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
战火纷飞,戎马倥偬,一别经年。直到现在纵横鄂东剿匪,张虎再也没有见过义弟明珠的面。
他常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要下明珠的地址呢!
……眼前的黑衣女人,可是我那日夜思念的义弟明珠?或者是明珠的什么人吗?
张虎强行抑制住澎湃的心潮,蹲下来,单刀直入地亲切询问道:“大姐,你认识一个叫明珠的小伙子吗?他是我的义弟,鄂东土家人。”
黑衣女人听到张虎的声音,浑身又是一阵轻微的颤抖。她困难地吞咽了口唾液,沉重地点了点头。
张虎又兴奋起来,焦急地问道:“真的吗?太好了!请问大姐,明珠现在在哪里呀?”
黑衣女人咬着嘴唇,犹豫着,用手轻轻拍拍自己的心。
张虎的心一阵狂跳,兴奋地说:“大姐,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明珠?”
黑衣女人闭上眼睛,浑身战栗着,默然无语地轻轻点点头,只见两滴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溢了出来。
张虎想起过去与明珠十几天的相聚细节,忽然醒悟道:原来明珠是女儿身!怪不得他时而有小女子态流露出来呢!此时此际,他似乎忘记了男女有别,一把抓起了黑衣女人的手,用力地握着,摇晃着,忘情地问道:“明珠兄弟,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张虎哥呀!”
黑衣女人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沉默着,沉默着,忽然惊慌地看了张虎一眼,又匆忙地收回目光,迟疑着,轻轻地挣扎着抽出手,浑身战栗着连连摇着头。
张虎怔住了:“怎么,你不是我的义弟明珠?”
他猛然觉得了自己的孟浪和冒失,那澎湃的心潮也骤然下落了,他失望了。世上同名同姓者甚多,难道此“明珠”不是彼“明珠”?
他不甘心地继续问道:“明珠……大姐,你还有兄弟姊妹吗?”
他有些责怪自己唐突,只好羞愧地真诚地称人家“大姐”了。
黑衣女人干脆地摇摇头。
张虎继续问道:“大姐,你的‘高堂’可好?”
他重音强调了“高堂”二字,以期引起黑衣女人的重视。想当初,明珠在无名山洞不辞而别的理由就是“高堂渐老,不敢远行”!
然而,黑衣女人只是睖睁了一霎,随即凝望了张虎一眼,就伤感地摇起了头。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昧!”
张虎不好意思地道着歉,心彻底地凉了下来。他失望地站起来,仰天长叹一声,满腹惆怅无以言表。他在屋里轻轻地踱来踱去以平息自己剧烈波动的情绪,然后,转换回主题,礼貌地问道:“大姐,‘座地虎’原来是住在你家的吗?”
黑衣女人听张虎说“对不起”,像遭到了电击,半天透不过气来。她看着张虎焦虑地徘徊,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听了张虎后一句问话,似乎半天没有转过弯子来。过了一会儿,才毫不掩饰地很痛快地点着头,表示:“你说得对,‘座地虎’就在这里住过。”
张虎继续和蔼地问道:“大姐,‘座地虎’平时住在哪里呀?”
她忽然轻轻地咿呀咿呀起来,声音像唱歌,同时用手指了指那边的一间和正屋相通的十分宽敞的大房子,表示:“座地虎”住的就是那间屋子。
哦,原来,她竟是个哑女人!难道她也和我思念的那位明珠兄弟一样,从小得了失语症?
张虎进到这家院子后,首先亲自搜查过这个院子里的所有房子。他随着哑女人的手势看去,那间屋子里除了墙壁上挂着一张华南虎的虎皮,地上摆着一套红木八仙桌和竹制坐椅,其他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他曾经和战士们将地面和墙壁都敲打了个遍,也没有听到夹层和地道的空洞声音。当时,他就断定:“座地虎”已经逃跑了。
张虎见这个疑似义弟明珠的哑女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积极配合自己,又不仅高兴起来。他继续问道:“大姐,‘座地虎’是不是已经逃跑了?”
哑女人忙表示:“是,他已经跑了。”并不断地用手指指大门。
张虎观察着她的举止,问道:“大姐,他们逃跑的时候一共有几个人呀?”
哑女人伸出了一根手指。
张虎不相信地问道:“大姐,‘座地虎’就一个人逃跑的?他们不是有三个人吗?”
哑女人看着张虎伸出的三根手指,坚决地摇摇头,用力地晃动着自己的那根纤细的手指,扳倒又竖起,表示:“不是三个一起跑的,而是一个一个跑的!”
张虎暂时存疑在心,继续问道:“大姐,他们是什么时候逃跑的呀?”
哑女人双手一圈,比做了个太阳,然后用手指指东南的方向。
张虎一惊,问道:“大姐,你是说,‘座地虎’在太阳东南晌的上午就逃跑了?”
哑女人用力地点点头。
张虎立刻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他想,那时候,侦察排急行军时正巧遭遇了赶尸帮,而不得不停止下来。
张虎计算着,如果从那时起到进攻青龙寨为止,“座地虎”最少应该逃出了七八十里路程。如果他中途藏匿,或者做别的什么,那就另当别论了。呃……
突然,他的头脑中电光石火地一闪:傍晚遇到的赶尸帮,能不能是“座地虎”逃跑时假扮的呢?
那个神秘的黑衣夜行人的“弩箭寄柬留书”的情景又一次在他的眼前浮现起来。
“小心赶尸帮”!
张虎突然心头一亮:难道是让我们小心傍晚遇到的那个赶尸帮?
那个神秘的夜行人知道这个赶尸帮是“座地虎”乔装的?
副排长赵越匆匆从寨子里赶回来了,他那急切而有力的脚步声老远就听得见。
向导老周急忙迎了上去。
赵越问道:“排长呢?”
老周伸手向院中一指。
赵越:“排长从那个女人嘴中问出了‘座地虎’的下落没有?”
老周说:“不知道。排长不让我们进去。”
“什么?”赵越一惊,心中想道:排长可别让这美女蛇迷住!
果然,他看到排长正像馋猫围着咸鱼转的样子,小心地站在哑女人的身边,满脸的怅惘和困惑。
嗨!幸亏我来得早,排长还没有被这鸟女人迷倒!他急忙扯开嗓门呼喊着“排长,排长”,跑进了院子。
张虎判断,老赵有紧要事情!
原来,张虎排长来到族长哑女家后,赵越立即顶替排长检查寨子里的警戒去了。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精灵的女人会是哑巴。所以,在进行巡逻警戒时,分别询问了几名青龙寨的男女村民。
村民们纷纷说,那哑女人是族长阿山的惟一女儿,名叫明珠,是我们青龙寨现在的族长。她小时并不哑,自打七八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就哑了,但她能听得懂人们的话。她家是整个寨子的土家族先民之一,祖辈就住在这寨子里。自从他的父亲——我们的族长阿山被外部的一个大土匪“杆子”杀害了后,她就自觉地承担起了族长之责,保卫寨子,安排大家的生产生活。只是哑女明珠近些年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也很少外出做活儿了,因此,寨子里很少看到她的身影。
有位老人说,那个匪首“座地虎”,就长期住在老族长阿山的女儿——哑女明珠的家里,而且对哑女明珠十分恭敬。也可能是畏惧哑女的武功或者别的什么。听说哑女不让“座地虎”糟害乡邻,“座地虎”就果真下令给喽啰们:“兔子不吃窝边草。谁要是敢动这青龙崖寨子里的一草一木,我‘座地虎’绝对不客气。”
老人说,那些为非作歹的土匪,还真的从来没有谁敢抢过青龙寨谁家的针头线脑,也没有谁敢调戏过谁家的妇女。为此,寨子里的乡亲们都很感激、很敬重这个哑女族长的。
赵越不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会听从一个普通的哑女人的话。哑女人和“座地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但是,经过再三询问,寨子里的人们最后向赵越表示:除了“座地虎”曾是全青龙寨的复仇恩人外,谁也弄不清现在的族长哑女明珠和“座地虎”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越问乡亲们:“哑女人会干活吗?”
寨子里的乡亲们立刻佩服地说:我们的哑女族长可了不得!不但会种田砍柴,而且能女扮男装走马帮。
还有人钦佩地说:哑女还会女扮男装当赶尸的师傅。因为老族长的祖上就每一辈都有一个赶尸的师傅。但是,哑女赶尸,却是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只是传说……
赵越问:“‘座地虎’现在藏在哪里,哑女人会知道吗?”
青龙寨的乡亲们立即哑了。因为他们实在无法回答这位大军提出的问题。
赵越跑进院子,急忙把排长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怎么,你就不怕犯错误,想演一曲英雄爱美女?是不是人家又不答理你,你就失落了?你是不是被人家迷住了,连一点有用的情报也没套出来?”
此时,张虎的心情的确很糟。赵越如此一奚落,使他不由得心生恼怒,低声呵斥道:“老赵,如此危机四伏的时刻,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形儿,少说点狗尿不臊的话?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越见排长恼怒,急忙笑嘻嘻地检讨:“排长,别生气。无非是开个玩笑嘛!”接着,汇报了方才调查得来的这些情况。
一提到赶尸,傍晚遇到赶尸帮的奇怪一幕又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张虎就情不自禁地多看了这个似曾熟识的哑女人一眼,非常感兴趣地问了一句:“哑女居然会女扮男装地赶尸?”
赵越看着排长想:看,一提哑女,他的神态就不一样,还说不动心呢!看来,我得替他小心着点儿,别让他吃了这个神秘哑女人的亏!想着,斜睨了哑女一眼,说:“老乡是这么说的,可是谁也没有看见过。”
而哑女人不论谁议论她,似乎充耳不闻,与己无关,只是抱着竹烟筒津津有味地咕噜、咕噜地吸着。
向导老周见赵越汇报完了,急忙凑过来,低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