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不曾如愿,连这数日之聚也都糟掉。本来三日之期已满,我该离去,无如阴错阳差,两头扑空,于心不甘。此别还须三年才得相见,如念旧情,撇开前事不提,陪我在此畅饮三日,再行分手,那两粒蚌珠仍交我带去。你可愿意?”
郑隐先是满面惊惶,防身宝光始终不曾撤去。闻言,面上立现喜容,忙收飞剑、法宝,连声应诺,将双珠交与魔女,赔笑说道:“本来非我薄情,只因前孽深重,本门规条太严,对于本身安危祸福又都茫然,无法前知,不得不加谨慎。现虽娶妻,也是名色夫妇,并无燕婉之私。又奉师命,夫妇同修。现正和我分头行道,消我前孽。我前生虽和你在一起,当初原是为你所迫,并非本心,已以一死相报,自问并无愧负之处,如何怪我?若蒙相谅,永为朋友之交,两不相扰,休说陪你三日,再多何妨?至于这对宝珠,我曾为它无心犯戒,受一老鬼凌辱,将来师长知道,是否怪罪,尚且难料。你听我要将此珠送我妻子,生出妒念,非要不可,其实她并不以为奇,只管取去便了。”
魔女将珠接过,微笑道:“任你嘴有多巧,除非和前生一样遂我心愿,也决放你不过。最可气的是,老鬼无故作梗,出那难题。我已行法,现出你我前生经历,多少总该有点旧情。彼时你只要稍一摇头,老鬼便是天大神通,照他门中规矩,也必拂袖而去,何至为我留下未来大害?我已向本命神魔立下誓言,万无更改。在此三年期中,如不能达到我的愿望,身受之惨,你当所深知。如今势成骑虎,除照前约行事,万无挽回。你如有丝毫天良,便请和我做这三日假夫妻;否则听便,我也决不勉强。在此三日期内,你素知我为人,当不至于还有疑心吧?”郑隐忙赔笑道:“姊姊此言不消说了。倒是这个幼童乃主人爱孙,今日为了救我,无心犯险,身受魔光之灾,周身痛如刀割,索性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将其救愈可好?”魔女怒道:“小贼坏我大事,本想将他杀死,使受炼魂之惨,才称心意,如何还肯救他?你看小贼人小胆大,已然身受重伤,竟耐奇痛,朝我偷看,可恶已极。还不快些抱走,免得在此惹厌。”
郑隐见黄钟倚在自己怀内,面色铁青,周身火热,知其痛苦非常。居然咬牙忍受,并在暗中偷看,心机颇深。如不是他,自己不遭魔女毒手,也必屈服,被她擒回山去,又和前生一样失去元真,自误仙业,从此休想再见爱妻之面;一个不巧,形消神灭,均在意中。越想越觉黄钟机警胆大,灵慧可爱,忙取一粒灵丹塞向口内。正要抱走,魔女忽然笑说:“且慢。”随将手一招,那面三角晶镜重又出现。魔女便令郑隐抱了黄钟同去榻前,再把手一指,立有两点红影由晶镜中飞来,晃眼飞近,现出两个手捧玉盘的青衣少女,由内飞坠。到了桌前,一同下拜,将盘中酒食放在桌上。魔女把手一挥,两少女身形微闪,仍化血光,往晶镜中投去,一闪不见。
黄钟服药之后,又经郑隐运用仙法抚按全身,痛苦渐止。暗忖:“神仙也是人为,这女妖怪如此可恶。照她所说,我已残废,祖父得知,定必痛心。此事原为帮助郑大仙脱难而起,方才给我那粒灵丹,人口便有一股异香,可见对我甚好。此女只过三日便走,仙人见我为他残废,当不至于坐视。莫如到时求他传授,收为弟子,我也出家,岂不是好?”心正寻思,魔女忽指黄钟问道:“你这小贼虽仗灵丹之力,保得暂时活命,但我秘魔神光十分阴毒,任多灵妙的丹药,终不能去那邪毒之气。我走之后,不出一年,必要发作。那时周身肿胀,痛苦难当,直到老死,都是苦痛。除非救你的人每隔九月,将方才那样灵丹与你服上一粒,才可无事。只一错过时期,便有灵丹也无用了。他现奉命行道,决不能每年按期而至,为你一人误他修积。何况此人心志无常,不能终始。即便感你助他之德,有此恒心,再过三年,便是我和他的最后关头,再想今日这样容易脱身,定必无望。到时如不能来,你便遭殃。我虽恨你,但知你事出无知,又见你胆大灵警,根骨不恶,为此格外开恩。如肯拜在我的门下,由我行法收去邪毒之气,从此逍遥魔宫,享受无穷。你意如何?”
黄钟年纪虽幼,却能分辨邪正,自一开头起,便认定魔女不是好人。方才又受那样活罪,恨之入骨。闻言,略一寻思,把话想好,强赔笑脸答道:“我倒有意出家,但愿拜一男的仙人做师父,你这仙姑是个女人。何况郑大仙和我祖父是朋友,日前你还未来,我已拜他为师,如何能够拜你?”口中说话,却用小手悄悄点了郑隐一下。郑隐暗忖:“此子真个胆大,竟敢当着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面前闹鬼,如被看破,岂能活命?”方要开口,魔女狞笑道:“你这小贼,竟敢和我相抗么?”郑隐见魔女说时,一双媚目已泛凶光,知道不妙。不等发作,忙把黄钟护住,接口说道:“红花公主息怒。我初来时,便因此子灵警可爱,意欲收他为徒,他也有志学道,已然说好等我静养数日,便行拜师之礼。他小娃儿家性急,见我久无回音,来此窥探。见我被困魔光之内,神情苦痛,情急无计,用画叉打那晶镜,无意之中助我脱难。想是定数所限,否则,他一幼童,怎会想到那面晶镜是禁法的枢纽,如此巧法?真要该落你手,日前所遇那位老前辈也不会限你三年之后了。”
魔女手已扬起,重又放下,骂道:“小贼不识抬举,自作自受,且由他去,不问所说真假。你既自称是他师父,在此三日之内,我对你本和前生差不许多,索性讨你喜欢,使他三年后再受那活罪便了。”说罢,手朝黄钟一指。黄钟当时打了一个寒战,身上便轻快了许多,脸色也跟着转了过来,不似方才铁青得怕人。魔女随又说道:“你师父和我情孽纠缠,已非一世,我拼与之同归于尽,也决不肯放过。现在免你晚受三年痛苦,在此期中,如能劝你师父和我言归于好,你便无事,并有成道之望;否则,发作越晚,毒气越重,那时死活都难,就悔之无及了。”
黄钟一听,郑隐竟允收他为徒,喜出望外。心想:“我师母申仙姑法力更高,早晚寻来,还不要你这泼妇女妖怪的狗命?那么厉害的黄水尚且平掉,谁还怕你不成?再过些日,师母一到,自能将我医好,并帮助师父,两个打一个,也将你这女妖怪用雷打死,哪用三年之久?你在做梦呢。”心中寻思,越想越得意,闻言本想不理。郑隐见他神色甚做,恐又激怒,暗中扯了他一下。黄钟会意,赔笑答道:“多谢仙姑好心。我闲来无事,必劝师父就是。”口中说话,心想:“我劝师父用雷打你,当我是好意呢。”
魔女只顾目注郑隐,不曾留意黄钟暗中捣鬼,口是心非。闻言信以为真,笑道:“只要劝得你师父回心转意,我必将你身上邪毒收去,助你成道,并还赐你一件法宝,以为奖赏。你可愿意?”黄钟笑答,“那太好了。本来我一个小娃,怎知轻重,见我师父被困红光之中,自然担心着急,休说为他受伤,便把小命送掉也没话说。且我又不知仙姑所为,如何怪我?仙姑如肯将我所受伤毒医好,自然感谢;如果不肯,我虽是个娃儿,现已立志修道,多厉害的灾难,也只拿命去拼。拼得过,便和师父一样成了神仙;拼不过去,再投人生,重又出家,哪怕转上十世八世,终有成仙之望。除师父外,决不再向外人求告,显得我怕痛怕苦,没有志气。这一层,却须言明在先,免得仙姑把伤医好,我连头都不肯磕一个,怪我无礼。”
魔女见他说话虽带稚气,神情十分天真可爱。最难得的是,小小年纪,方才目睹魔光威力和身受之险,明知自己弹指之间,便能致他死命,不特侃侃而谈,全无惧容,并还把话说明在先,丝毫不肯屈服,连向自己拜谢均非所愿。平日杀人如同剪草,对此幼童竟会不忍下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故意问道:“你如不肯低头,这伤痛却无法痊愈呢。”魔女初意,黄钟年幼无知,这等灵慧可爱的幼童实是少见,忽发善心,想将所中邪毒收去。因听口气倔强,心中不快,二次发问,只要改口服低,立为治愈遣走。不料黄钟恨她入骨,当面虽不敢强,话却不肯稍软。闻言想了一想,答道:“我虽年幼,从小读书,只知敬重父母师长,对于外人决不服低。何况所受伤毒乃仙姑法术所害,我为救师,不能怪我,如不肯医,那也无法。”
魔女闻言大怒,正要发作,刚骂得一声:“小鬼!”郑隐前生曾受魔女诱惑,同居三年,知其貌似花娇,心同蛇蝎,只要那一双媚目微露凶光,立起杀心。忙喝:“黄钟住口,不许无礼。”随说,把手一扬,一片金霞拥了黄钟,便往榻上飞去。转对魔女笑道:“承你的盛情,暂时不与我为难,共只三日光阴,何苦与此黄口小儿怄什闲气?我们畅饮几杯,略谈心事,岂不是好?”
魔女笑道:“我以前阅人甚多,哪一个不是隙未凶终,结局均成欢喜冤家,死在我的手里?只对你一人格外情痴,不特不忍加害,反为你受了许多苦难欺凌,始终念念不忘。只要你答应和我做个长久夫妻,休说不再留情别的男子,无论何事,均可依从,甚而为你犯我本门重条,身经百死,改投正教,均所甘愿。你偏没有良心,害我受了许多苦难,刚一转世,转爱他人。本来今夜你如不从,便要将你元神摄去,永受炼魂之惨,谁知败于小贼之手,两未如愿。照着老鬼前约,今夜不成,便须等到三年之后,再和你一拼死活。无如你虽薄幸,我仍情痴,甘犯老鬼之诫,和你再聚三日。一半解我多年相思之苦;一半想你前生本极爱我,双方情义均非寻常,也许因此感动旧情,随我归去,永消仇怨,仍旧恩爱,免得你与他人恩爱。想起伤心,不杀你,我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