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之前……”水怪看了看眼夏侯颜,安静垂头低声道,“要先去一趟皇宫。”夏侯颜微微皱眉,水怪生怕她生气,忙不迭抢在她话语前头开口:“女神在最深的海底下,那里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是神水,以人类之躯一接近,就会立即被神水所融化。而皇宫里有着一颗沧水珠,可以避免神水对人身的侵蚀。”
夏侯颜一想,恍然大悟,“那好吧,我们先把人带回村子里,然后立即起程!”水怪愕然瞪大眼,对夏侯公子如此迅速的作言必行感到不可思议。
说罢,夏侯颜单手紧了紧,抱住了小丫头,用指刀一一给绑住的女人们松了绑,道,“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一个脸上犹有泪痕的女人神色凄惨地说:“恩人,如今水怪横行,我此等的弱女子,怎能……”夏侯颜扬扬眉,“安心吧,我也不放心,我还要送小丫回去,一起吧。”
女人们高兴得欢天喜地,而少女们则是粉脸含羞,一双秋眸眼巴巴瞅着她。可惜公子不懂女人心,只顾着跟小丫逗趣,倒是把身后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点也没在意。水怪则是憨厚跟在夏侯颜身边,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果真如女人们所言,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好几伙的水怪团,夏侯颜在皱眉杀退之时,也忍不住想,这海月国王的西海动乱的程度未免也太深了吧。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懂那个海与月的女儿——伽罗女神的意思,她的一举一动至关重要。
女神可以有很多个眷属。某一种族一旦被女神接纳,就会得到神恩,从此千秋万代,荣华不尽。相反的,若是被女神遗弃,不仅会被剥夺神恩,更会有罪孽降临,被视为“叛神者”,将会承受来自各方的威胁杀迫。叛神者有两种意思,在这里指的“叛神者”,并不是抛弃了对神信仰的人,而是被神所抛弃的人。
历史上,有一个最厉害的种族被神遗弃后,不到十年的时间,全族灭绝!要知道,这个种族曾经称霸世界大陆,俯视一切万物,本是有着千年寿命窥轮回!但是它们只活了十年,那是千年的多少分之几?由此可见,“叛神者”的最终下场是难以想象的凄惨!
水怪越想越不安。女神会不会因此更加的大发雷霆,把他们水怪族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呢?亦或是连瞧他们一眼都不想瞧了?可是他们水怪族对女神一向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为什么女神说遗弃他们就遗弃他们呢?他们水怪族到底做错了什么?
走了一段路之后,夏侯颜放下了东扭西扭的小丫,让其跟姐姐们混在一块,顿时交织一片欢声笑语,小丫被姐姐们绚烂极致的笑靥给迷昏了。“小丫,那位英雄是谁呀?”李莉红着一张脸开口,视线时不时转到后头。小丫挠挠头,她自己也不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呀,要怎么回答?
夏侯颜抱着肩膀皱着,然后转过身瞥眼后头的水怪,扭动着丑陋肥硕的身体,细小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哀伤,应该又是陷入了死结之中了。神的眷顾,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一个种族,就是因此而生,也因此而亡吗?
被神遗弃了啊……
她微微暗了暗眸色,后退几步,待水怪走上来之后,像把它当人类一样搭着它的肩膀,让水怪受宠若惊看着她。“我猜,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女神会遗弃你们,明明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水怪愕然瞪大眼,夏侯颜脑海中就响起了那斯斯文文的声音:“为什么你会知道?”
夏侯颜轻笑,“因为你们的福气令得上天眼红,也令得女神眼红。”对于夏侯颜这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语,水怪摸不着头脑,好久才理解她的意思,眼色又黯然了下来:“我们水怪族生来就是为了恶心别人的,我们只能做一些吃垃圾的工作,别的种族高贵优雅,根本看不起我们。”
公子高深莫测地看了它几眼:“你们是什么族?”
水怪疑惑,仍是回答道:“水怪。”
公子抿着嘴笑了,“水怪。你知道水怪是什么意思吗?”
水怪茫然看着她。
夏侯颜则是挑起一支树枝,折断了几条横枝,在地上写下了大大的“水怪”一词。“水怪。水,水氏,代表大海。怪,心和圣,代表心底的善意。大海的善良,上天因此而神圣眷顾。”夏侯颜丢了树枝,拍了拍手,笑道:“你说,你们的福气是不是让人眼红啊?”
回答她的是一阵哭泣声。
夏侯公子的太阳穴微微作痛,她明明是在称赞,为什么回答她的不是笑容而是眼泪?
水怪用那怪异的手抹着眼泪,一手则是拉着夏侯颜的袖子,哽咽地道:“从、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们说,我、我从小听到的,只有漫骂。说我们水怪吃人害人,是世人眼中最残暴的生物。其实不是的,我们的天性虽然喜欢吃肉,但是皈依女神之后,我们有了智慧,是宁肯吃水草也不会吃人。”
“因、因为呀,我们知道,生命都是神圣的,我、我们不该用血去玷污了这种神圣。”水怪哭得很恐怖,眼中流出的是血红色的液体,比他们的血液还要鲜红,滴落在地上,却形成了一粒粒的红色珍珠,滚落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侯微微一笑,一手轻轻摸着水怪那凹凸不齐的脑袋,“我知道了。”
水怪睁大眼睛,眼前被层层黑纱给遮住的脸,让它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心底的声音告诉它:相信这个人。
当夏侯颜回到村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欢天喜地的闹哄声,也有低低的哭泣声。夏侯颜定睛一看,原来那些逃难的村民们竟然跑了回来。孩子哭哭啼啼说着要爷爷奶奶,于是父母们终究是不舍,冒着必死的危险折返回来,没想到,迎来的不是灾难,反倒是一家的团聚!这怎能不让大家喜极而泣?
村民们正在欢呼着感谢上神送来拯救他们于灾难之中的英雄,有人却冷不防地出声了,“水、水怪!”这个敏感的词语,让村民们高兴的脸立即僵住,眼睛里爬满了畏惧和不安。于是视线齐齐到一团黑漆漆、勉强看出像人形一般的东西,露出两双细小的眼睛。
看着大家带有敌意又畏惧不安的目光,水怪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发出的声音是依依呀呀,半晌,它无力垂下了头。他们根本就不懂它在说什么,它已经习惯了绝望和被误解,或许,它一出生到现在,就只能是这样的宿命。
正当它如此想着的时候,一只熟悉温暖的手搭上了它的肩头。水怪族的表皮很敏感,所以对于与它们接触过的东西,只要一碰到就会记得清楚。它记得,刚才就是这只手的主人,对它说它们水怪族是备受神眷顾,是最有福气的种族。
它……已经快要记不得什么是尊重了。
“大家请不要害怕,这个小水怪是我的朋友,它很善良,没有恶意。”夏侯颜微笑着说道,众人仍是面面相觑,对于这个他们一看都害怕的东西,想要一下子接受,是难以做到的事情。而此时,一个黄衫薄裙的少女怯生生开口:“是的,小水怪对我们很好,它真的很善良。”
女人们皆都点头,村民们眼中的防备才稍稍减弱。
夏侯颜看着茫然无措的水怪,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不要多想,“住在宽阔的大海边上的村民,心胸一向都很宽容的,你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一定会接受你这个善良的水怪。日久见人心,你的行为,会打动他们的心的。”
这个人的话,怎么总是这样让人觉得无限温暖……
水怪抬起头,看着那双善意的眼睛,不禁松了口气,轻轻点头。心中那畏惧感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它想,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夏侯颜在村民的热情招待下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准备启程了。只是天还没亮,夏侯颜刚一打开房门,见到外面竟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差点吓一跳。原来是来送别的人们,为了很感谢她的恩情,特意一大清早带着自己觉得贵重的东西在门口候着。
真是热情的人们,她的举手之劳,在他们的眼里,竟是比什么都珍贵。
她百口推辞,但最终也能叹了口气,将东西都收入了储物戒指里。村民们虽然遗憾她住的时间太短,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见着夏侯颜收了下来,一个都个欢天喜地回家去了。心想:“不知道这位年轻少侠会不会选中自己的女儿呢?”
然后偷偷看见女儿家脸上的红晕,不禁偷偷笑了,有戏!有戏!要是夏侯公子知道他们想着这个的话,不知会不会被郁闷得无语抽搐呢?
夏侯颜微笑送走了最后一位居民,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正当她回头想要坐一坐的时候,看见水怪捧着一串小贝壳在傻笑着。为什么说是傻笑?那表情实在太叫人扎眼、太叫人无语了!关键是那嘴角的口水是怎么回事?夏侯颜抽了抽嘴角。
两人的东西都是轻装简便,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然后告别淳朴的居民,上路了。因为夏侯颜不愿多拖延时间,每一分,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和绝望,所以就直接让静消耗了一些体力,让他们在次日的早晨,就顺利抵达了王城。
“刚才的静公子真是厉害!这里的路程,就算是飞,都足足要一个月的时间呢!”水怪的小眼睛晶亮晶亮的,那是一种属于“花痴”的眼神。夏侯颜淡笑不语,双眼已经不着痕迹讲周围打量一遍了。王城外是一圈又一圈的难民,都是一些被水怪袭击得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水怪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小眼睛里满是伤心。
“我不知道,我……”
它张嘴想要说抱歉,但从嘴里吐出来的话语是叽里咕噜的,谁都听不懂,反倒是让人厌烦。
“啪!”一块石头狠狠砸在水怪身上,令得它不禁倒吸一口气。“谁?滚出来!”夏侯颜迅速护住水怪面前,一声大喝,眸中射出无数寒光。一个身影慢慢从巷口不情不愿挪了出来。先前气焰嚣张的小胖墩在她面前温顺得如绵羊一样,一声也不敢吱,不过对水怪的态度倒是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