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妈妈之后,我更懂得珍惜还健在的爸爸和弟弟,我会尽我所能照顾他们。”
秦路影一时陷入了沉默,她将目光从项泽羽的脸转向不知名的地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酒。片刻,她才再次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周围的生活完全变了样,你会怎么办?”
“你今天说的话很奇怪,不像是你平常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路影牵唇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事,你想太多了。”说罢,她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项泽羽也跟在秦路影身后出了门。
秦路影一路走向停车的位置,项泽羽则走在她旁边。出了酒吧错落的繁华街巷,入夜的街道漆黑一片,层云遮住了月色,显得昏暗不已。忽然,停车场外的树丛中似乎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一个人在树木的遮掩下瞪大眼睛无声地望着秦路影的方向,在看清她身边的项泽羽时,略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人皱起眉仿佛凝神陷入了思考,他紧紧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再抬起头时,目光中闪出一丝决心。他蹲下身打开随身带的黑色小皮箱,从里面拿出一支乌黑的枪,拧上消声器,瞄准了毫无察觉的秦路影。
一声闷响,子弹飞了出去。项泽羽敏锐地一凝神,拦腰拉住秦路影一闪身,一发子弹与他们擦身而过,紧接着又是一发。项泽羽拉着秦路影躲避到一辆车后面,示意秦路影蹲下不要动,压低声音叮嘱:“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你自己小心。”
项泽羽点点头,循着打枪的方向摸索过去。秦路影目不转睛地盯着项泽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幕之中。她屏住呼吸,感觉着自己在这暗夜里的心跳。她隐约明白袭击她的人目的为何,她甚至已经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她不愿意去深思。但她可以肯定,项泽羽一定会无功而返。
果然,十几分钟后,项泽羽一脸肃然地走了回来,神色中不难看出几分懊恼,“让他跑了。”
“看清楚对方的脸没有?”
项泽羽摇了摇头,“他身手很敏捷,我赶到的时候就不见了人影,只有空子弹壳掉在地上,我捡回公安局去化验。”
“也别抱太大希望比较好,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查出来。”
“我明白,总之试试看吧。”项泽羽望着秦路影的目光中有些担忧,“眼下暂时安全了,可被他跑掉了,他早晚还会找你的麻烦。路影,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没有?”项泽羽想了想,又问,“或者,你觉得与我们查你父亲的事情是否有关系?”
“我一个小女子能得罪谁?”秦路影摊手淡笑。
“看来你说得对,陈远的死确实另有隐情,那个要杀你的人,必定也是知情者。我看这样,我和你一起回去保护你,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袭击你的人。”
秦路影略一低头,一缕长发从额上滑落,覆在她的面颊,使她显得风情万种,却也遮住了她眼底的心事,她的声音从低垂的发间传来,“不必了,我自己能处理好,有你跟着反而惹眼。”
“你确定能保护好自己?”项泽羽皱起眉,“不行,这等于在用你的生命冒险,作为朋友我不放心。”
“这样吧,你让小悠回来我这里住,算是有个照应。”
项泽羽见秦路影态度坚决,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得妥协,答应明天一早就让项泽悠到秦路影家报到。项泽羽坚持驱车将秦路影一直送到家,才不安地离去。在他离开前转身的一刻,秦路影敏锐地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复杂的神色。可项泽羽没开口,秦路影也选择了沉默地关上门。她靠在门后坐在地板上,在黑暗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秦路影并没有等项泽悠的到来,而是难得地早起,对着穿衣镜整理好衣装,然后将父亲的烟盒拿在手里,良久地凝视着。在父亲去世的这八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够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为父亲洗刷冤屈,但当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相背后的那个人,她却迟疑了。
看了和写了太多关于报仇的故事,到头来每一个心怀仇恨的人,都从被害者变成了凶手,而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眼前乃至今后的生活。以前秦路影总以为自己能够毫不迟疑地用一切代价去换取报仇的机会,但当她意识到如果她踏错了这一步,便会失去某些东西,甚至还会增加别人的痛苦之后,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摇摆。可是放弃即将大白于天下的真相,让父亲的死继续不明不白,身为女儿,她又做不到。
“爸爸,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秦路影轻声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在想,也许薇薇说得对,我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太沉重的包袱了,可执著了那么多年,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秦路影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您以前常教我要学会珍惜和感谢当下的幸福,要懂得知足。我现在虽然算不上幸福,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有朋友,我不想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自我。陈叔叔的死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既然人都死了,就没必要再恨下去,不管他曾经做错了什么,就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吧!
“可是,仍然有和害死您有关的人逍遥法外,我本来一直想要亲手杀了这些人为您报仇,但我现在明白了,他们所犯下的罪,自然有法律的制裁,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您不会怪我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做一件事,就是真正去面对那个人,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您在天有灵,就请您和我一起去听听真相。”
秦路影说完站起身,镜子中映出她坚决的神色。她再次理了理披在肩头的长发,检查了一下脸上精致的淡妆。即使知道对方想要对她不利,她也要以最完美的一面去面对,做人永远要昂首挺胸,这也是父亲教给她的。
她最后巡视了一圈房内,关上了大门,并返身在门上贴了一张字条留给项泽羽。做完这一切,她微微一笑,满意地转身离开了,唯有她脚下的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声响,渐行渐远。
项泽羽坐在公安局的办公室,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眼前的白纸上写画着。所有的线索就好像项链的珠子,需要一根能将它们串联在一起的连接线。秦浩、自杀、彭鑫、照片、燃烧、陈远、遗书、遇袭、子弹……
忽然,他皱起眉,飞快地圈起遗书和子弹两个线索,有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会是这样?不可能!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让他如此熟悉的方向。但为什么?他没有答案。
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鉴证科,“喂?你们是不是在陈远家里找到了他写遗书签名的那支笔?帮我查一下……”
项泽羽挂断电话,忐忑地等待着答案,他急切地需要知道结果,这样他才能去确认一切。他不安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一向镇静理智的他却也不禁烦躁起来。他走了几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坐下,拨打着秦路影的手机,可始终无人接听。他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刚放下话筒,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是不是路影?”项泽羽迅速接通,焦急地问。
话筒中传来一副公式化的口吻,“项警官,我是鉴证科的小张,你刚才让我们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和你猜测的一样,你怎么会知道在那个位置有指纹呢?”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赶快按照我说的去做指纹比对,一会儿把结果发到我手机上。”
项泽羽说完,挂了电话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他边走边打电话给项泽悠,“小悠,你人在哪里?”
“在去师父家的路上啊,我已经快到了。”
“你听我说,你去路影家看看有没有人,如果没人在,你马上回家,我回去等你。”
项泽悠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似乎也被感染了项泽羽的紧张情绪,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先按照我说的做,剩下的回家再说。”
“明白了。”
兄弟两人商定好,项泽羽人已走出了公安局。他坐上车,飞快地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秦路影站在项家门口,仰头望着别墅。她刚才打过电话,项泽羽去上班了,项泽悠应该还在去她家的路上,项家家里只有项林一个人还没出门。她特意挑这个时间过来,就是为了不遇上他们兄弟俩。
她按响了门铃,随着开门声,项林的脸露了出来。在看到秦路影时,显得有些惊讶,“小影?刚才电话里我不是告诉你,小羽和小悠都不在?小悠说去了你那里,你怎么反而到这儿来了?”
“哦,我跟小悠说了,要来这附近办点儿事,他也没走出多远,就索性约好和他在您家会合,不知道可以吗?”秦路影礼貌地微笑道。
“当然,快进来。”
项林闪身热情地将秦路影请进屋内,在身后关上了门。秦路影脸上的表情一凝,但旋即便恢复了笑容,和项林一起走入了客厅。项林招呼秦路影在沙发上坐下,他则到厨房去倒了果汁,端出来放在秦路影面前。
“小影,喝一点儿水吧。”
“谢谢项叔叔。”
秦路影微微一笑,把杯子凑近唇边。她停住动作看了看项林,发现项林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对上秦路影的目光,项林向她轻轻颔首,抬手示意秦路影喝水,才将视线转向了别处。秦路影仰头饮了一口果汁,眼皮便渐渐沉重起来。
“你怎么了?”项林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头很晕,我……”
秦路影话说到一半,就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项林站起身走到沙发前,望着紧闭双眼的秦路影,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弯下身刚要搬动秦路影,原本不省人事的秦路影忽然睁开了眼睛,径直盯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恍惚的模样。
“你……”项林露出震惊的表情,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秦路影坐起身,“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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