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见过每一层的租户,单单就是从没见过这一家。
一时间,他心里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他走上前去,向一个女职员询问:「请问这是一家什么公司?」
那女职员昂著头,脸对著他,她的表情依然一样的麻木,眼珠呆定不动,脸色苍白得像抹了一层白粉……再真正看清楚一下,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不言不动的木头。
桑氏错愕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不觉向后退缩,身体碰在另一个人身上,他转头看去,那人也是一个木头,虽然咧开大嘴在笑,但他的一切都是僵硬的。
他踉跄避开,一眨眼间,见有个人向屋内走去。
那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松一口气追上去,道:「喂,你安排了许多木头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是一副熟悉的相貌,桑氏不见还好,一见之下,两眼大睁,全身打得哆嗦。
这人名叫薛崇,是桑氏十年前的好朋友,但他早已病死,是桑氏亲眼看见的,今天居然在这里出现,除非是……桑氏一转身要逃,但两腿瘫软,不听使唤,一步也抬不起来。
薛崇从后面走过来,喃喃说道:「二百万法郎……二百万法郎……」
「我还给你……还给你……」桑氏额上冷汗直流,口齿不灵。
薛崇那一张脸渐渐露出一片铁青之色,说话的时候只有两片嘴唇在动,其他部分全无反应。「二百万……要加上……利息……」
「是……是……一定加上利息!」桑氏一面说话,一面想尽力向后躲开,但总是不行。
「加上利息……就是……这一间大厦……」薛崇又冷冰冰地说道。
「大厦?」一想到这层大厦,桑氏心头一疼,这好比他的亲儿子,是他的心血结晶,也是他的最大财产,况且,银行的贷款还未偿还,如果这大厦发生什么问题,他可真正是走投无路了。
「求求你……」桑氏哀求说:「什么都可以……就是这座大厦……不要……」
原来桑氏当年与薛崇合作经商,薛崇推心置腹,一切交与桑氏处理。后者却用不正当的手法,把薛崇约二百万法郎骗去,表面上说是在生意上蚀去了。薛崇心知受骗,但无法追究,因为桑氏处心积虑,一切做得十分完善。
薛崇实在料不到一个自己信任的朋友,竟如此对待他。悲愤之余,得了一病,郁郁而终。
桑氏利用那笔款项,自己刻意经营,从此事业蒸蒸日上,奠定了今日的地位。
这些年来,桑氏已渐渐把薛崇这个人遗忘,想不到今天竟在这种情形下又见了面。
薛崇露出一丝惨笑道:「要我不追究也行,除非……你在那窗口跳下去!」
「我?」桑氏惊得面无人色。
「试试看。」薛崇一拉桑氏的胳臂,桑氏急忙伸手抗拒,两人在屋中纠缠著。
薛崇把脸一扬,两个木头人站起来,一个支著他的左边,一个架著他的右边,力大无比,便把他拉向窗前。
「不……饶了我……」桑氏大声呼叫〃
那两个木头人毫无表情,直把他拉到窗旁,把他高高举起,同窗外直抛下去。
「救命呀!」桑氏的叫声劫破长空,他以为这一次一定直堕地下,粉身碎骨。那知只跌了十余尺,脚上一紧,下堕之势忽告终止,不知什么时候,他脚上被系上一条绳索,这时那绳索悬吊著他的一只脚,垂著整个身体的重量,在半空摇摆不停。
桑氏全身剧痛,几欲晕眩,望著相距五十余层的地面,惊骇欲绝。
桑氏的叫声惊动远近,首先听到的是鲁易,他跑出街上一望,见五十余层楼的高空上,倒悬著一人,不免吓了一跳。
按著,街头的人都跑过来观著,指指点点,围了一层又一层。
鲁易忙著致电警局求助,不久警车和消防车都开来了,动员了很多人才将桑氏从窗外拉回去。
桑氏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对别人的问话,都不能回答。
他在送到医院施救后,才渐渐恢复正常,新闻记者聚了一堆,追问他为什么会悬吊在那里,桑氏支支吾吾,不愿直说遇见鬼魅的情况,深恐张扬出去,吓走所有的租客,他伪称遇到两个匪徒,因与他们争执,给他们恶作剧地悬出窗外。
这件事情,成为第二天报上的头条新闲,也成为大厦中人人交头接耳的话题。
桑氏被悬吊出外的窗子正是多事约五十三层,人们怀疑内因殊不寻常。任何人走进电梯内,对「五十三」那个按钮,不但不敢碰触,连望也不敢望一眼。
不仅如此,五十二和五十四层楼两家公司,半个月后相继搬走了。
桑氏本人再也不敢到大厦去巡视,有什么事情,最多到下层吩咐鲁易一声,说完便迅速离开。
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大厦的怪事愈来愈多了。
有一天,卅二楼高奇洋行的一个会议室的家俱忽然全部失踪,共有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和十二张椅子。
如果说在夜间遭遇盗窃,但别的东西却又全无损失。更奇异者是公司门户锁得十分牢固,并没有人开启过的迹象。警探接获报告,在公司内外调查一番,毫无眉目。
不知是谁多嘴说了一句:「这样神秘,莫非是搬到五十三楼去了吧。」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样不著边际的推想。但警察对他这几句话很感兴趣,他们派遣五个警员上去五十三搂检查一下,赫然发现那十余件家具真的摆在五十三楼的空置的办公室中。
警员把这发现对该行老板报告,老板不相信有这样的事,但当他随警员到五十三楼见到真正的情况时,又是诧异,又是惊慌,他看了一会,掉头便跑,说宁愿不要这套家俱,决不肯把它们搬回去。
另一件奇异的事,是发生在投资公司经理邝森的身上。他的办事处在九十六楼。由于他和女秘书绮莲有染,每星期总有一两天,下班后会留在公司不走。绮莲下班后,则又折回办公室,和他躲在经理室中幽会。
一天,他正在等待绮莲,忽然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经理室来。
「你是谁?」邝森有点愕然。
「我的名字是不重要的,不过有位女士要我来告诉你,她在某一地方等你,她名叫绮莲。」
「绮莲?」邝森道:「我们本来约好在这里会面的……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不是说过,我是无关重要的吗?」那人微笑道。
邝森将信将疑,却又不能不跟他去看个究竟。
他把公司的门户上好锁,然后跟随那人乘电梯下降至大厦某一层楼去,邝森未留意到那是第几层,但一进门,只见那儿气派豪华,像一个高贵的俱乐部。而绮莲已在客厅中等候,邝森大喜,二人一见面便热烈拥抱起来,那男人也知趣走开了。
森和绮莲不久溜进一个气氛浪漫的套房中幽会,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好的「偷情」的环境,男欢女爱,到很夜才疲极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白,邝森揉揉眼睛,道:「糟了,原来我们已过了一夜啦。」
再看看那环境,更觉惊异,他们那里是睡在豪华的套房中,只是睡在航脏的地板上,四壁萧条,全无陈设。
他把绮莲推醒道:「喂,醒醒,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绮莲醒来,也是愕然。
「昨晚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邝森问。
「是你叫那个男人叫我来的。」绮莲道。
邝森一惊:「我们中计了,那个男人对我说,是你在这里叫我来的。」
「快点离开这里吧,我好怕!」绮莲道。
他们走出那层楼宇,赫然发现那就是盛传有鬼的五十三楼。
像这样的怪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传说著,人人都感到惊慌,搬出去的商行便愈来愈多了,半年之后,一幢高百余层的大厦,十室九空,灰黯无光。
桑氏已深深明白老友薛崇的鬼魂目的何在,他是要把所有住客都吓跑,令桑氏收不到一文租金……他要报复,索他的债,而不是索他的命!
桑氏大厦已收不足应收的租金,但银行方面的贷款,却必须按期归还,催迫甚急。桑氏交不出来,不久,该大厦便被银行接收,改名为「银行大厦」。桑氏一场欢喜一场空。
银行接收之后,再将大厦廉价租出,虽然这大厦有鬼屋之名,但因租金特廉,只等于应收租金之一成,有些不怕死者便租来做廉价生意。
说也奇怪,自大厦易名后,五十三楼再也没有任何异事发生。一两年过后,所有人渐渐将这事淡忘,于是租用的人愈来愈多,租金逐渐提高,又恢复了当年的盛况。
但桑氏从此一蹶不振,他骗来老友的钱所创的事业,结果一文也保不祝还好,恶鬼还没有索他的命,大抵因为薛崇的死,是自己得病而死,不能完全算在桑氏头上的关系。
经此打击之后,桑氏本来十分消沉,但一天晨早,他在海边观看景色,见朝霞万道,鸟飞鱼翔,又是一天的开始,生气勃勃。他有所感悟道:「昨日之我,算是已经死掉,今日之我,且庆再生,又有何不可?」
从此他痛改前非,诚诚恳恳,脚踏实地做人,以后亦小有所成,生活得相当平静,恶鬼没敢再来扰他。
========================================全文完返回目录页读者留言参阅读者留言如有任何意见:四人夜话第一辑之七5原著:余过日本人说的:游戏女郎我是个神仙,人家叫我作『爱神』,我是最爱热闹、也最爱在人间玩耍的女孩子。有时我恶作剧,把最美丽的女郎,去配给最丑陋的男人。人家不明白,说这是命运,其实却是受了我的摆布。
========================================银行家菊井,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物,他的财富可列入日本最富有的五十人的行列中。
这位大富翁膝下无儿,只有一位掌上明珠,芳名秀子,父亲对她自然是宠爱异常。
秀子非但聪明,而且长得美貌,十六七岁已经艳光四射。
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觊觎秀子美色的不知凡几,但菊井夫妇把女儿管得十分严密,生怕她会行差踏错。
十七岁生日那一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