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我也来留长头发算了,最好把它染成黑的。”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碧姬的脚就这样凑巧踩在畔宁直铺在地板的发河上。
假若此刻畔宁不幸的醒过来,只消一抬头就可能疼得直掉眼泪或者有日后秃头之虞。
“你已经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了,淡金色的,是全美女性最渴望得到的美丽波浪长发,有的人花大把钞票还染不出这种梦幻发色,而你居然还嫌弃。”
尽管如此,你还是宁可选择蓄着黑色直长发的东方天使呀!碧姬在心底咆哮。
“我反正不喜欢现在的头发,至于我想怎么处置自己的头发,那你就更管不着了!”碧姬任性的甩起脾气来。
“随便你。”西蒙也不开心了。
负气的人行为是最蠢的,碧姬被西蒙冷淡的语气伤了心,于是顺手操起桌上的剪刀,西蒙见状立刻奔上前去要夺她的剪刀,她手一扬,一把剪去及胸的美丽长发,刀锋同时却也无情得划破西蒙的掌心,一滴滴的血液落在地板上,净是伤心欲绝的颜色,怵目惊心的红。
闯了大祸的那把剪刀,也顺势飞出窗口,在大街上摔得粉碎。
“现在,我可以开始留我的长发了。”碧姬轻笑,眼底是淡淡的蓝色。
“明天早上你若是醒来,看见镜中的自己是这副德性,一定会想哭,到时候,我的胸膛可不借给你靠。”
“世界上的男人又不只你一个,不要紧,我可以上楼向瑞凡去借,他不像你,这么小器!”
碧姬的话竟然使得西蒙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预见一场好戏。“瑞凡的胸膛?明天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碧姬一肚子的狐疑。
是不是人在异乡时特别容易感到寂寞?是不是人在感到寂寞的时候特别容易陷入爱里?
无论这答案是有解抑或是无解都无所谓,反正瑞凡现在脑袋、眼底只充盈着蕾秋迷人的倩影。她的巧笑、她的低语,轻易地将他的三魂七魄都给勾引去。
在蕾秋的面前,瑞凡再也不是才情纵横的新锐剧作家,现在若丢给他一支笔,怕他不但写不出只字片语,还极有可能会像一只顽皮狗似的叼着笔在她面前摇尾摆首的傻笑滴口水。
“听说你从未离开西岸。上个月,我们蓝格争取你的剧本上演时才邀过你,当时你婉转拒绝了,现在,怎么突然之间想来纽约?”蕾秋用指尖弹着玻璃杯,发出清脆声响。
瑞凡的视线却完全落在杯沿上她留下的蔻丹唇印。好美的形状,现在他只全心全意地臆测着她柔软娇唇的滋味,对于她的发问半点不用心。
“瑞凡?”蕾秋的娇颜突然凑上前来,吓得瑞凡差点跌下椅子。
“对不起。”
他总算回神了,暗自担忧她早把他痴凝着她的入迷蠢样净收眼底。这下完了。她肯定认为他是个轻浮的傻瓜蛋,说不定现在正打算掀桌子走人呢,这可不得了。
“你不大专心耶!想什么?该不会是女朋友吧?”她开口取笑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他在与她对话时,灵魂竟然半途开溜的失态行为。
他急着澄清:“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她闻言,右手极度慵懒托腮,上身稍微前倾,V领下的雪白肌肤一览无遗,微启娇唇低问:“那……男朋友呢?”
瑞凡不禁倒退椅脚两步,一方面防止自己当场喷鼻血造成二度失态,另一方面则是被她直接探人隐私的问题吓到。什么呀!他没女朋友就该有一个男朋友吗?难不成他长得就是一副欠人来爱的模样吗?
瑞凡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家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容貌一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的性倾向遭人正面质疑了。
“我不是同性恋。”他苦笑,算不清今年度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他的这句宣言像一把利剪,切断她上身的线头,她突然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双肩颤抖小声说道:“对不起,问了这么一个失礼的问题。”
瑞凡不明白蕾秋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沮丧,他当然没遗漏她藏在手臂下的半只眼眸隐约有泪。
她哭了,为什么?
“蕾秋,你不要紧吧?”她难道这么希望他爱男人呀?瑞凡心底有一百个不懂。
她按着额角,缓缓昂起脸抬起眼睑,两扇长睫毛上还挂着未风干的泪珠。“不碍事,我偶尔会这么发作,吓着你了,不好意思。”
“真巧,我偶尔也会这样发作,好加速排除昨晚喝过头的啤酒。”
她唇线上扬,显示他的俏皮话至少有那么一丁点作用。
“很开心认识你,瑞凡,欢迎你到纽约来。”蕾秋临走前将话含在唇角,再凑到他耳边轻声吐露,旋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幽香,与瑞凡一同驻足在纽约初秋的街头。
第三章
完全不去理会台湾那边可能因为他们兄妹俩的行踪成谜而天下大乱的严重后果,夏瑞凡和夏畔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落入纽约的一级贫民窟里,悠悠哉哉的准备展开全新的生活。
It's a brand-new start。畔宁在日记的第一页写下这个句子。
她摇着笔杆,神情愉悦的写着字,飞扬的字句一下子填满了空白的书页。她顺手翻到下一页,握在手上的笔却再也捉不住了,直直落在地板上。
“为什么?”她的眼泪没控制的落了下来,像夏日午后的一阵雨,那样毫不保留的挥洒。
扉页上一帧小小的相片贴纸是惹得畔宁伤心落泪的祸首。从前她与他,笑得那样甜。
原来他们曾经将手紧紧牵着,如此把握、如此笃定,想该是一生不离不弃,万万料想不到,要松开紧握的手,竟是这样轻而易举。原来世间的距离,远远胜过他们的真心约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够资格和你在一起。”
自那一日起,他再也不肯正眼凝视她,连最终说再见的时刻,他依然没有抬起脸来,否则他将会知道她预备将一生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哭尽,失去了他,她再也不懂得笑了。
“我不懂,难道我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还是我,你的畔宁,那个坐在你的摩托车后座吓得紧紧搂住你的腰直尖叫的胆小鬼,那个把你的报告拿来折纸飞机玩害你差点被炒鱿鱼的捣蛋鬼,那个趁你睡着之后偷偷将你的头发剃得乱七八糟还自以为贤慧的傻瓜蛋,那个被你载到山顶上头一次见识满天星星美景而感动得一塌糊涂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你的求婚的……”
“不要说了!”他坚决打断她回忆美好往事。“一切都过去了,你我都把彼此彻底忘了吧!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四个字就将一切带过,畔宁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心中暗自规划未来甜蜜的蓝图,再也没有落实的一天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可是他却看不见,他不会再看她一眼,枉顾他们爱的深浅。
“我想……我该把婚戒还给你吧?还有你屋子的钥匙,我放在那里的一些CD和书,也该拿走。”畔宁不明白自己已是如此柔肠寸断,怎还有力气站在这里心平气和与他谈论著这样的琐事。
“找个我不在的时间,你把东西搬一搬吧!”
“那……就这样了。”她随口订了一个时间。
“嗯,就这样。”
想不到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结束时却是这样虎头蛇尾,令人伤心。
“啊啊,一大早有热水可以冲澡真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碧姬浑身湿漉漉地由对门公共浴室走了进来,沿路滴着水也丝毫不在意,只罩了一件短T恤,和全裸没什么两样。
她大剌剌地把水往畔宁的身上洒:“下雨了,下雨了,哈哈哈……”
哀伤的情绪完全被碧姬打断,畔宁幽幽阖上日记,告诫自己再也不许掉眼泪了,她来纽约不就是为了学习去过没有他的日子吗?她要当真把他忘了,她不要作爱情里单方面被遗忘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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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对爱情往往没有女人来得坚定,为了前途而舍弃一段爱恋,是多数事业有成的男子年少懵懂时必经的一条道路。畔宁现在懂得这条铁则了,她不再痴心妄想爱情胜于一切,更不再奢望会有一个人真心爱着她,无论她的身份是不是叱咤东亚商场的夏氏集团千金。
大小姐。她的他竟然这样称谓她,简直令她寒心。
枉顾畔宁的低眉叹息,碧姬恣意甩着身上的水滴殃及畔宁,害她一下子湿了整头整身。
“过瘾,过瘾!”碧姬玩累了,径自跑到厨房拿出一大瓶冰水,咕噜咕噜灌个饱,一抬眼看见畔宁。“咦?你怎么全湿了?好端端坐在窗边也会有事,外面又没下雨,真是奇怪。”
还问呢,也不晓得是谁闯的祸。畔宁不由得嘴边嘀嘀咕咕。
“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洗个澡吧!”
“不必了,我昨晚才洗过。”才说完,一口水便直直喷在她脸上,让畔宁眼睛都睁不开。
碧姬忙用T恤抹她的脸:“对不起,一口水梗在喉咙里,不吐出来的话,我肯定翘辫子。”畔宁挥开她的手,自己抹掉眼皮上的水珠,此举意外让她察觉眼下的酸涩疼痛。天啊!一定是刚才痛哭的后遗症,她的眼睛肯定红肿得不像话,莫非碧姬看见了?
“我看这下子你不去洗澡都不行了,不然整天下来脸上都还有我的味道耶!多脏。”碧姬一面说一面将畔宁推往浴室去,随手扔了几件衣物、毛巾给她,然后便把浴室的门由外头紧紧扣住。
“开门!碧姬,放我出去!”
“你好好洗,慢慢洗,把所有晦气、不愉快都洗掉,我才放你出来。”
听到碧姬这句话,畔宁整个人垮下来,她停下敲门的动作,不再试图反抗了。原来,她的每一滴眼泪,碧姬都看到了。
扭开莲蓬头,让粒粒饱满的水珠落在她脸上,畔宁闭上眼睛,不再多想。
然后,她听见碧姬的音响开始流泄出现代乐大师李格第的匈牙利摇滚,那一颗颗充满未来感的音符毫不客气地填住她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