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兄为了妄动无明,已受严罚;再如毁宝伤人,师父必更难容。似你这等可恶,本不容你活命,只为师命难违,暂不与你一般见识。好在别人也不容你活命,由你自去受报罢。”
来人又朝众笑道:“家师命我转告诸位道友,代向令师致候。急须回山复命,无暇多领教了。”跟着将手一举,一道青光刺波而上,电一般闪了几闪,便即无踪。上面江水,本是奔腾澎湃,声如雷轰;青光过后,立即回复原状,和初来时所见上黄下青、晶明澄清景象一样。
妖人自从来人一到,将紫金幢收去,便似斗败了公难一般;一任对方数说,一言不发,虽仍与众相持,神情甚是沮丧。众人因知来人乃苍虚老人门下,惟恐多生枝节,又听口气,似对妖人厌恶;疑有后文,未向妖人进逼。及至来人一走,妖人因受众人法宝飞剑围困,知难脱身,忽然咬牙切齿厉声咒骂。本想施展玄功,就势兵解,将元神逃去;又恐敌人法宝厉害,已结成一片光网,笼罩全身;一个不巧,便要闹得形神俱灭。空自急怒交加,悔恨失策,无可如何。生路一断,越发恨极情敌,一面施展全力,在光网中左冲右突,口中依然喝骂不休。
众人因他仙前屡下毒手,为求快意,不惜造成大劫,祸害生灵;不约而同,全想将他除掉。紫金幢和来人一去,众人无了顾忌,立以全力攻进,将妖人围了个风水不漏。本来早可成功,只为妖人功力颇高,法宝也颇神妙;清菬和齐良一向持重,如运用了太乙金鳞舟,或威力太大,又在江心水底之下,既恐波及江中生灵,又恐震破水墙晶幕;王蕴华几次想用,均吃二人暗用传声止住。意欲将妖人获身宝光先行破去,然后下手除害。
妖人自知无幸,方在进退两难,忽听下面情敌传声说道:“你不听良言,果然自寻死路,我此时正当元神复体紧要关头;如知悔过,只要稍迟片刻,我便代你向诸位道友求情,放你逃生。如其因你先前行事狠毒,志在诛邪;我也必定拚耗元气,受点苦难,助你逃出罗网,你意如何?”
妖人间言越发暴怒,咆哮如雷,厉磬喝道:“我与你势不两立,少说废话。来时不合心软,以为与你虽有深仇大恨,生灵无辜;上来只想杀你师徒报仇,未下毒手。我如一到便用法宝发难,将你连人带巢穴一起震碎,骤出不意,纵然约有救兵埋伏,济得甚事?该当数尽,还有何说!实不相瞒,休看你肯作好人,我并不领情。你明是向贱婢卖好,以示你的大量,我偏不肯上套。说逃则逃,不说逃,便全交给你;拚着毁灭形神,也让贱婢日后想起,是否问心得过?万一我能逃走,日后再遇,也必与你同归于尽,决不容你活命。”
众人听出主人颇有放他之意,方想这类凶顽成性的妖邪,如容逃走,必是将来后患,正在加紧施为;忽见泉眼深穴中,冲起一幢银光,当中里着主人。一出现,便朝众人说道:“并非贫道有什么私意,这厮为了舒仙子心性温厚,有了恶行更难近身,故此身在左道门下多年,人虽凶暴,恶迹不多。这次实是报仇心切,甘犯天谴;所幸浩劫并未造成。望乞诸位道友酌情宽免,网开一面;使贫道少尽同门之谊,更拜大德于无穷了。”说罢,便拜了下去。
彭勃性刚嫉恶,知道齐、李二人重情面软,闻言大不谓然。首先正色答道:“道友请起,修道人扶善诛邪,不容偏私。这厮如此凶横残暴,逃走以后定必重炼邪法,为害生灵;再者也是道友一个隐患,如何可以容他逃生?法体新复,请归静养,等愚弟兄除此极恶穷凶,再相见罢。”
妖人口中虽说大话,毕竟当这生死存亡关头,终是惜命;自从情敌出现,向众求说,不由色厉内荏,心生希翼。及听彭勃这等说法,众人也各增加威力夹攻;主人因见彭勃义正词严,声色俱厉,已然面带愧容,未再开口。断定生机已绝,怒吼一声“罢了”,刚把护身宝光往外暴长,待以全力向左侧宝光较弱之处冲去,试作万一之想。
不料孙毓桐早防他有此一着,因见妖人护身宝光强烈,又擅玄功变化,打好欲擒先纵的主意;暗告孙同康,先不使用宝镜。表面各用飞剑随众合围,却在暗中准备,故意示弱;等妖人冒险来冲,再将双镜合璧,突然发难。一面由孙同康用宝镜将其消灭,以便举成功。不料彭勃夫妻痛恨妖人见这一面飞剑宝光稍弱,从旁加功防御;毓桐惟恐妖人警觉,心想这样装得更像,虽然多延一点时候,妖人受逼太甚,逃走之心更切,反而容易上当。方自奋心,想用传声告知彭氏夫妻,令将宝光稍撤;蕴华已然省悟,刚把势子略缓。
妖人看出孙氏夫妻这一面,剑光较弱,以为机不可失,立即向前猛冲。光网略一分合之间,猛瞥见两股金红光华合成一道长虹,突然迎头射到,身子立被里紧,身子宝光首先减低。同时,内一敌人又飞起一道青色精光,直射过来;如非事太艰险,戒备周密,豁出毁损两件心爱至宝,将其敌住,即此已无幸理。就这样,孙同康所用“太乙分光铲”乃古仙人留赐的天府奇珍,威力绝大。精光射处,妖人用来脱身的两件法宝竟被冲破一件,另一件也自危急;身子被镜光里紧,眼见宝光一灭,形神均不能保。
正自胆寒心悸,情敌忽然急呼:“诸位道友开恩。”声随人起,化成一片银霞,竟往镜光之内冲来;知其拚耗多年功力,犯险相救。妖人想起寻仇多年,对方从来不曾计较,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反而以德报怨,不由天良发现,大为感动。又知众敌人愤他凶残,必欲置之于死,情敌空自受伤,并救不了自己。刚喝:“此我运数将终,我对你仇怨已消,平白犯险受伤作甚?”话未说完,银霞已然冲入镜光之中。
毓桐夫妻这双宝镜,早按本门传练得心灵相合,可以随意应用,生杀由心。及见主人冒险来救情敌,自不肯使其受伤,但想使妖人稍知愧悔,故意将其里住,却不令两情敌合在一起。及听得妖人这等说法,毓桐方喝:“你这厮居然也有天良发现之时。”话未说完,猛听“波”的一声,一道翠虹突然由侧飞来,直冲镜光之中。
众人一见翠虹正而不邪,事出仓卒,略一回顾分神;翠虹已将妖人里住一团,飞出镜光之外。紧跟着,面前现出一个美艳如仙的宫装少女,向众人礼拜道:“妹子舒芸,只为夙世情孽,惹出许多烦恼。现有罗老前辈一信,请诸位道友同看,高抬贵手;愚夫妇和茹师兄,俱都感恩不尽了。”
众人见那少女生得容光照人,丰神绝世,连毓桐那样平日自负丽质天生、楚腰一掬的人,也自愧弗如;对方词色又是那么谦和。次娴等三人惺惺相惜,先自喜爱;知她来为妖人说情,又持有金姥姥罗紫烟的信。见妖人虽被救去,仍在翠虹宝光笼罩之下,并未纵其逃走,料有缘故。
次娴忙令众人各收法宝飞剑,还礼接信,一同开看。上写:
“此是夙孽纠缠,已历多世。妖人茹黄沙本非恶质,只为一念之差,投身左道,习与性成;自恃邪法,顿殊前因,所犯多是无心之恶。但他前两生修积颇厚,所习邪法乃独门传授,颇具神通。此次被困,由于一时疏忽;惟恐苍虚老人要制他的死命,只顾心寒胆怯,忘了众人厉害。内中清菬夫妇和孙同康又各持有专克制他的法宝,不早见机乘隙逃遁,被困已自无及;今生造孽虽也不少,自有他的报应。念其前生曾在水母门下积有善功,不妨看在主人夫妇情面,宽其一死。
“还有此人天性强傲,无德不报。此去西洞庭斗法,对方有一妖僧炼就神魔,最难除去;留下固是大害,如若杀死,定必附身为祟。只有此人囊中一件异宝,虽非众人法宝之敌,却是专戮妖僧元神的克星。只须释放之后,照书行事,便可以毒攻毒,此人也得减消好些罪孽,三全其美……”等语。
刚刚看完,金光一闪,信便化去。侧顾妖人间在翠虹环绕之中,一丝空隙俱无,却不带有想逃神情:人也回复了一个美少年,长身玉立,貌相清秀;比主人身材稍为高瘦。自从舒芸一来,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声;便自低头,不再言动。主人也早走了过来,满面愧喜之容。
清菬便对舒芸笑道:“愚弟兄本来不知细底,因见贵友过于凶残,奉命行道,除恶务尽;所以主人先前再四劝阻,为之解免,惟恐贻害,均未敢于应命。既有罗老前辈仙示。只请贵友从此改邪归正便了。”舒芸闻言,便与主人一同喜谢。随一招,将绿手玉杖所化翠虹收了回来。
茹黄沙脱身并不逃走,反到走了过来朝众施礼,苦笑道:“我今日如梦初醒。想是峨嵋门下高弟,自知旁门左道,不敢附于交末,诸位道友姓名可能见示么?”
众人见他神态安详,彬彬儒雅,与方才残暴凶狂之状判若两人;想起金姥姥书中之言,同声说道:“道友只能勇于改过,订交何妨!无须太谦,同往亭内畅谈何如?”
茹黄沙又苦笑道:“诸位道友虽然不弃丑恶,我总自愧形秽;再加罪深孽重,也须解脱。此去尚有急事,只请立谈片刻,见示姓名来意,于愿已足。”众人便照仙示所说告知。
茹黄沙一听说起西洞庭斗法之事,面上似有喜容,忽又微叹了一声,答道:“我来时,曾闻西洞庭有不少左道中人前往。不料对敌的竟是诸位道友,这就莫怪他们要大举了。”说罢,转脸朝着舒芸慨然说道:“我随你一同被困多年,虽是私心自利,终由爱你所致。难得我在危急之中,你竟往返数万里,求人书信,来此解救,总算尚有故剑之情。我问心己想得过,此后再不寻你二人作梗,望你二人神仙美眷,地久天长。我不久便须转世,此后永无相见之日;请自珍重,善事新人,我告辞了。”说罢,手向众人一举,便纵遁光穿波而上,仰望已不见踪迹。
众人见他自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