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人都追了出去,只剩下地上流血的蚩尤和桌子前喝酒的刑天。
一个窈窕的少女,拉着绿头发的孩子出现在门口。
蚩尤从地上坐起来,默默的看了他们一眼,抹了抹脸上的血痕,泪水忽然从他的眼睛里滚落了。
“现在知道哭了么?”魑魅蹲在蚩尤面前,“我还以为你连哭都不会了呢?”
“我被人打了,身上痛,为什么不哭?”蚩尤象个委屈的孩子,说得很认真。
魑魅愣了一下,然后她轻声的笑了:“听起来真象一个傻子呢。”
就在她话音将落的时候,她忽然挥起手掌,闪电般的抽向蚩尤的面颊。旁边的魍魉吓得白了脸,却看见最后一刻,魑魅精致的手硬生生停在蚩尤的脸上。
“其实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的?”魑魅轻声的说,轻声的笑,温柔的抚摩着蚩尤的脸,“可是,我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就象一阵风,少女拉着孩子消失在酒坊的门外了。
刑天默默的看着他们远去,忽然说:“好寂寞啊!”
“继续喝啊,”蚩尤从地上爬起来,“你要是在北方战死,一辈子都喝不上了。”
“好啊。来,少君,继续喝,”刑天给蚩尤倒上了酒。
可是举起酒碗的时候,刑天和蚩尤都没有喝。他们沉默着对看了一眼,刑天忽然砸了酒碗,从腰间抽出战斧。战斧夺目的寒光一闪,整个酒桌倒了下来。
“刑天你干什么?”满身被溅上酒水的蚩尤大怒。
“不干什么?”刑天瞪大铜铃一样的眼睛,“我心里不爽,想砍人,行不行啊?”
“打架是不是啊?要打来啊?”蚩尤也恶狠狠的摔了酒碗,挽起了袖子。
刑天把战斧一扔,指着门口看热闹的士兵乙吼道:“滚出去锁上门,我们两个打架你们看什么?敢看的我砍了他!”
士兵乙最后一眼,看见蚩尤脱下上衣,玩命一样扑向了刑天。而刑天的拳头正等在那里,狠狠砸中了蚩尤的面门。
没有人知道酒坊里面到底如何,所有的士兵都在酒坊外哆嗦着,听里面震耳欲聋的响动。偶尔有拳头打在墙壁上的声音,好象整个酒坊都要塌下来。
“他们疯了吧?”一个铁虎卫问士兵乙。
“我要说他们没疯,也对不起我娘给我生一张嘴了,”士兵乙说。
最后,随着一击轰然巨响,整个酒坊终于倒塌了。月光照在两个汉子的身上,刑天两只眼睛都青肿着,浑身衣服都被撕烂了,而另一边的蚩尤也好不到哪里去。铁虎卫们急忙退后三十步,谁也不能预料神将间的殴打会是多么可怕。
“你……你他妈的就是一条狗!”刑天喘着粗气,指着蚩尤,“一条没半点胆子的狗!”
“说我?”蚩尤狰狞的笑着,“别以为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前捧着山葵花哭什么?不要以为能瞒过我?你去报仇啊,你不是狗,你有胆子,不怕什么?”
刑天愣住了。
“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狗,谁也别说谁!”蚩尤掉头狂奔,冲进了黑暗的小巷。
天明,涿鹿原上,刑天懒洋洋的坐在战车里回北方,身后跟着他的随身侍卫。
“将军,”亲近的小校小声问道,“您和蚩尤少君到底为什么打架啊?”
“为了争谁是狗?”刑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别听他瞎说,我刑天纵横一世,敢把我和狗比?”
“将军,前面好象有人。”
刑天从战车上起身,只见前面的草坡下正是一个客商模样的人,手里扯着无数的麻绳,每一根上栓着一头小你狗。
“卖狗的?”刑天嘟哝着,“邪门了。”
战车的队伍从那个贩狗的客商身边经过,他正手持一条细细的皮鞭抽打那些小狗。原来那些小狗走到半路上已经饿了,于是东跑西跑收束不住。客商被拖得心里烦躁,于是一边鞭打一边大吼道:“跑,跑,跑!乱跑什么?小贱东西!”
铁虎卫们看见他居然对一群小狗大加呵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那些你狗本来不过几个月大,被打的嗷嗷直叫。它们脖子上被麻绳系着,想躲避鞭子就会被麻绳勒得生痛,要是走进客商身边,鞭子更是打得小狗们四处乱跳。
呵斥声、笑声和小你狗嗷嗷的叫声混合在一起,隐隐有一种残忍的感觉。可是谁也没在意,被打的毕竟不是人而只是一些小狗。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不在意的,贩狗的客商忽然觉得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刑天被打肿的脸竟然有些扭曲,他恶狠狠的抓过客商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的打在那个客商身上。
“你打,你打,能打了不起啊?”在涿鹿街头混迹时候的流氓气质回到了刑天身上,“有胆子来打大爷我啊,打小狗算什么啊?你说谁贱,谁他妈的贱啊?”
刑天一把将那个客商扔在路边的草丛里,对着周围的铁虎卫们大喊:“给我打,打得这小子满地找牙!”
歇斯底里的将军让所有铁虎卫感觉到了恐惧,虽然只是殴打一个客商,可是他们发现那一刻的刑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夜里宿营的时候,亲近的小校无意中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看见刑天正捧着一只白天被打的小狗。
巴掌大的小你狗在他手掌上很老实的坐着,瞪大了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刑天胡子拉茬的大脸。
刑天呆呆的看了那小狗很久,忽然,他用自己的鼻子尖点了点小狗的鼻子尖。
“我们是一样的,”刑天对小狗说,“你还痛不痛?”
小校当时就呆在了那里,他无法想象纵横一世的将军会说这样的话,他更无法相信他看见的事情。
这么说的时候,两滴有些浑浊的泪水从刑天眼睛里滴到了小狗的背上。
第三十章 燃烧的罗密欧
“一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咚扑咚跳下水;两只蛤蟆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咚扑咚跳下水;三只蛤蟆三张嘴,六只眼睛……”
深夜,涿鹿城静悄悄的街道上,喝醉的汉子一边扶着墙往前挪步子,一边含糊不清的唱着他的蛤蟆歌。忽然,他踩到了脚下一块石头,身子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上,手里的酒罐子也哐啷哐啷滚出很远。醉汉也不急着爬起来,趴在地下就对酒罐子伸出手去。
此时,他忽然看见了眼前有一双脚,那双脚上穿着虎皮的战靴。酒罐被挡住了,汉子使劲的抬起头来,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士兵乙一身崭新的铁虎卫服饰,无可奈何的看着地下的蚩尤。他把一只包袱搁在了蚩尤面前,蚩尤醉眼朦胧,不解的看着他。
“将军,小的找了将军一天了,”士兵乙低声道,“明天大王在后土殿前迎娶云锦公主,城里的百官都要进贺,连百姓们都要去观礼。”
“哦,”蚩尤也不知懂没懂,只是趴在那里晃脑袋。
“礼服小的都给将军拿来了,将军不去,小的也没办法,”士兵乙低声说完,让出了道路。
“礼服?”蚩尤摸了摸包袱,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满是泥土和污垢的战袍,他呆呆的笑了起来,“很久没换新衣服了。”
他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哆哆嗦嗦的解开了包袱,捧起崭新的战袍道:“真的挺好看的。”
“呵呵,”蚩尤一边笑着,一边却把新的战袍抛到了一边,连滚带爬的往前窜了几步,又拾起了失落的酒罐。
“士兵乙,”蚩尤忽然抬头很认真的看着他。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么?”士兵乙不知所措。
“你知道么……”蚩尤轻声说,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将军……”
“三只蛤蟆是十二条腿啊!”蚩尤忽然大笑着跳了起来,看着士兵乙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笑得越来越开心。
“跳跳,”蚩尤一边学着蛤蟆跳,一边跑进了街道尽头的黑暗,“三只蛤蟆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四只蛤蟆……”
后土殿所在的高台上结起了雪白的轻纱。因为公主喜欢白色,黄帝竟不惜用几百丈的白色绸帛在高台上围起了锦帐。后土殿周围的碧树上也无一例外的丝帛缠绕。从北地运来的白色细土铺成了几百丈的道路,围绕着后土殿的高台。
涿鹿城的人们被破例允许走近高台观礼,人人都是盛装华服,兴高采烈。甚至连街边的乞丐都拿一点水把头发抹顺了。
而文武百官,更是衣甲鲜明的在高台下列队,衣分五色,气势雄伟。四方四部都派遣使节入贺,供品的车辆可以一直排到涿鹿的西门外。即使当年轩辕部落和西陵部落联姻的时候,也不曾有如此壮观的景象。
正妃西陵嫘祖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一边还不得不做出母仪天下的姿态,仪态万方的侍立的黄帝背后。而涿鹿的小道消息说,嫘祖也是无可奈何了,王妃云锦其实已经怀了大王的王子,更何况未来的王妃风华绝代。
“终于……”风后没有靠近高台,却在远处观礼。
“恩,”大鸿只是低低的哼了一声。
“刑天确实已经回北方了么?”
“不错,我手下的探子一直送来消息,据说上个月刑天还和蛮人大战。”
“我本来以为刑天或许会发难,毕竟他和蚩尤之间主从十多年,”风后微微摇头道,“谁知道刑天却比我想得平静得多。”
“蚩尤尚且无能为力,刑天又能如何?”
“刑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总是觉得这个人很危险,”风后不无担心的说道,“其实在神将中,即使你也不是刑天的对手。”
“我不知道,”大鸿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也觉得刑天很危险,可是刑天,我看不透。”
“记得一件事情么?”风后说,“其实刑天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是神农部第一神将了,可是坂泉的恶战里却没有他。”
“我也不明白,”大鸿沉思道,“炎帝甚至把所有的女眷都编入了军中,刑天为什么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