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步伐稳健悠闲;走着崎岖的小路上;亦如闲庭信步;举手投足皆有一种难言的气势;一眼便能看出当是久居人上之人。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容貌皆极俊美,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一人冷峻庄重;举止沉稳有度,一人温文儒雅,飘逸潇洒却不失随和,二人皆是人中龙凤,此刻并肩而行,让人顿生一时瑜亮之感。亦觉得这老者有福,生下这样一双出色佳儿。
细看之下,这面容冷峻之人,正是曾与贾环有过两次巧遇的胤禛,走在他身边的却是皇八子胤禩,之前老者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胤禛见老者目光落在路边齐整的梯田上,似颇有赞赏之色,心中一动道:“阿玛有所不知,这座庄子,名义上还是我的呢。”他原就想找机会向康熙说明此事,恰巧今日康熙一时兴起出来走走,竟就到了这里,算是天赐良机。
康熙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胤禛道:“前些日子老十三托我给他谋个庄子,好容易找到一家肯卖的,却又提了条件。原来他那两座庄子,日日有人寻他买,偏他一个都开罪不起,又想留下一个自用,是以想让我对外认了是这庄子的主人,才肯将另一座卖给我。”
康熙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胤禛目的已达,便不再多话。
康熙手挡在眼前,像远处眺望了一下,道:“既是老四的庄子,不妨去看一看……这里的庄头,很会种地啊。”
胤禩仔细查看梯田,疑惑道:“看这渠道的分布,难道这上面有水源不成?”
康熙赞道:“老八长进了。”不曾种过地的人,一眼能辨出排水渠和灌溉渠的区别,也是难得。
又问胤禛:“可认得这里的庄头?”
胤禛摇头道:“我只见了一纸契约,庄头庄主都不曾见过。”
康熙不再说话,率先向那隐隐露出粉墙一角处走去。
还未靠近,便听到有少年清澈的声音:“嘿!嘿!”
顿时一愣,四下望了一眼,都不见人影,这“嘿!嘿!”两声叫的竟是他们?好个无理的孩子!虽这样想着,但心中却涌出一种新奇的感受。
说话的少年站在庄外一座七八米高的圆柱般的砖塔上,旁边架着木梯,塔顶上有木质的围栏,少年就趴在围栏上向下望,他生的极是纤弱,一身并不算飘逸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硬生生穿出几分仙气儿来,逆着光看不太清他的容貌,但从这几人的角度看去,冬日的阳光似乎毫不吝啬的将全部温暖都集中在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衬的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一时间美的难描难画。几人见惯了美色,也不由因着这巧合而来的难得的美景吸引,为这连面目都模糊的少年而惊艳。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众人眼中的风景,仍茫然不知自的冲着下面道:“黑,你怎么这么笨啊!”
众人愕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哑然失笑,原来塔底下方正对着一个水池,水池中飘着一个木桶,木桶上方系着绳索,绳索绕过塔顶的一个铁轮又垂落下来。这不是他们失笑的原因,他们笑的是,一只牛犊大小的、浑身漆黑不见一根杂毛看去极为凶猛的大狗,正在进行一项艰难的工作……打水。
这只大黑狗,就是他口中的黑?的确够黑的。
打水或许不难,当黑偶尔使对了力气的时候,也能让大半的水进到桶里,若它是个人,只需一手扶着桶,一手拉起绳索便能稳住,可它是条狗,于是就悲剧了!好容易让桶里灌了点水的大黑狗,无论用多快的速度猛地跳起来咬住绳头,那只头重脚轻的桶都会在它的脚离开自己的一瞬间,将桶里的水倒个干净……
察觉到口里份量不对的大黑狗那双冰凉的眼中闪过无奈,认命的松口,回头继续和木桶搏斗,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几个侍卫立刻崩紧了神经,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这样阴沉静默的狗是最危险的,尤其是以黑的硕大体型、满口闪着寒光的利齿加上暴起时闪电般的速度,无不让人心生寒意。
胤禩却赞叹一声:“好个灵性的畜生!”回头却发现胤禛的目光仍旧落在那少年身上,笑道:“怎么?四哥认得他?竟像看傻了似的?”
胤禛神色自若的收回目光,道:“八弟倒真说对了,这少年我倒真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自己叫陈三儿,却又明白说那是个假名,奇怪的是,我买的那座庄子的主人,竟也叫陈三儿,我之前只当是巧合,现在见他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竟是这庄子的主人不成?也未免太小了些。这般想着,便一时跑了神。”这话却不是说给胤禩听的,而是给康熙报备一声。
胤禩笑道:“这孩子倒也胆大,居然敢对四哥用假名。”
胤禛道:“他也不知我的身份。”话一出口便先皱了眉,心中对自己生起不满来,自己这是在为这狡猾的少年辩解吗?
却听贾环清亮的声音仍在继续:“黑,你笨死了,一边按住木桶,一边去咬绳子啦……你不会先将绳头扯近一点吗?”
笨死了的黑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的命令,将绳头咬近一些,只可惜那绳头绕过轮子的另一头是连着木桶的,木桶动了,绳子怎能不动?黑倒是不骄不躁,很沉稳很有耐心的失败一次再来一次,上面的少年急得跳脚:“笨死了笨死了……”
这次连康熙也不由失笑,道:“帮帮它。”
便有一人上前,将水桶灌满,扯住绳子拉起来,便是一愣:“咦,好轻!”
康熙这才注意,这木桶并不是直接栓在绳子上,而是固定在一个轮子的轴心上,一根长绳绕过轮子,一端系死在塔顶,一端却绕过塔顶的另一个轮子垂落下来,现正握在侍卫手中。(其实就是动静滑轮组啦)
康熙学贯古今,格物学也是精通的,西方文化也有涉猎,机会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赞道:“好精巧的心思。”
从侍卫手中接过绳子,亲手拉了两下,发现足足轻了一半,又交回侍卫手中,从胤禩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手,道:“这庄子,果然有趣。”
贾环见有人帮忙,道了声谢,弯腰将木桶提上塔去,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颤颤巍巍提着沉重的木桶,似乎随时可能会一头载下来,地下的人都不禁蘀他捏了把汗。
原本见有人帮忙便退在一旁的黑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压低了身子作势欲扑,直到贾环成功将水提了上去,将空桶扔下来,才慢悠悠坐了下来,状态甚是悠闲。
这次连康熙都忍不住赞道:“这畜生好生忠心。”
“汪汪汪汪汪……”
话尤为完,剧烈的犬吠声响起,众人诡异的从它的叫声中听出了强烈的斥责之意,正是一直静默的黑突然狂吠起来,而且对象正是他的主子贾环,几人抬头看去,只见贾环讪讪的收回去抱旁边架着的毛竹的手,白嫩的手指按住嘴唇:“嘘!嘘!安静,你要把所有人都招来吗?嘘!好了好了,我爬梯子爬梯子行了吧?”
贾环郁闷之极,他以往身子不好,爬高纵低的想也别想,好容易今年身子好些,难得动了童心,想学庄里的孩子抱着毛竹潇洒的滑下去,谁知道还没付诸行动,便被黑给看穿了。只得老老实实踩着梯子下来,再次向几人道谢,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有熟人,愣了愣道:“四爷。”
胤禛漠然点头。
胤禛态度冷漠,使得贾环微微愣了愣,这位四爷似乎对他心存不满,每次看见他都没有好脸色,但是他却偏偏感觉不到胤禛对他有任何恶意,而且在他身边还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这样的感觉是连贾政都无法带给他的,这是只有大和尚和黑才能给他的东西。
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贾环转而打量康熙,这老人气度雍容,举止从容,当是久居人上之人,虽已上了年纪,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极风流俊美的人物,便是老了,也是个极有魅力的老人家,尤其那一双眼,睿智却不锐利,像是饱含着无穷的智慧和力量,贾环在心中下了结论,这是一个饱经人世风霜之后又归于平淡的充满了智慧的老人家,最这样的老人,贾环一向是尊重并喜爱的。
目光转向胤禩,又是一愣,好俊的人品!这位四爷已是他见过的最为出色的人物,而眼前之人容貌俊美,身形颖长,气质儒雅,恍如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谦谦君子,让人见之忘俗,丝毫不比四爷逊色多少。心中不由想起贾宝玉来,他向来爱用谪仙二字形容人的形貌,真该让他来见见此人,才知道真正的谪仙是什么模样儿。
康熙也在打量面前纤细的少年,方才在塔上乍看时,还以为是普通的农家子,此刻才发现,他穿着虽颜色素雅,样式简洁,衣服的料子和做工却都是极好的,且肌肤雪白细腻,五官精巧细致,一双漆黑的眸子更是清润如水,这少年便像是一股清澈之极的涓涓细流,只看着他,便觉得神魂一清,连呼吸都清冽起来。好个养眼的少年,在这乡野之地,能遇上这样一个养眼的人儿,也算是一番奇遇了。只是这少年分明是养在温室中的娇花软玉,言行举止也是一派大家风范,分明就该是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的世家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因问道:“小哥儿是这庄子的人?这里名陈家庄,你姓陈?”
贾环正要开口,胤禛冷冷道:“之前你不是说陈三儿是假名吗?难不成你竟真的姓陈?”
贾环微微一愣,胤禛语气不善,他偏偏从中感觉到一丝善意的警告,这是提醒自己不要用假名吗?莫非这老者是什么王孙贵族,用了假名会有不好的后果?
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归府,贾家庶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微微一愣后,道:“我姓贾,名环……”
胤禩哑然失笑道:“贾环——假还、还假……这个名字倒比陈三儿更像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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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贾环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官儿,就是他爹……一个五品大官啊!而且贾环并不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想不到眼前的人的身份是很正常的,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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