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大屋。素姐就叫把床搬了楼上来。绸缎细软之物都收在太阳晒不到的几间屋里。金银等重物先搬了正屋里摆下。
小杏花无事在里间绕了两圈,出来道:“里头好大两间空房。连个窗户都没有,怪呢。”
素姐进去看,看地上印子原来这里摆了个厨,后边一道不起眼地板门,进去了有一人高一条窄道,拐个弯里边一个大房套一个小房,果真只有顶上头有几个透气孔。笑道:“这是人家放箱子的房呢,快把那十来箱要紧的东西搬这个里间去。”柳荣与他大儿两个亲自动手,搬了半日方妥,素姐叫移个橱来挡住,方外头叫人将箱笼等物搬进来放的放摆的摆,到了半夜才归置好。
第二日素姐起来四处瞧瞧,越看越爱。东园地方虽然不大,足以闲步。下人住的一带群房却在西边夹道外,一间院子里头六间大房两间小房,四个院子也够住几十人。夹道里头好几重门,晚间落了锁,苍蝇都飞不进来。素姐转回自己地正楼再瞧,楼上楼下也有二三十间,天井又极大,几树梅花只占了个小角,正好做了书房。楼后头却是一片空地,还架着竹等物,又是几间厢房与厕所。再后头方是方才的夹道拐了弯通的后门。
素姐样样都喜欢,心满意足坐了东园池边歇息,笑道:“我没想到有这样好宅。”
小杏花道:“我瞧着却不如咱县里的大宅气派。地方又小,又没有花厅二厅又没有东西院,来了客也住不下。人家楼都是放东西的,他住人冬天不冷么。”
素姐笑道:“你住几日就知道好处了。”
却说狄希陈坟上摆酒,到了下午旁人都辞去了,狄族外只有薛家两个舅子跟崔家相家连家至亲几口还在一处吃酒说话。
小全哥与小紫萱另在一个小棚坐下,与些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处吃些点心说话看戏。小翅膀好些日不见他两个,扔了新朋友只与他们说话。别人都还罢了。狄三家两个儿因小翅膀不理他,自家坐了一边已是无趣,旁人又笑话他两个是没娘的野孩子,穿得破衣烂衫的丢狄家人的脸。他两个不伏气,想起小寄姐在家曾骂狄三不长进调戏素姐,就跑到小全哥跟前道:“你娘叫俺爹调戏了,你爹戴绿帽呢,连个屁都不敢放。”
小紫萱还不知道调戏与绿帽是什么东西,笑嘻嘻问哥哥。小全哥却是晓得些事,听了气极之下站起来一脚踢番一个,他比同岁的孩子生得高大,素姐又不惯他,早起必要他在园子里跑几圈儿,力气比这两个吃不饱地小鬼大多了,两个小鬼教他一个人就打得哭爹喊娘。他还拿脚踩了一个问道:“你再胡说我还照这样打你,谁说你爹调戏我娘来?”
小翅膀却是知道的,帮着小全哥踩了地下那个几脚道:“你爹欺负我嫂子,你们也不是好人,我不跟你们好了。”
另一个小鬼飞跑去大人棚里找狄三救命。狄三厚着脸皮出席问道:“好好地打什么架?”那个小鬼就当着席上众人说了,客人们只当听不到,狄希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狄三慌了神道:“谁这么胡说呢,你就该大嘴巴打他。”
小全哥跟小翅膀已是扭了另一个来,小全哥见了狄三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丢了这个小鬼,两个一边一个拉了狄三,小全哥就问他:“你那日喝醉了不在花厅等,直冲到里边,不是四伯拦你来?俺娘吓得关了门避你,是不跟你计较,你怎么敢乱说调戏俺娘。”
狄三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好,教小全哥大力一拉,眼泪都流出来,连忙道:“俺是个傻子,也不会自己跟人说调戏弟媳来。你休听你两个弟弟胡说,这都是你四伯乱说话,你找他去。”
小全哥放了他道:“你说地有理,四伯出来说话。”
狄四叫他娘子逼着来吃酒看戏,正坐的屁股痛,叫小全哥吵了出来,爬在地下想溜出去,谁料小翅膀眼尖,就揪住了他道:“嚼舌头的
呢。”小全哥就拉了问他,是不是他说的。
狄四道:“胡说,俺哪能说那样胡话,三哥是喝多了抱怨了几句,五弟媳一早回避,俺站在边上扶了三哥家去的,难不成俺是死人呢,见三哥发疯不拦他。”
小全哥松了手道:“四伯向来说话老实,想来不知是谁胡说呢,四伯知道跟俺说,俺叫俺爹写了贴子送他县里打屁股。”
众人听得有趣,狄四可不是才被打了板子,都笑成一团。狄希陈忙上来拉了他道:“这孩子性烈,虽是孩子们不懂事的顽话,招了拳头那是自找。”
狄员外觉得狄希陈这样偏爱儿子,总觉得有些不把自己把在眼里,就招小翅膀来道:“你去给四哥赔个礼。”
小翅膀童言无忌道:“童奶奶说来,就是四哥嚼舌头,童奶奶不从骗人的。”狄员外教儿子呛得说不出话来。狄希陈只当听不见,劝连举人崔姨夫吃酒。薛如兼使眼色叫小全哥快走。
小全哥路过那两个小鬼,不解气,还一人踢了一脚。小翅膀见小全哥走了,挣脱了他爹的手,也有样学样踢他两个一人一脚,指了他们鼻子道:“你们说俺嫂子坏话,以后不许上俺家来。”
连举人跟相家亲戚都当看不见,在那里行酒令说笑话儿。狄三狄四眼巴巴等了半日,也没人说几句好话让他两个下台。
小紫萱在棚外教巧姐地女儿拉住了进不来。小全哥看妹子的样子也想踢人,道:“哥替你再打两下。”掉了头回头去找,两个小鬼已是跟了狄三夹着尾巴跑了。狄四怕他还来,一边哼哼一边扶着桌子也要出门。薛老三教薛二舅桌子底下死死拉住了手动不得,伸了脚还拌了狄四一跤。
狄希陈通只当没看见,众人都心中有数自吃酒听戏,唯有狄家几个人晓得狄希陈不过面上装好人,真教他儿子打了。那是白吃亏,肚内另改了算计。
女眷棚里也听说了小全哥跟狄三狄四理论,狄四嫂还要找狄希陈评理,教狄大嫂拉住了道:“那些话是谁说的大家心里有数,五弟妹不来,也是怕当面对质老三老四两个不好下台。你打量县太爷的板子是吃素的呢。”
童奶奶听说事因狄三那两个儿子而起,冲童寄姐呶了呶嘴,小寄姐就出去拉了他两个进来,当了狄四嫂的面揪了耳朵问他们:“这些胡话是谁教你们说的?”
两个小鬼指了狄四嫂道:“是她。”
小寄姐冷笑道:“平白教人家唆使挨了这几下打,你们两个也算有出息。以后记住了,不许说人家三房里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教地呢。”
狄四嫂比不过小寄姐伶牙利齿,又有调羹撑腰,强忍了气道:“你家里没有正经娘子当家,叫个妾出来也是笑话。俺不合你一般见识。”
小寄姐紫涨了面皮扬手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巴掌。狄大嫂见她两个闹的不像,死命劝了开来。晚间小寄姐回家又与狄三闹了一场。狄三如今在童奶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磨了好几日才带了她去祠堂磕了头。叫两个儿改口叫她娘。童奶奶方取了几两银子隔壁租了几间房与女儿女婿居住,小寄姐扶了正,自然不同往日,就把个小珍珠当了驴使唤。小珍珠年纪虽小,也有十四五岁,又教狄三睡过了,哪里肯伏她。
却说狄希陈在绣江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带了儿女去与狄员外磕头。说就要搬到府里去住。狄员外道:“府里什么都是贵的,在家不好?”
狄希陈道:“三哥四哥两个都不是东西。俺过日子没有千日防贼的理,只得离了他们远远的过活。爹也还要小心他两个。”
狄员外有些不乐意道:“怎么说也是你哥哥,那时当了亲戚面你就不给人下台,今儿又这样说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情分?”
狄希陈冷笑道:“他们若看我情分,也做不出那样事来。以后俺有空带孩子来看爹就是。爹还要多保得身体。”
听说狄希陈要搬家,调羹还罢了,只有小翅膀舍不得,跟了狄希陈走到大门外头道:“哥,俺明日去府里找你跟嫂子玩。”
狄希陈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好生读书。”带了儿女坐了车,后边跟了大队车马,朝府里去了。小翅膀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才回书房去。
到了晚饭时,素姐在门口接了狄希陈父子三人,小全哥跟小紫萱经过东园,见了那眼泉水好不有趣,就不肯走。素姐就叫在池边地亭里摆饭,两个孩子都极欢喜。
自离了狄家那些人,不只素姐跟狄希陈,就是小全哥都松了一大口气。素姐在家也就随意许多,不再装古代妇女贤淑。狄希陈将家里事务一一安置好,与素姐商议儿子女儿读书就用前边到东园的那个小院,素姐道:“孩子们爱那眼泉水,放在那里倒不如正厅边的厢房,我昨日去看过,后边也有上百步大的空地,很有几棵树,冬季不冷,夏天不热,再锁上通正厅天井那个过道的门,只从后边出入,就见不着外人,不只小紫萱,就是大嫂二嫂家的几个女孩儿也能来读书。你觉得呢?”
狄希陈拉着素姐亲自去瞧了瞧,三间厢房并没有隔断。就像个大书房模样,拿屏风隔了男女,也能坐得下几十个人,从穿廊里出来,一头通了素姐说的个小院子,一边靠墙打了个洞通夹道,走到尽头就是正房,平常锁了外头那道门,厅里来客人也无妨。就依了素姐调度,又将正房靠东园那边墙开了个门。直接封了东园与前边小院的门。如此一来,外人出入只有从厅后夹弄转到夹道才能进内室。狄三狄四之流来了只能在厅里坐坐,若想进去,是再不能了。
这也是狄希陈与素姐被他两个吓怕了,方才如此小心。
时近十月,先前请的三位先生有一位道老母年纪大了不肯远行,辞了去。另两位听说还要教族里的女孩儿与房里地丫头们,又有一位请辞。
只有一位虞先生笑道:“我家只有两个女孩儿,若是狄大人借几间屋与我住,我带了女儿来一同读书可使得。”
狄希陈因他开明,又是素日里管孩子最严,郑重请了他