在她地目光中缓缓点头。眼眸中尽是温柔……
“这便是天意吧!”越之彦轻轻摇头。
昭庆垂下眼。如果,在衡园。总管得以见到自己的面容……
“原本,我们都以为主母她……”越之彦感慨,“早已不在人世,未成想,她竟是避入了楚宫……”
昭庆刷地抬起眼帘,定定地看向他,半晌,冷冷吐出一句“在楚宫,我从未见过母亲地欢颜……”
越之彦急忙摆手,“公主,误会在下之意了!出事之时,主母已怀身孕,在下深知,依主母心性,若不是为保住你父唯一血脉,她必定不会独活……”
昭庆眸中的冷色点点褪去……
“在下只是感慨,若是能早日寻到你母女……”越之彦的声音渐低,满眼的懊悔之色不似假装。http://wwP。z;z;z;c;n
昭庆不作声,半晌,寻了一张椅坐下,眼望越之彦,目光仿佛在说:现在,你可以讲我的身世了!
越之彦与邝总管交换了一个眼色,深吸一口气,沉下声道,“这不过是一个很事俗地故事……”
昭庆的双眼不由得微微眯起。
“一个极有才华的年轻人,身世显赫,颇得父辈赏识,成年后,得以迎娶情投意合的表妹,有似锦的前程,有高远的抱负,却不料,遭人嫉妒……”
昭庆的心瞬间提起……
“年轻人最小的叔父,窥视一家之主的大位已久,假意与年轻人交好,骗得众人地信任,却在暗地里,趁大家不防,对自己的亲侄儿,下了毒手……”
昭庆的手紧紧抓住木椅地扶手,嘴角,不由得轻轻抽动……
“为了斩草除根,他诬陷已还有身孕的侄媳,蒙蔽了痛失爱子地老家主,借以斩杀了侄媳娘家满门!”
昭庆听到此,已是再无法镇定,腾地立起身来,“他是谁?”
越之彦地心绪尚未从沉痛的回忆中拔出,无视昭庆,继续说道,“老家主很快故去,他终于如愿以偿,坐上家主大位,再不用隐藏真实面目,开始大力剿杀侄儿过往地亲随,那几年,真是腥风血雨……”
昭庆看到,他面庞上流动着的,是一种不堪回首的痛楚,那般地深切,几将他平庸的容貌扭曲……
“只是,他高兴得太早,”越之彦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他侄儿的生母,早就对他起疑,存了心机,随亡夫而去时,暗藏下半数的家产,交与忠仆,几经辗转,又转到我等手中……”越之彦说着,与邝总管相视,两人的眼眶均已见红。
“我等,逃过了当年的杀戮,活下来,隐姓埋名,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忠心追随的家主报仇!”
昭庆知道,真相已将揭开,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只是,”越之彦口气一转,声音再次沉重下来,“老天也长着眼,不容我等恢复元气报仇,已率先夺去了那贼子狗命!”
昭庆啊地一声,几乎跌回椅上,这,岂不是便宜了那丧心病狂的恶人……不过,”越之彦冷笑起来,转眼看向昭庆,眸中闪过兴奋之色,“他的儿子。还在,父债子偿,这仇。还可以报!”
昭庆着急,“是何人?”
越之彦转而微笑。点头,“公主不必着急,这个人,公主非但识得,而且还很熟悉!”
昭庆的一颗心几欲跳出。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住他。“这个人,自大而残暴,喜欢上了一个他最不该喜欢的女子,为她痴迷,为她疯狂,却不知,这女子的生父。就惨死在他父手中!这女子地亲母,被他父逼迫客死异……”
“白越王!”昭庆轻声地打断他,“是当今的白越王!”彦赞许地点头,“不错!正是他!”
昭庆的手臂支在椅背上。用力太大。手腕在轻轻地颤抖。
“公主地生父,”越之彦缓缓弯膝。恭敬跪倒,“乃是我白越曾经的储君,公主,并非楚国地公主,而是我白越的公主!”他身后,一直默不出声的邝总管,应声叩地而拜……
昭庆不知自己是过了多久才恢复了神智,身子立在那里,心神却已飞出老远……
是真的吗?
她不停地问自己,只觉心头压了巨石,难以喘息。
追查身世,却不料,查出如此惊人的内幕……
自己地肩头,转瞬间,压上血海深仇!
地上二人仍在无声跪拜。
曾经,视若仇敌……
“起来吧!”昭庆木然道。
二人起身,越之彦的脸上更是闪动着难言的光彩。
“王宫的柏树林里,有一片灰屋,”昭庆的声音有几分干涩,“那里面,藏有一尊木雕,与我,十分想象,你可知?”
越之彦皱起眉头,“那里,曾住过一位老妇,是公主祖母,故去的敬安王后贴心的侍女!至于木雕……”他说着,疑惑地转头,看向邝总管。
“她知道我,她要她的徒儿在那里等一个与木雕相像之人……”昭庆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