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他又伸出右手,摆了摆,“不对,是他们和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样!”
“有道理!”苏羽的左手用力一握,表示认可,“一个人在表面上都会超出人的想象,背地里不该更超出人的想象吗?”
“得!得!得!”一阵奔腾的马蹄声扰乱了苏羽别具一格的思维,他扭头一看,但见一行八人,打着武当派的大旗,疾驰而过。苏羽虽没见过,然凭他们那派头,也猜得出是武当掌门乌虚子和他座下木逢春等七大弟子。
“我怎么就没马骑呢?”苏羽羡慕地道。于是摘了根柳枝当马鞭,随后追赶,“嘿嘿,好在这向导不要钱!”
午正时分,武当八骑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跟他们屁后跑得气喘嘘嘘的苏羽也终于可以歇歇了。掬捧河水洗把脸,一抬眼,他看见河对岸立了一块石碑,上刻“万劫不复山”五个隶书大字。
“嗬,到了!”苏羽喜道。一转身,发现河这边也立着一块石碑。
“止水镇。”苏羽念道,“噢,原来这河是个分界啊!”
没错,这河是个分界。一水之隔,左边是一座嶙峋险峻的青山,除了山腰上一栋朱墙黄顶的楼台依稀可辨,略略显出点人气外,到处是参差杂树,萋萋芳草,仿佛与世隔绝的原始地带。而河右则地势平坦,满眼一望无垠的农田。和风吹来,麦浪滚滚。一些散在的村落人家环拱着中间一个小集镇,鸡犬之声相闻,完全和天下所有的村镇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乖乖,天壤之别!这河八成叫阴阳河吧?”苏羽挠挠头道。见武当派的人马进入了镇子,他也来到镇上。看得出这里的居民的确是寻常的百姓,惟一有点特殊的是,街上时不时地走过一个个或一批批武林人士,而那些本地百姓们见着他们,如同见着一般的过客一样,并没有多少惊讶。就连那些酒馆旅店等做生意的,也仅仅比往常忙碌了些,行为举止亦皆如常的淡然从容。也许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早熟悉了这儿的环境和规矩,见多不怪了吧?——有人说一切神秘、神圣都与距离、未知有关,因为距离和未知会让人产生想象,而光环大多是在想象中产生的,倘看清了,光环也就消失了。
“老爷子,请问这儿是止水镇吗?”苏羽蹲下身,没话找话地和一位摆地摊卖泥人的老大爷搭上了腔。
那老大爷今天的生意不太好,大约是被酒馆等人多的地方给比的,越发显得冷清,故而对苏羽的冒昧造访给予了一定程度的欢迎,“是啊,小伙子,你要买泥人么?便宜,三文钱一个,随便挑。”
“这泥人捏得很漂亮,至少值五文钱一个!”苏羽笑了笑,“可惜,我没有钱。”
老人瞧了瞧他,只觉这个年轻人衣着虽不伦不类,相貌却颇俊逸,是那种让人一见便很舒服很喜欢的俊逸。似乎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内心:真挚、善良、洒脱、阳光。而他的笑容更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奇特感染力,仿佛春水初生,晨曦初照,可以融化严冬的寒冰,可以穿透厚厚的阴霾,就算你有十分的不开心,也会瞬间冰释一扫而光,代之以暖洋洋的轻松舒坦。与此同时,你也便会理解他、信任他、关爱他,甚至于原谅他。——一个卖泥人的老大爷都对他有如此感觉,你可以想象,假若你见到他,会是什么感觉。
“没关系,”老人嘿嘿一笑,“你是第一个这么有眼光的人!嗯,挑一个最喜欢的吧,算我送你!”
“谢谢,我都很喜欢!不过我不能白拿。等我有钱了,再专门来请老爷子捏一个!”苏羽就势坐到了摊子旁边,“要不,我替你吆喝吆喝?”
“不用,”老人咕噜咕噜吸了口水烟袋,“本地人都知道我的摊子。”
“这不是有很多外来的人么?”
“他们?哦,他们都是去英雄楼参加武林大会的,哪里会来买我的泥人?”
“去英雄楼?干嘛停在这里呀?”
“英雄楼在万劫山里,除了五年一度开会时,他们不入山的。咳,往常都是七月七才开,这次不知怎么提前了。”
“哦?他们平常不入山吗?为什么?”
“吧!吧——”老人抽了两口,吐出一缕袅袅娜娜的青烟,“为什么?因为整座山都是武林禁地,镇着罪恶之灵,哼,笑死人,世上罪恶那么多,一座山就能镇得过来?”
“那他们来此,会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习惯了,他们从不在这里打打杀杀,我们也从不过生死河那边,两不相侵。”老爷子面无表情地道,“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为啥要来这儿呢?”
生死河?乖乖隆地隆,比阴阳河还直接!苏羽舔了舔嘴唇,“这个,如果我说来找媳妇,您老信不信?”
“找媳妇?鬼才信。”
苏羽哈哈一笑,忽见所有人伸长了脖子指指点点,忙顺着众人的目光向街东头望去,不看则已,一看,连他的眼睛也直了。那儿有一位公子正不疾不徐的信步而来,白袍纶巾,身材高挑,生得面如满月,唇若施朱,剑眉之下一双星目,熠熠生辉。轻轻摇着一把绘着水墨山水的折扇,真真气宇不凡,俊朗异常。难得的是他不光长得美貌丰采,英气逼人,更兼有潇洒气度,优雅从容,悠悠然直似我欲乘风归去的仙人风骨!
“云孤峰!”卖泥人的老人充满感叹的道。
“您认识他?”苏羽不由吸了口凉气。
“不认识。”老人揉揉鼻子,“可是,你觉得还有哪个男人能比他美?”
“倒也是。”苏羽不得不点点头。妇孺皆知,天下第一美男子就是云孤峰。——曾几何时,苏羽还对此嗤之以鼻,大有找他一比的英雄气概。如今只远远的见了,却已如泄了气的皮球,感觉连“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都配不上人家的美。他下意识地一摸胸口,触指冰凉,可想心灰意冷的程度。“唉,说不定是朵荷花,只能远观哩。”苏羽暗暗安慰自己道,黯淡的眸子突然又一闪,这老人的左手怎么是六根手指头啊?
“孤峰过,媒婆变成抢手货;孤峰错,老公老婆翻个个。你没听过吗?”老人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孤峰。
“不止听过,我还会唱呢!”苏羽微笑道,“前句说的是只要云孤峰经过,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全都不再假装矜持,争先恐后地跑出去找他,气得当父母的跟在后面往回拽。可一旦父母们真见了云孤峰,也便会立马改变主意,四处托媒婆给女儿提亲!然而媒婆们早被别人拉去了,哪还找得到呢?后句则是责怪云孤峰不该太美,让结过婚的媳妇们也不顾什么三从四德了,疯狂地想投入他的怀抱,丈夫们本来恼火,但只需一见云孤峰的面,自然自惭形秽,深感对不起老婆,从此听凭老婆摆布,再不敢放个响屁。于是乎,媳妇们翻身做主,完成阴阳倒转。”
“咦!”老人大奇道,“你开始说话还酸溜溜的,这会儿怎么惬意起来?难道不忌妒他了?”
“忌妒归忌妒,但再忌妒,也比不上遇上老朋友令人高兴啊!”
“什么老朋友?”老人一怔。
“老狐狸!你的易容术虽毫无破绽,却不该把左手露出来。”
“喔?”老人一惊,忙把左手缩回袖子里,“真他妈妈的!看男人也能看忘了形!”
第十二章 止水镇疯女
“嘿嘿,你不在古墓里呆着,跑这来干什么?”苏羽压低声音问。
“呸!你成天蹲在坟墓里试试,憋不死你!”老人啐了一口。
“我猜,你就是想见见云孤峰,回头好扮成他的摸样,风光一下!”
“哎!我胡仙君碰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对对!幸好你碰上我,才倒了八辈子霉,要不然,至少要倒九辈子霉!”苏羽撇撇嘴,“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你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不想!一千一万个不想!哦,他奶奶的自关山一案开始,江湖乱成一锅粥,老子好容易寻个妙地安身,呆了半年多都平安无事啊。嘿!你个遭瘟的一来,全破坏了!”胡仙君气横横地道,起身拍拍屁股,就要离开。
“你要走吗?”苏羽问。
“都被你识破了,能不走么?”胡仙君瞪了他一眼,“泥人全送你,以后少来缠我!”
“算我刚才在说梦话,行不行?还没喝一杯呢!”苏羽知道胡仙君的怪脾气,总是以不同的身份容貌浑迹人间,以致落了个“百变怪狐”的绰号,生平最好烟、酒两样,却最怕被人看穿来历。
“喝你个大头鬼!一文钱没有,还来充好汉!”胡仙君嗤道,忽眉头一拧,“咦!”
苏羽也一皱眉:那厢的云孤峰竟被个女人拦住了!
云孤峰被女人拦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这一次不然,因为拦他的人不同往日,是个很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迟顿的目光蕴藏着无穷的祈求,透过祈求,则是无尽的绝望,直愣愣地瞅着云孤峰,痛哭一阵,傻笑一阵,忽尔又扑通跪倒,“咚咚”地磕头。
云孤峰脸色变了变,弯腰扶住她问:“大嫂,你怎么啦?我能帮你什么吗?”
“求求你,给我孩子!”那女人显然已经神志错乱,两手就势牢牢抓住了云孤峰,“求求你,给我孩子!”
云孤峰有点手足无措,“大嫂,你起来,你孩子怎么啦?”
那女人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只一个劲的叫“求求你,给我孩子!”
“哈!不会是云孤峰玩弄了人家,又始乱终弃吧?”,“看他生的这好模样,原来却做这等缺德的事!”围观的男人们一个个幸灾乐祸般地愤愤不平着,很激情很发泄地议论起来。
云孤峰的衣服已被扯破,既尴尬,又无奈,冷汗涔涔而下。
“哎呦!疯丫头,你又认错人了!”一位老婆婆挤上前道,“快放开人家!”
“大娘,”云孤峰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唉!”老婆婆叹息道:“这疯丫头的孩子被人抢走了,听讲是被白袍关山抢的,所以她一见到穿白衣服的人,就跟人家要孩子。”老人说着,帮着拉开了那女人。
云孤峰感激地朝老人一揖,“大娘,您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吗?”
“有人说她是大榆庄的人,具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